第31章 交易

交易

王夙興是王複坤長子，畢業後聽從他爸的吩咐，直接進了王複坤名下的外貿公司做業務，如今三十有餘，已被順理成章地提拔為首席執行官，所以他看到靳善的時候，對他的境遇大抵都能感同身受。他這個長子在繼母和父親組建的新家庭中往往找不到歸屬感，靳善雖是獨子，依舊和父親關系僵化，他想，大抵他們這樣出身的人，注定要在私人方面有所割舍吧。

靳善說，興哥，我們這一代承載的是革新老一輩舊秩序的使命，我爸和王伯父是在危機關頭建立的革命友情，我們生于安樂，卻不能比他們做得差。王夙興點頭認可，靳善是有意從當初出國創建商業項目的經驗中吸納外資，這正好利于他們這家小公司開辟國外更大的市場，為将來的上市提前做準備。又何況靳善算是和他有些世家關系，他爸手裏握着靳東成手下企業的股份，他把這家小公司利益讓渡一部分給靳善，怎麽算都不虧。王夙興甚至有些驕矜地想，上一輩中他爸算是被靳東成壓了一頭，如今在他這輩裏若是能扭轉局面，王複坤許能重新發現他的價值不可限量。

靳善說，興哥，我們只談合作，不談其它，你今天讓我得了好處，改日我接了我爸的班，該有的股份期權，我一分不差地給你。王夙興考慮在，他弟弟不務正業，屢生禍端，今後能不能像他爸說的安穩捧個鐵飯碗都是個問題，只看他那脾氣便知不是吃那碗飯的，将來他若是硬要來商場同自己分一杯羹，有他爸背後撐腰，未來難保不會與自己一争高下。

靳善說，令弟的事現在已經傳到我爸公司裏了，為了口碑影響，我爸少不得還要和王伯父談談，興哥，我和你說實話，我給你的這些好處，看似是給整個公司的，實際是給你一個人的，如果你跟王伯父商量，他少不得還要顧及我爸的面子，看不上我這個小輩人，這還是小事，可若又因此牽連到興哥你，王伯父另找他人來接班，那就真是兩敗俱傷了。王夙興多年行商，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說，這些你盡管放心，小靳，你的難處我能體會，我們在商言商，白紙黑字，我給你最大的保證。靳善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聰明又厚道的人，在商業世界裏無往不利。

兩人握了握手，靳善随口問道，聽說夙喜還被伯父關着？這好像也有個把月了吧，王伯父的怒火還不肯消吶。王夙興說，我爸想讓他主動低頭認錯作擔保，這孩子實在是有個倔強脾氣。靳善說，若是用對地方，興許也能行一番事業，只看他能不能把腦子轉個彎了。

此時間，大學早已開始了新學期的課程，王夙喜被關在自己屋裏已兩月有餘。屋內桌上攤着一張手掌大小的便條，邊緣印的是一家日本料理店的Logo，王夙喜其實不知道這張紙是什麽時候被放進自己兜裏的，或許是他中途上廁所時，也或許是他最後結賬的時候，總之那天和蔣豫春吃完飯回來，就從兜裏發現了這張便簽條，上面只寫了四個字，潦草而有力：戒急用忍。

這張便條被膠帶紙拼接着，因他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把它撕碎了，後來沒過多久，他又一點一點把它拼貼完整，不過他手藝太差，貼完後像狗啃過一樣。上面的字跡不像蔣豫春的外表給他的印象，反而愈看愈像他爸的字，一種老道而狡猾的風格。在這個分不清時間的房間內，他把這四個字摹了一遍又一遍，地上扔了兩百多頁紙。

他後來這一番鬧事鬥毆、嘴硬到被他爸關禁閉，與其說是跟他爸較勁，不如說就是在和這四個字較勁，和這個摸不到邊的世界較勁，和蔣豫春以及他背後的另一個世界較勁。直到房間裏的最後一頁紙被用完，他哭了，他認輸了。王夙喜到衛生間把經久未打理的胡子刮幹淨，洗了把臉，推開屋門跟保镖說，跟我爸說，我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