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小貓醒過來了。”◎
魔尊身懷傩面, 可以易形成諸多模樣。
竹瑤試探地問了一聲,話音剛落,就看見那人身體一僵。
這便是認錯人了。
她心中想着, 正想着開口說些什麽, 就見那男人忽然開口, 刻意壓低聲音,低低“嗯”了一聲。
竹瑤:“……?”
他在“嗯”個什麽?
她面露迷茫, 便見那男人對她招了招手,壓着聲音說了聲“過來”。
竹瑤:“?”
用傩面易形後的身形面貌皆不一樣,但竹瑤未曾聽魔尊改變過他的聲音。
再者先前她剛出密室, 乍然看到一個人走來,沒注意到太多細節;此刻仔細觀察, 便發現眼前這人舉手投足之間的姿态與南哀時也無半分相似。
只是她現在剛剛複生, 身體發軟無力,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魔尊不在這周圍,即便眼前這人不對勁,她也不能貿然打草驚蛇。
竹瑤餘光注意着四周, 慢吞吞走了過去。
朱厭看着她一步一步走過來。
誰也未曾料到, 南哀時那魔頭的報應來得竟然如此之快。禁術剛剛施行的那一剎, 就有浩浩蕩蕩一群仙人從天而降。
Advertisement
登天橋距離酆都如此之遠, 他們簡直像是早有預備,一直等在這裏一樣。
不僅僅如此,禁術還引來了執掌平衡的仙尊下凡。
酆都乃是平衡的反面,是失衡無序。萬物皆存在相對面, 這樣的地方必定會存在, 只要沒有鬧出什麽事, 那位靈仙平時對酆都向來是睜着一只眼閉着一只眼。
只是強行活死人這種大邪之術, 那位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所以在看到那浩浩蕩蕩一群仙的瞬間,朱厭便一路奔到了這座後花園裏。
——以一對多,其中包括一位仙尊。
無論是誰來看,那剛從鎮壓之地逃離不久的魔尊都沒有任何勝算。
那麽多上仙來到這裏,也必然會嗅到他朱厭的氣息。等他們解決完魔尊,下一個目标便是他了。
朱厭知道自己逃不出這座城,于是急中生智,想要擒拿那對魔尊而言頗為特殊的貓妖,獻給那些仙人,期望能換得自己繼續逍遙一段時日。
看見貓妖從密室中出來後,他本來愣了一下,心道這下不好,不知這妖怪修為如何。
卻沒想到她看着自己,竟是喊出了一聲“南哀時”。
魂神何其脆弱,如果她在返魂期間遭遇了什麽,變成了個傻子,或是丢失了一段記憶,這都不算是什麽稀奇事兒。
真是天助他也,朱厭舔了舔嘴唇,繼續壓着聲音:“醒了?”
“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這人模仿得好生拙劣,腦子也好像不太好使的樣子。
竹瑤心中想着,裝作渾然不知,跟在他的身後。
而朱厭計謀得逞,往前走着,心中暗暗發癢。
果然是魔尊看上的妖怪,長得倒是驚為天人,身段也千嬌百媚。
還有那毛茸茸的貓耳與尾巴,任誰看了都想将其抓在手中把玩。
朱厭擡頭,掠過高大的城牆,看向城外的天際。
城外的天像是蒙了一層金銀幕布,光輝燦爛輝煌,卻也刺眼灼目,不容許人窺視。
那是靈仙所設下的陣,陣中的一切術法都不會波及到城中游蕩的亡魂。
陣法仍未散去,魔尊不知會負隅頑抗多久。
朱厭心中想着,扭頭又看了眼貓妖。
那一對如琥珀般漂亮的貓眼朝他望來,眼尾輕輕一挑,似乎在疑惑他為何滞住腳步。
“怎麽了?”
白首赤足的男人眸光閃爍一下,舔了舔嘴唇。
“沒什麽,”朱厭說,“我只是忽然想到,你剛從祭臺上下來,身上沾了血腥。”
“此處不遠有一方溫泉,不如我先帶你去那溫泉裏頭,泡一泡澡,去去腥氣。”
竹瑤目光稍稍一頓。
“……好啊。”
……
黑霧凝成的妖獸魔物密密麻麻,遮蔽了陣內的一方天穹。
不落峰掌門戚雪持劍砍去一只妖獸的頭顱,看見那黑霧騰地散開,又歸于魔尊手中。
而魔尊本人,他們此番來捉拿的對象,正立于妖魔群身後,手持一把赤紅闊劍,神色懶散地接下靈仙的每一招一式。
有弟子恨恨道:“是南明上仙的流火。那魔物怎麽敢!”
戚雪眉間緊蹙。
南哀時的這一招數在他闖仙界的時候也曾用過,那時便擋下了衆多上仙。
他是天生邪物,邪力取之不盡,捏造出了上百只魔物為他作戰。
但他被困于縛魔大陣之下如此之久,那魔物軍團竟然還壯大了不少,甚至還多了一點靈氣。
就像是它們并非幻化之物,而是真的有如此之多的大妖邪魔、上古神獸,在沖他們張牙舞爪。
此處乃是寂仙原,倘若他們不能速戰速決,不知要引來多少貪圖得到仙丹的魔物邪妖。
戚雪稍稍分了神,手中又應付着諸多魔物,沒注意到一只赤鷩自天上俯沖直下,長喙沖着他的天靈蓋狠狠釘來。
“铛——”
身邊的一位不落峰弟子為他擋去了那巨鳥的長喙,虎口震出了血,急聲喚道:“掌門師尊,小心。”
戚雪回過神來,正要說些什麽,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魔尊身形稍稍一滞。
有血光自他的脖頸上一閃而過。
戚雪倏然睜大眼。
……倘若他沒有看錯,南哀時脖頸上閃起的血光,是一枚血契。
只是,魔尊身上怎麽會有血契?
戚雪心中驚疑不定,屢屢向魔尊那邊看去。
血光又亮了數次,南哀時的神色也愈發蒼白。
他的唇間無端端溢出血來,本來游刃有餘的姿态也變得有些狼狽。
那竟然真的是血契,而且還是對魔尊有所束縛的血契。
戚雪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如此強大的契約,恐怕只有通靈者能夠立下。
如果能夠知道契約的內容,或是找到那一位通靈者,他們想要制約這魔物,豈不是手到擒來。
又一縷血自南哀時唇角溢出,仙氣化成的利刃趁他動作停頓,狠狠襲向他的腰側。
靈仙手持九鏡塔,寶相莊嚴,輕聲嘆道:“堂堂魔尊,竟也有被契約束縛的一日。”
“若是這血契能來得早些,也不會有那麽多生靈平白枉死在你的手下。”
“呵,”
南哀時笑起來:“惺惺作态。”
靈仙又嘆一聲。
他輕搖寶塔,塔中九鏡靈光大盛,再度同時射出數道劍氣。
“原陽的仙丹,你拿去做什麽了?”
魔尊漫不經心應道:“吃了。”
靈仙搖了搖頭:“仙魔氣息相克,想要煉化他的仙丹,你少說也需閉關上百年。”
南哀時嗤道:“你們煉化我的血肉可不曾用過上百年。”
血契一遍又一遍反噬他,南哀時面上神色平淡散漫,心中卻隐隐怒火升騰。
他心想,那貓妖好生該死,他為何要救她,簡直是多此一舉。
時而又想,一只通靈的妖怪,若是能掌握在手中,對那件事或許會有益處。
南哀時心中煩躁至極,直至手中闊劍終于開始隐隐嗡鳴。
“魔、魔、魔尊,”
劍中器靈聲音狂抖,小聲對他傳念,“小貓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