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虞沛掐斷了與系統的聯結。◎
燭玉反應更快,手腕稍轉,以劍柄擊中聞守庭的脖頸。
“呃——!”
劇痛掐住喉頸,聞守庭躬蜷了身,捂着脖子瘋狂咳嗽着。
一掌将他打暈後,燭玉看向虞沛:“現下當如何?”
虞沛:“你在這兒守着他,我去找問竹。”
這域核是耍了陰招,有一點卻沒說謊。
問竹用人來作為域核,靈活性更高,可也意味着放棄了一部分的控制權。
至少現在問竹沒法喚醒昏迷的聞守庭,只有等他慢慢蘇醒。
“好。”燭玉一手拎起聞守庭,将他拴縛在了樹上。
-
虞沛将靈力聚于腿上,順着石階向東趕去。
修者在腦中構築盤古域時,可以直接用意識操控整個域界的變化。
但問竹是在她的識海中造出了域界,他的靈識就必須跟着一塊兒進來,附身在靈力濃度最高的地方。
故此,找到他不算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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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搞不懂。
如果真毀了域核,她确然會死。
而問竹也定會身負重傷。
到底是為了什麽,他才會選擇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
就連原小說裏,對于後期女二的反叛,問竹也只使了些陰招,而不至危及性命。
正想着,虞沛忽望見了一棵巨樹,被密林遮掩着,盤根錯節地伏在地表。
高可擎天。
就是那兒了。
虞沛正欲擡手結印,但腳下的土地忽然開始扭曲變形。
地面逐漸裂開無數條丈寬的縫隙,隐見赤紅岩漿沸騰翻滾。
在這劇烈的變化中,她根本沒法維持平衡,一個踉跄,便朝縫底墜去。
虞沛緩緩吸着氣。
這麽變着法兒地折騰她,問竹跟她到底什麽仇什麽怨啊!
有哪本小說是把男女主往懲戒堂一丢,讓反派在背後互啄的?
她奮力甩出一道靈力化成的繩索,就近拴住了一截露出的樹根。
背部徑直晃打在泥壁上,震得她頭暈目眩。
但沒過多久,那樹根就開始急速枯萎,最後齊根斷裂。
脫手墜落的瞬間,身下的岩漿竄起丈高熱浪,須臾便将她烤得渾身淌汗。
虞沛心底的怒火也跟着直往上沖。
啊啊啊!混賬狗東西!
她非要殺了他不可!
眼見着離熔岩越來越近,虞沛再顧不得其他,往外不斷釋放着靈力。
磅礴靈力與岩漿相撞,撞開的氣流反撲向她,将她卷裹着狠狠抛出了深縫。
像是被彈弓彈出的石頭塊兒,虞沛重重摔落在斜坡上,又朝下摔滾而去。
地面陡然生出無數尖銳石刺,她來不及躲避,翻滾間,竟有枚石刺生生刺破了大腿。
血一股腦兒地湧出,虞沛疼得心都在發顫。
什麽破仙君,真是沖着要她的命去的。
為防失血過多,她只能先将那石刺從根部斷開。
斷開時,粗粝的石頭磨過,又疼出她一身冷汗。
虞沛急促喘着氣,忍痛喚出系統:“問竹也是劇情人物,會算攻擊值嗎?”
到現在她都沒聽見過系統的播報音,要是不加攻擊值,豈不白挨打了。
“在加了在加了!”系統似乎也很急,“您受的攻擊太多快加不過來了!”
虞沛:……
等等。
她為什麽聽見了算珠碰撞的聲音。
“你……”她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口,“不會是在用算盤吧?”
聲響陡然停住。
一片死寂過後,系統嘿嘿兩笑:“為了配合小說背景嘛。”
……
挺好。
虞沛将全身重量傾壓在左腿,踉跄站起。
算盤也準得很。
問竹并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
地面再度開裂,沸騰的岩漿順着泥壁一沖而上,在半空化成火龍。
那火龍身上零散分布着漆黑的岩石,內裏火浪翻湧。它昂頭長嘯一聲,随即朝虞沛急速攻去。
龍頭砸下,虞沛堪堪躲過。
她回身看去——
那火龍竟砸出了幾丈深的焦黑大坑,煙霧缭繞下,它的腦袋又顫顫巍巍擡起,再次向她沖來。
龍的兩旁則拔生出十數根兩人合抱粗的石柱,交纏着砸向她。
虞沛的右腿傷得太重,即便躲得快,也有好幾回都險些被砸中。
渾身更是被飛蹦的石塊兒弄出不少傷口。
如此躲閃過幾回,她不僅沒接近那棵巨樹,反倒越離越遠。
突然間,又一條石刺砸來。
虞沛正要躲開,卻因抽痛的右腿慢了一步。
石柱斜砸在她的背上,尖利的石刺更是直接紮破了她的肩膀。
就像是被粗針穿破身軀的螞蟻,她摔躺在地,再難動身。
遠處,那株巨樹搖搖晃晃。
問竹輕聲道:“你若安心赴死,還能留你同伴一命。”
歷經過一陣短暫的昏死,虞沛擡起沉重的眼皮:“到底是誰……與你說了什麽?”
問竹笑道:“你都快死了,關心這些又有什麽用處?”
話落,那赤紅長龍搖晃着直起身軀,大張開嘴,朝虞沛撲去。
可就在它快要吞了虞沛的剎那,卻陡然僵停在半空。
問竹沒有下達過這一指令。
他心生猶疑,但還是操縱着火龍繼續攻擊。
火龍依舊一動不動。
他甚至聽見了微弱的哀鳴。
哀鳴?
問竹怔愕。
他離得太遠,瞧不清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他的的确确聽見了火龍在痛苦哀叫。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它緣何痛嚎——
那靈修的靈力竟在急速暴漲,任何樹晃草搖都在這強壓下被迫凝滞。
就連他也漸覺呼吸困難,心神難安。
問竹眼皮一跳,忽覺不對,想要操縱火龍回到淵底。
可已經晚了。
龍頭前端陡然爆開一片赤色靈息,眨眼間,就将整條火龍撕得粉碎。
為了攻擊她,問竹将域界縮至了小山尖上。
周圍景象不過十幾裏地,再向外望去,只見白茫茫的虛無。
而現在,那白皚皚一片中,有四濺的金芒與赤光交織,如山獸破開密林那般,以不可阻擋的氣勢闖進視線,幾要鋪滿半邊天。
煙霧缭繞,在這霞光繞殘陽般的恢弘景象上蒙了層模糊的影。
虞沛從中走出,一身灰白弟子服被血泡透了,遠遠望去,有如赤霞映身。
她就像是剛迎得複生涅槃的小鳳凰,哪怕身上還沾着髒污泥穢,也掩不住那身驕矜傲骨。
虞沛擡起右手,揮開彌漫在眼前的煙塵。
手中虛握着一小枚耳珰。
她的步子邁得不算穩,踩過焦黑石塊時還有些跛。
沒走兩步,被燒掉一大半的面具就掉落在地,露出原本面容。
這變化來得猝不及防,問竹錯愕道:“你……你不是虞沛,你到底是誰?!”
虞沛的臉上不見過多表情,瞧不出懼或不懼。
唯那雙貓兒眼裏,見着明晃晃的怒戾。
她沒搭理他的話茬,只擡起手,兩指并攏。
“七星攢雪,朱目開——”
打從她說出第一個字開始,問竹就心生慌亂。
足有一人寬的高大石牆拔地而起,一堵連着一堵,擋在了巨樹前面。
又一堵牆豎起,虞沛落下最後幾字:“——動星摧塵。”
一束赤息從她的指尖迸出,再在半空散落成流星般的流彈,朝石牆打去。
“轟——!!!”
接連巨響之下,看似纖長的細流竟洞穿了所有石牆。
不過幾秒,擋在樹前的石牆便被打成了篩子,最後轟然倒下。
赤息破風而過,急速纏繞出樹身,再倏地收緊。
只聽得一聲痛吟,問竹的靈識竟被強行拖了出來。
他被靈息拴縛着拽過斷壁殘垣,衣袍被石塊沙土劃得稀爛,印下道道血痕。
虞沛往前一步,緩蹲下身,一手掐住他的脖子。
“現下可以說了麽?”她輕聲問,“那人是誰?”
問竹無力感受着呼吸将盡的痛苦。
他的四肢都被縛緊了,根本沒法制止。
只能氣息奄奄道:“你……你……到底……是……”
虞沛收緊手:“還不願說嗎?”
被她死死掐住頸子,問竹的眼珠胡亂轉動着。恍惚間,他忽瞥見她的側頸竟漸漸浮現出淡金色的紋路。
而那紋路間,隐能看見赤紅色的氣流在橫沖直撞地游走。
竟是朱雀印。
他目露駭然。
她竟已經蘊出了靈印。
當修者的靈力突破高階,便能煉化出靈印。而若身體難以承受,極有可能出現靈力失控的情況。
目下她雙眸泛有赤色,正是靈力暴走的征兆。
問竹驚懼交加。
暫且不論她的靈力如何會這般強大,若真等她失控,他也只有死路一條。
他拼死掙紮着,嘶聲道:“我說!我……我……說。”
虞沛放輕了力度。
空氣湧過喉管,問竹大張了嘴,劇烈咳嗽起來。
直等咳得面紅耳赤,他才蜷起身,捂住幹疼的頸子嘶啞道:“是個男人,我……我沒見着他的臉。那人一身黑袍,沒……沒穿鞋。”
他竭力想着,唯恐漏下一點兒。
“是……是在前年,我在山下見到了那人,他說等我很久了,還說有事要告訴我。”
那人說,不久後可能有一個叫“虞沛”的弟子拜入山門。
如果她沒來,他自會相安無事。但要是她拜入了禦靈宗,将來定會害他慘死。若要活命,就必須想辦法除了她。
他起先沒當回事——那人應看出來了,又接連預言了好幾樁事。
這兩年間,那些預言一一應驗,問竹也越發心慌。
他想過去找“虞沛”,可正如那人所說,她來歷不明,根本尋不着蹤影。
直到半月前,虞沛拜入了山門。
他又依照那人預言裏說的,驅使她去了雲漣山采石。
雖然中途出了些差錯——虞沛并沒受什麽重傷,可她竟真平安回來了,還遇着了婵玥的幾個徒弟。
這些足以驗證預言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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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斷續續地說出實情後,問竹虛弱道:“我……我不知曉那人是誰,我真的不知道。”
虞沛若有所思。
找上問竹的那人,八九不離十就是重生者了。
這樣一看,那人真是恨透了“虞沛”。
趕在她出生時殺了她不說,竟還害怕殺不死她,又特地跑來禦靈宗囑咐問竹。
可為何他會選擇假借預言囑托問竹,而不是親自來查看情況。
是來不了,還是……殺不死?
問竹啞聲道:“我都告訴你了,你……你可以放過我了吧?”
“放你?”
虞沛稍傾過身,手裏漸漸收緊。
“為何?”
問竹眼見驚愕,再度掙紮起來:“你……答應過……”
系統:【警告!系統檢測到宿主精神狀态失衡,請宿主立即停下!警——】
虞沛掐斷了與系統的聯結。
她俯下身,左手仍掐着他的頸子,右手則蠻力拔出了紮在腿上的石刺。
鮮血汩汩流出,她卻恍若未覺。
将那根指粗的石刺抵在他腹部後,她輕笑出聲:“做錯事,不當有歉禮麽?”
話落,石刺徑直刺進了他的腹部。
一顆近乎透明的內丹被輕巧剜出。
“你!內丹……我的內……”問竹怒視着她,卻再沒力氣掙紮。他不住嘔着血,靈識塑成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枯竭。
在他身死後,整個盤古域瀕臨塌陷。
虞沛不慌不忙地起身,盯着手中血淋淋的內丹。
緊接着,她開始往裏注入靈力。
随着她的靈力注入,那些塌陷的廢墟間漸漸拔生出新的宅落樓宇、花草樹木——便像是重新構建了一個域界。
問竹的盤古域還在塌陷,一只小雀兒拍扇着翅膀,落到了虞沛的手臂上。
隔着淡淡的血簾,她盯着那只雀兒。
無論花紋或是叫聲,與真正的鳥兒都一模一樣。
虞沛停止了輸入靈力。
小雀兒不再拍打翅膀,叫聲也戛然而止,就像雕塑假物般。
虞沛把石刺丢在了枯骸上。
“歉禮我很喜歡。”
她平心靜氣地看着那枯骸,盈盈笑眼裏沉着不明顯的血光。
“有勞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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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火龍爆碎,燭玉忽覺不安。
域核也在此時悠悠轉轉地醒了。
醒來的瞬間,他就下意識想要咬舌自盡。
但根本動不了。
——他的下颌骨竟被人卸了。
他忍下痛意,想跑。
可腿疼得厲害。
再一看——
腿骨也斷了。
不光是腿,他的腕骨也碎得徹底。
域核含驚帶懼地看向燭玉。
這人竟把他求死的路全斷了。
哪兒來的活閻王?!
燭玉卻沒工夫關心他。
那火龍消失後不久,周圍的景象就如旺火燒紙般,漸漸開始破碎。
在碎裂的樹木間,他終于望見了虞沛的身影。
她一瘸一拐地走在林間,渾身是血。右肩插着一根石刺,血水流過石刺,淅淅瀝瀝地往下滴落。
滿目皆紅。
刺得他眼疼耳鳴。
仿佛挨了千萬刀,燭玉張開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濃厚邪息向來掩藏得妥當,這會兒卻在不受控地往外逸散。
可他剛往前一步,樹林間的虞沛便身形一閃,消失了。
燭玉橫臂作擋。
下一瞬,虞沛便閃現在他眼前,橫腿掃過,恰好踢在他的手臂上。
域核在旁看得心驚膽戰。
怎麽回事?
怎就突然內讧了?
但他也沒機會弄清楚了——随着虞沛逼近,強大的威壓也一并襲來,須臾便令他昏厥過去。
燭玉棄了右手劍,試圖去拉她的手。
“沛沛,你的抑靈器呢?”
虞沛卻跟聽不見似的。
她是金火雙靈,二者間火又居主位,恰與他的靈力相同。
相同的氣息誘出了更深的殺欲,使她愈加興奮。
——殺了他。
她腦中僅剩了這一個念頭,手中化出靈刃,徑直朝他刺去。
燭玉朝旁一躲,那利刃擦過他的側頸,割出一線血。
他順手擦拭,垂眸便瞧見沾在手側的淡金色血跡。
那血沒能讓虞沛止住,反倒令她瞳仁間的赤紅更為明顯。
沒法喚醒她的意識,燭玉忽從袖中取出一瓷瓶。
在虞沛再次進攻前,他倒出幾粒丹藥囫囵吞下。
瞬間,龍血竟散出了淡淡的木香。
虞沛手一頓,刃尖離他的心口已不到半寸。
可她再未推進,而是輕輕聳了下鼻尖,像在嗅什麽似的。
“沛沛,”燭玉低聲喚她,“過來,到我這兒來。”
虞沛猶豫着挨近——卻并非因為他,而是出于對那木香的渴望。
同樣的靈息僅能挑起她的攻擊欲,這股子淡香卻撫平了她的躁動不安。
她又靠近了點兒,猶疑嗅着。
燭玉早便知曉強行改動靈息會分外痛苦,卻不想竟難受至此。
他強忍着頭部的抽痛,躬伏着身半擁住她,側頸已快挨近她的唇。
“沛沛,”他輕撫了下她的頭,低聲道,“可以咬。”
作者有話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李涮肉坊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藍水母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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