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總不可能是真金子吧。◎
銀闌敲開門後, 看見的卻是個面生的女弟子。
那女弟子只開了條窄縫,透過門縫打量着他。
“什麽事?”她問。
“找人。”銀闌開門見山道,“銀——虞沛何在?”
若僅看臉, 他的确出挑到少有人及。偏目光太兇,一見便知惹過不少殺債。
被那人兇神惡煞地睨着, 女弟子頭皮一麻, 慌忙錯開視線。
“你要找的人不在。”她道,“要找宗內弟子, 得去弟子院。”
“不在?”跟在銀闌身後的鲛衛開口,“她去了哪兒?”
那鲛衛雖也戾氣不輕,但比銀闌好上太多。女弟子像是尋着了喘氣的時機,看向他。
“我見過你們,你們是和绛鲛族, 是……妖。”她咬着唇吐出這字兒,又怕惹他倆發惱, 尋她麻煩,“你們找虞沛做什麽?她沒說過今天會有人來找她。”
她一連說了好些話,鲛衛卻是不惱,極有耐心道:“我們殿下與虞姑娘交好,這回來禦靈宗吊唁, 順道看望她。上回見着虞姑娘時, 聽她說玉簡壞了,故此今日聯系不上——煩請小道長轉告一聲。”
女弟子将信将疑。
虞沛的确說過玉簡壞了, 可從未聽她提起過與鲛妖相識。
鲛衛提起手中錦盒:“我們殿下順帶了些和绛糕點, 這糕點若放久了, 口感恐會壞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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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禮是送不出去了。”女弟子疑心漸消, “虞師妹剛走, 且坐的是仙鶴,這會兒定已行遠了。”
“走?”鲛衛一愣,小心看了眼銀闌。見他神情沒多少變化,才接着追問,“不知她去了哪兒?”
“池隐。”女弟子道,“去給沈師兄送東西,你們要能等,明天再來吧。若快的話,她明天就回來了。”
鲛衛躊躇不定:“殿下。”
銀闌細思片刻,問:“她的行李在何處?”
“都帶走了。”女弟子還是不大敢看他,“她本就沒什麽東西,連衣服都只帶了一兩件。”
他們私下裏還聊起過這事兒,都覺得她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宗門,畢竟沒見誰入宗時只帶了那麽點兒東西的。
“有勞。”銀闌不露辭色,對身旁近衛道,“謝禮。”
“是。”鲛衛應聲,取出一藍綢繡金錦囊,遞與她,“多謝小道長,一些薄禮,還望您收下。”
女弟子連擺手,正欲拒絕,就恰好對上銀闌那雙戾眼。
她頓時僵住,伸手接過。
“不、不客氣。”
等他倆走了,她大松一氣,這才敢去看那錦囊。
還挺沉。
視線一落,她瞧見了錦囊上繡得精巧的金色細線。手稍一傾,便有光華流轉。
——總不可能是真金子吧。
這荒謬想法剛冒出腦袋,她就忍不住笑出聲。
哈哈哈怎麽可能呢?
她不過是回答了幾個問題而已,也沒幫上什麽忙。
這般想着,她順手解開了錦囊的系帶。
借着朦胧燭光,她也看清了裏面的東西。
蠶豆大小的數十枚瑩潤珠子攢在一塊兒,被燭火映照着光耀奪人。
她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了。
不會吧。
這該不會是鲛珠吧?
她笑容僵凝,呆滞到蹦不出一個字兒。
許久,她才顫抖着伸進手,摸出一顆珠子。
瑩瑩溫潤。
不像假的。
是真鲛珠!
她神情恍惚了。
他們鲛族出手都這麽闊綽的嗎?!
幾十枚鲛珠子說送就送,這一枚都比得上一塊上品靈石了吧。
還是幾十枚。
幾十枚鲛珠!
她頓時感覺這布袋子又沉了幾分。
娘。
她面部抽搐兩番。
她好像……可以直接在城裏買地皮了。
-
鲛衛跟在銀闌身後,問道:“殿下,是否要去沈家一趟?”
“不用。”銀闌的表情沒什麽變化,眼尾透藍的鲛紋在夜色下泛着淡光,“去天域學宮。”
不管她去沈家給誰送信,到時候總歸要去學宮。
在此處逮不着她,那便索性去學宮。
*
虞沛趴在偌大的仙鶴上,一手緊抱着鶴頸,另一手則抓着身前的小包袱。
她身旁的姜鳶坐得端端正正,時不時就瞟她一眼。
躊躇許久後,她才扯開被風吹得僵硬的嘴,說:“麻煩你了,虞師妹。”
虞沛随口應道:“是我要謝謝師姐願意帶着我。”
姜鳶聽了,神情仍舊冷淡,耳尖卻染上一點薄紅。
“小事而已,同門一起出行再正常不過。”
虞沛:一點也不,這完全是救命的恩情!
方才在雜役院,她剛和宿盞聊完天,許睦之就領着一位仙君找上了門。
起先她還以為他又是來找茬的,直到他支支吾吾地說:“我已打算離宗了。”
虞沛這才知道,他主動向宗門告發了問竹的事,又自行領了十記戒鞭。而那位仙君來找她,也是為了代問竹向她賠禮。
她仔細想過,沒拿仙君帶來的十枚上品靈石,而是在她不解的目光下,另要了一封進學宮的薦書。
——她身上雖有封薦書,但上面寫的到底是“銀弋”的名字。
許睦之走前,又猶豫着提起了另一事,說是去弟子院消籍的時候,碰上了一個鲛人。那鲛人正在查她的信息,還問了他不少話。
鲛族大多嗜殺好鬥,他怕會出什麽問題。
她登時反應過來——定是銀闌發覺什麽了,便提着包袱要跑。
出門時正好撞上姜鳶,聽她說要去池隐給沈仲嶼送薦書,就幹脆與她一塊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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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緊趕慢趕,又在山下歇了一夜,終于在翌日正午趕到了池隐城。
還沒找着沈家,便聽得鞭炮連響,似在慶賀什麽喜事。
她倆循着鞭炮聲找去,果真瞧見了沈家牌匾。那大宅修得氣派,進出的人絡繹不絕,多衣衫華貴。
虞沛拉着姜鳶跟着人群往裏擠,還沒進府門,就被眉眼慈和的沈管家攔在外頭。
“不知兩位從何而來,可有帖子?”
周圍人多,姜鳶得神情愈發僵硬,應話時也有些結巴:“禦、禦、禦……”
虞沛:……懂了,這是社恐又發作了。
聽見周圍人多提起沈老祖君高壽雲雲,她一把拉住姜鳶發冷汗的手,上前道:“雲漣禦靈宗,賀老祖君大壽。此番前來,是為給你家二公子送信。”
“原是仙家來的貴客,請二位稍等。”老管家笑着轉身,看向一邊迎客的小仆人,“木冬,去禀老爺,說是有兩位禦靈宗來的仙長求見。”
“好嘞!”木冬忙不疊走了。
不過半刻,他便引着一人來了。
但并非什麽老爺,而是個年歲尚小的姑娘。
十三四歲,一雙柳葉眼裏沉着明顯的怒火,每走一步,系在雙螺髻上的細長鈴铛也跟着不斷作響。
那人一瞧就是個風火性子,一身大紅袍裙,沖過來時足像個小火球。
她劈來視線,淩冽掃視一周,拔高嗓子叫道:“禦靈宗的人在哪兒?!”
沈管家不着痕跡地瞟了眼木冬,笑意稍淡。
木冬會意,忙拱手解釋:“管家,我還沒找着老爺,便遇着小姐了。小姐聽聞是禦靈宗來人,就說要來看看。”
“行了,這裏無你事了,接着去迎客。”沈管家笑吟吟上前,對那小姑娘禮道,“小姐,您如何過來了,老爺他——”
“我不能來嗎!”
小姑娘滿臉通紅,不像含羞,倒像受了什麽大氣。
“禦靈宗的人到底在哪兒!”
打從她出現開始,虞沛就感覺她恨不得把周圍所有人都揪起來揍一頓。
小炮仗一樣。
系統提醒:“小殿下,這是沈家小姐沈舒凝,也是沈仲嶼的親妹妹。”
沈舒凝……
虞沛仔細回憶着原書的劇情。
原著裏的确有這麽個人,但出場并不多。
好像從始至終,她就一直待在沈家來着,沒往別的地兒去過。
虞沛把姜鳶拽至身後,道:“在這兒。”
那銳利的目光登時掃過來了,箭矢一樣紮中她。
“你就是禦靈宗的?”小炮仗氣鼓鼓上前。
她鬧出的動靜不小,四周進出的客人都有意放緩了步子,不時便掃她一眼。
沈管家在旁低聲提醒:“小姐,不若帶她們去客堂一敘。”
“去個屁的客堂!”小炮仗出言不遜,那些客人俱都停下了,錯愕看她。
一時間,低論不休——
“那姑娘是誰?”
“你不知道沈家小姐?跟她倆哥哥一樣,本事小,氣性倒大,要不是還有個大少爺撐着,只怕沈家早敗了。”
“倒沒聽說過沈家還有個女兒,不過這看着就是個不懂事的,沈家老太爺壽辰,還敢在外頭如此胡鬧,敗壞名聲。”
“如今還能仗着沈家作威作福,幾年後還說不一定呢。”
他們聲兒都放得不算小,被沈舒凝聽去大半。她卻是不羞不躁,剜向他們。
“看什麽看!”她潑辣道,“要給那老棺材祝壽就快去,再看一眼,本小姐将你們的眼睛全給挖了!”
“還挖眼,沈家好大的氣派!”有人冷笑道。
眼見衆人神情俱變,老管家忙上前陪笑道:“諸位,諸位莫怪,我家小姐并無惡意。諸位這邊請,府內備了延年益壽的上好仙茶——木冬,快送仙長們去府中小坐。”
待木冬應好,他又補了句:“回來時順便将小少爺請來,就說禦靈宗來人送東西。”
“诶。”木冬應道。
等将府外的客人迎得差不多了,老管家才揩去額上冷汗,看向沈舒凝。
“小姐,您……”他委婉提醒,“不若帶兩位貴客去客堂,也免得叫老太爺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我不怕他。”沈舒凝轉而看向虞沛,擰眉,“你們就是禦靈宗的人?現下才來道歉?告訴你,要替我二哥抵命,也得看你們的命值幾個錢!”
姜鳶仍舊神情冷然。
但若細看,便會發覺她已是耳根通紅,手也在抖。
“抱……抱……”
虞沛突然截過話茬:“我們這次來是為了送薦書,而非道歉。況且我也沒聽明白,不知要道什麽歉?”
沈舒凝愣了:“你說什麽?”
虞沛将她上下一掃,疑道:“方才聽你答話答得順溜,不像聽不見的樣子啊。”
沈舒凝大睜着眼:“你!你罵我聾?!”
虞沛點頭。
沈舒凝:“沒人敢罵我!”
虞沛:“那是你見的人少了。”
沈舒凝:“你憑何罵我!”
虞沛:“順心而為的事。”
沈舒凝被她噎得說不出話,眼眶都憋紅了,才道:“不準罵我!”
“為何?”虞沛真誠發問,“方才那些人說你沒教養,也不見你多委屈。”
沈舒凝狠擦着發紅的眼:“罵我沒家教也是在罵我爹罵我爺,我倒樂意聽見。但光罵我就是不行!”
虞沛:……
真孝順啊。
“而且,”沈舒凝隐見哭腔,“分明、分明是你們有錯在先,是你們非要逼着我二哥去捉妖。”
虞沛:“是你二哥親口這麽說的?”
沈舒凝一愣:“那倒不是。”
虞沛面無表情:“所以你現在是出于想象,在憑空指責我倆?”
概沒想到她突然講起道理,沈舒凝神情慌張:“我……”
“道歉。”
“對不起。”沈舒凝下意識接道。
愣了好一會兒,她才回神。
?
不是。
她怎麽就道歉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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