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更)

第30章 (二更)

◎“此為家事,不便告知。”◎

但虞沛沒給她多少反應的時間。

她遞出薦書:“這薦書是你去送, 還是讓沈師兄來拿?”

方才小炮仗還只是眼眶發紅,眼下見了那薦書,竟一癟嘴, 淚珠子直往下滾。

“要薦書又有什麽用,他人都起不來了, 還怎麽去學宮?”

虞沛擰眉:“什麽意思, 沈師兄的傷還沒好?”

沈舒凝胡亂擦着淚水,不等她解釋, 府內就又出來一人。

剛見到那青年,虞沛就差點将他認成了沈仲嶼。

他與沈仲嶼長得很像,劍眉星目、身姿挺拔。

但差異也明顯。

雖五官相近,可沈仲嶼常是笑眯眯的,而這人沉穩許多, 臉上僅見禮貌淡笑。

“舒凝,如何在這兒哭鬧, 驚擾了客人。”他喚道,嗓音溫潤。

“三哥。”沈舒凝吸了下鼻子,沒像之前那樣跋扈,“她倆是禦靈宗的,來給二哥送學宮薦書。”

“好。”青年颔首以應, 正欲開口, 木冬就急匆匆跑過來。

木冬拱手道:“少爺,小姐, 老太爺讓小姐去他那兒走一趟, 說是有話要與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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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找我?”剛剛還嚣張得不行的小炮仗, 轉眼就見了慌色, 袖口更是攥得死緊, “二哥……”

青年不着痕跡地擋在她身前,笑說:“木冬,舒凝哭成這樣,去見爺爺只會惹他不快,待會兒我替她去。”

木冬不為所動:“小少爺,老太爺說了,要小姐即刻去見他。”

青年笑意不改:“可——”

“去就去。”沈舒凝越過他,又恢複了方才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我怕那老棺材不成!”

見她氣哄哄地走了,青年臉上笑容漸淡。

許久,他才收回視線,看向虞沛她們:“在下沈叔峤,适才小妹多有得罪,還請兩位見諒。二位舟車勞頓,不如先去府中小坐。”

“沒事。”虞沛不願多留,又把薦書往前一遞,“這是沈師兄的薦書,麻煩你帶給他,我與師姐就不進去了。”

沈叔峤接過:“有勞。”

他再不提迎她們做客的事,仿佛剛剛真只是随口客氣一番。

走前,想到沈仲嶼送的面具,虞沛多問了句:“沈師兄的傷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沈叔峤垂下眼簾,避開她的視線。

“好、”他稍頓,似乎說得格外艱難,“好些……了。”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姜鳶忽然開口:“師父給了沈師兄不少丹藥,如果都服了,貴府的病氣不會這般重。”

沈叔峤愣怔,随後擠出笑:“道友許是弄錯了,我二哥已大好。”

“大好?”虞沛挑眉,“沈少爺,我師姐修的是醫者道——你猜我信誰?”

“這……”

沈叔峤臉上的笑容越發勉強。

他抿緊唇,目光落在來去匆匆的賓客上,又掃了眼一直拿餘光打量他們的沈管家。

許久,他才下定決心般提聲道:“路途遙遠,兩位道友必然勞累,不妨去府中小坐一會兒,也好飲杯茶。”

聽出他話有別意,虞沛這回再沒推托,與姜鳶一道去了沈叔峤的茶室。

說是茶室,其實狹窄破舊得像是堆柴的木屋。

但打理得格外精細。

整潔不說,牆上所挂字畫也頗為精妙。

“茶室簡陋,請二位多擔待。”

沈叔峤坦然坐下,溫燙着壺杯。

“适才府外人多耳雜,一些話不便告知兩位道友,我二哥他……恐怕時日不久。”

這倒和原書裏的劇情對上了。

虞沛不解:“用婵玥仙君的丹藥療傷,雖不至立馬見效,十天半月總養得好,怎麽就時日不多了?”

來的路上她也問過姜鳶,婵玥仙君給的丹藥可都是絕品靈丹。

“那些丹藥……”沈叔峤猶豫再三,“并未用在他身上。”

虞沛一愣:“沒用在他身上,那給誰了?”

沈叔峤放下壺盞,卻道:“此為家事,不便告知。”

虞沛心惱:“你這樣說話說一半,很煩的!”

真恨不得搖搖他的腦袋!

沈叔峤面露愧色:“抱歉……”

虞沛:“……你是什麽道歉怪嗎?”

沈叔峤還是沒看她倆,始終低着頭。

“總之,多謝禦靈宗記挂我兄,也勞煩仙君煉藥。但眼下家內事務繁忙,只來得及讓兩位道長飲杯茶。招待不周,往後定要去禦靈宗登門言謝。”

虞沛聽了半遭,才把他這堆車轱辘話給理清楚。

說來說去,不就是讓她倆喝了茶就走。

她已快煩得受不了了,身旁的姜鳶忽說:“我要見沈師兄。”

沈叔峤:“二哥現在不便見客。”

姜鳶頭回顯露出強硬态度:“一面就好。”

沈叔峤再度拒絕:“現下有醫師在為二哥看治,恐會驚擾。”

姜鳶:“我要——”

“師姐,別聽他啰嗦了,這小子不吃好話。”

虞沛往後一倚,一手托住臉。

“我師姐說要見他,今天便必須見着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要麽你現在就把他帶來,要麽我們自己去找。屆時若把府上鬧得個底朝天,你從我嘴裏可撈不着什麽抱歉的話。”

沈叔峤被她那山匪似的作派給驚着了。

現在禦靈宗的靈修都改這種路子了嗎?

他躊躇不定,半晌道:“那……僅一面。”

虞沛看了眼姜鳶。

見人點頭,她才道:“好,我師姐應你了。”

-

她倆跟着沈叔峤繞了好半天,才終于走至一偏僻小院前。

同他的茶室一樣,這院子也清幽破舊得很,不知道的多半會錯認成哪個下人的住所。

且聞不着一點藥味。

虞沛拽了下姜鳶的袖子,兩人頓了一步。

“師姐,怎麽說?”她壓低了嗓音問。

姜鳶目含擔憂:“病氣比他走之前更重了,而且……四周好像設了禁制。”

病氣倒在其次,最關鍵的就是設在院子的禁制。

但凡身子虛弱點兒的,恐怕連院門都走不出。

虞沛越發覺得奇怪。

這哪兒像是照料病人啊,簡直和關犯人一樣。

想到方才姜鳶提起了禁制,虞沛問:“姜師姐,你學過禦術訣嗎?”

如禁制結界,防禦驅邪一類的法術,都包含在禦術訣裏。

姜鳶怔住,喉嚨有些發緊。

她想說沒有。

打小她就被教養着熟讀醫道訣,其餘訣法一概不許接觸。

但眼下是她盼了好久的機會。

也或許只有這一次。

姜鳶呼吸漸重,須臾間便滿背熱汗。

“我……沒……沒……”她攥緊拳,最終改口,“沒仔細學過,不過平日裏會看一些禦術訣的訣書。”

許因緊張,她這話說得磕磕絆絆。

虞沛只當她還處于社恐狀态。

“那就夠了。”她小聲道,“我對禦術訣一竅不通,待會兒我進去看沈師兄,你能不能在四處轉轉,看看院子周圍有幾處陣眼,都在什麽地方,又設的什麽訣法?”

這些并不算難事,但姜鳶不敢輕易點頭。

“我可以嗎?”她問。

“怎麽不可以。”虞沛沒察覺到她的不對,順手拍了下她的肩,“你方才不還看出這周圍設禁制了麽。”

姜鳶攥緊拳。

“好。”她定定道,“我會盡力而為。”

-

沈叔峤是在進門後,才察覺到少了個人。

他轉過身,伸長了頸子往外看:“那位道友呢?”

“在外面。”

虞沛毫不猶豫地合上門,将他的視線遮了個徹底。

“她也受了傷,這院子裏威壓太強,她在外面等我們。”

沈叔峤不疑有他,收回打量。

“二哥,禦靈宗的人看你來了。”

虞沛循着他的視線望去。

卻見一舊木大床,外有厚重床簾遮蓋,幾乎感受不到床上人的氣息。

良久,那裏頭才傳來一聲氣若游絲的應答:“誰?”

“是我,虞沛——師兄可還記得?”

那方傳來輕笑。

“哦,是虞、沛師妹啊。”

他故意在兩字之間頓了一下,仿佛她的名字合該這麽念似的。

“你來做什麽,查師兄有無偷懶麽?”

虞沛真不知他怎還笑得出來。

她徑直往裏走去,說:“我來送薦書,順便看看師兄。”

“薦書……”

方才這幾句話已将沈仲嶼的氣力耗得幹淨,他大喘起氣。

“有勞師妹,就是現下……有些……起不來,師妹莫……莫怪。”

見她往房間裏走,沈叔峤忙上前攔她。

“虞道友,不能再近前了。”

虞沛睨他一眼。

随即甩出一道靈力,将他困在了原地。

沈叔峤沒想到她會在此時變臉,急道:“你說過只看一眼就走!”

“那是我師姐應你的,又非我。”虞沛再不看他,“況且連他的臉都還沒見着,哪算得上一眼?”

話落,她恰好行至床前。

可還沒拉開床簾,便有一手從中伸出,攥住了簾子。

那手幹瘦、縱橫着道道烏黑。有些地方甚至破開口子,流出漆黑的膿——簡直已看不出人形了。

他的力氣明顯不夠,只攥過一下,便無力垂落。

“虞師妹,師兄現下……恐不便見你。”

虞沛擰眉:“我只看一眼,看一眼便走。”

至少,她要确保他還剩幾口氣兒。

“虞師妹……”沈仲嶼氣息更弱,“那你……稍微躬着點兒身。”

虞沛照做。

內裏窸窣作響。

過了會兒,那手又伸出來,手中卻多了個面具,恰好擋在她臉上。

那面具和他之前給的有些不同,連眼睛窟窿都沒挖,遮得嚴嚴實實的。

眨眼間,虞沛便陷在了一片昏暗中。

他的手抖,面具也跟着顫抖不止。面具周沿漏進的光線疏疏密密,晃得她眼疼。

在搖曳晃動的光與暗中,她聽見的沈仲嶼聲音。

“我如今……有些……難看。”

他說話幾乎一字一頓,又輕又慢,卻還能聽出些許笑意。

“別……吓着……師妹……”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晚上再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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