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學
入學
G市,清晨。
9月份，天氣還是很濕潤的，甚至有些過頭。女孩的額前的劉海被悄悄打濕了；劉海下的一雙丹鳳眼下看，睫毛略動，一聲清冷而沙啞的聲音劃破尚無人跡的晨曦：“老板，要一份蒸餃。”
老板手腳快，笑呵呵的包好餃子：“不容易啊，上學這麽早，趕最早的班車？”
步晶松弛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是微微垂眸，極短促的“嗯”了一句。
老板似乎健談，仍舊是笑呵呵：“哎呀現在的孩子都不容易嘞！左不過是要努力學習的嘛！喏，拿好小心燙，天濕，路上小心啊！”
步晶默默接過餃子，心道下回不再在這裏買早餐了。
今天是高二開學第一天，也是步晶去見新同學的一天。
是的，新同學。她轉學了。
她從省重點A中轉到了離家附近的H中，或者準确來說是，“逃”出來的。步晶咽下最後一個餃子，耳邊響起醫生标準溫和的聲音：“——可以了，但是還是要讓晶晶放松放松，不要總是那麽緊張。記得多過來玩玩——來看看貓貓也可以。”
女孩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屑，嘴角沒有目的的微微勾了勾。
總之，希望今天能順利渡過。
事與願違。
步晶有些後悔今天來的這麽早了。
出于曾經養出來的習慣，步晶6點準時醒來的生物鐘與H中7點半到校的時間作息格格不入。
随手找了個靠角落的椅子坐下，她一想到即将面對新面孔一個個進班，就後悔早上吃的有些多。
陽光開始灑進教室，水汽逐漸消失，伴随着消失的還有步晶的鎮定。她能感覺到有人進入教室，目光集中到她所坐的角落，而她能做的，只有死死盯着随手翻來的一本《帝王傳》，當然，一個字都讀不進去。
直到一只手及其自來熟的按在她肩上。
“同學，能讓一下嗎？你坐到其他人的位置上了。”
那只手觸碰到步晶的肩上的那一刻，雞皮疙瘩開始蔓延到全身，一瞬間，整個人是緊繃了起來。然而她什麽也沒說，轉過頭瞥了一眼這雙手的主人——一個長着張鵝蛋臉的女孩，眼角笑起來彎彎的，臉上帶着淡淡的雀斑。見她轉過頭，豔麗的笑意不減：“那裏是你的位置，中間的，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麽早。桌子已經擦過了，很幹淨的，新的資料也放在桌上了......”
步晶看着桌子有些發愣。
位置在最中間，幾乎是最矚目的地方；桌子上是各種學習資料，新發的課本，以及......一包水果糖。
看到步晶發蒙的臉，女孩笑道：“歡迎禮物！”說着把糖果包拿起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步晶垂眸，嘴角扯出一個漂亮的笑說了聲謝謝，不動聲色地向後側了側身。
當然，最難的還是躲不掉的班會——新同學的自我介紹。
“步晶同學，來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吧！”班主任張幸甜美而洪亮的嗓音刺痛着步晶的耳膜，那一瞬間她真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步晶同學，坐着幹嘛呀，”她幾乎是被班主任瘦小的身軀推上講臺的，“來來來講兩句，別那麽認生嘛，大家都很好相處的......”
她垂眸，只是不動聲色地避開了班主任“過于”熱情地招呼，走到講臺上，在40多人的注目下，女孩笑得恬靜且輕盈，丹鳳眼在笑容下也不顯得冷豔與拒人，聲音不可避免的沙啞但輕快，連尾音的上揚都恰當好處：“同學們好，我叫步晶，今年17歲，剛轉到14班，希望以後和大家好好相處。”
很完美的發言，很完美的表演。
“是哪個步，哪個晶啊？”
步晶心裏正松口氣時，旁邊一男聲傳來，她一愣，沒等到她反應過來接話，一旁又傳來一聲女聲：“那必是雲鬓花顏金步搖的步，水晶宮裏奏霓裳的晶啊！”
“啧啧啧，不愧是語文課代啊！”
步晶轉眸，目光鎖定在那個聲音，正是之前那個鵝蛋臉的女孩，正笑吟吟的調侃着：“那可不，這麽優秀的女生也配得上這盛氣了！”
優秀——
心髒像是被羽毛劃過一樣，步晶莞爾，沒有說話。
男生只顧的去和女孩争論去了；張幸悄悄過來跟她咬耳朵：“那個女生是冼依，語文課代，男的，那個吵的最兇的，岩楓，我們班體育生，班級活動少不了他；那邊那個，男生，羅凱，我們班班長，人很好的，啥事都可以找他——好了好了憋吵了......”
步晶默默回到座位，別人不知道的，是她眼底從未變過的沉寂。
中午放學。
步晶像往常一樣收拾着書包，腦子裏思索的H中的老師也還是不錯的，沒有所謂“教育資源多差”的謠言那麽離譜......忽然背後傳來喊聲：“步晶，走啦一起吃飯！”語氣像是熟識了3年的老友。
她眼角不可察覺的跳了跳。
“不了，”步晶轉臉，莞爾道：“張老板找我有事。”
張老板——14班赫赫有名的班主任張幸，人瘦小的只有1米58，甚至岩楓和羅凱能單手抱起她，不甘心的給自己起了個豪氣的外號，不僅14班裏，年紀裏也有所耳聞。
“哎，行吧，下回約昂！”冼依倒也不計較，拉着旁邊的女孩走了。
待他們出了教室，步晶嘴角的弧度慢慢撤下來，那張臉又恢複到與來的狀态：清冷，拒人千裏，還有含在眼眸中如死人般的沉寂。
過了一會，她才起身向辦公室走去。
“嗳，來啦，”張老板嘴裏叼着的麻辣燙牛肉丸來不及咬，把腮幫子撐得鼓囊囊的，“你的轉學手續還有資料，嗯，還有身體健康合格證......不過校園卡你得自己去一趟教務處，拿着申請還有手續證明。還有這個原來學籍問題，你要留意一下啊。”
叽裏呱啦說了一長串，張老板終于有機會在步晶檢查資料的空閑時間把腮幫子裏的牛肉丸咽下，看着面前這個低頭不語的女孩，她清了清嗓子道：“步晶啊，老師冒昧問一下，”
聞言，步晶擡眸，睫毛忽閃忽閃的。
“高二這個時間點轉學确實少見，而且以你的成績，當初為啥來H中呀？”
步晶嘴角微微揚起，禮貌道：“A中離家太遠了，我還是喜歡家裏的飯。”
頓了頓，步晶打趣道：“我還是更戀家一些嘛！”
“也是也是，”張老板趁機往嘴裏嗦了一大口粉，“你吃飯了麽？”
“還沒，”步晶說道，“待會兒出去吃。”
“去吧，還待會兒呢！餓死了！”張老板的小巧的臉蛋幾乎埋進麻辣燙的碗裏，厚厚的眼鏡片被熱氣熏出一層白霧，“找個正經店面吃！別吃壞肚子！”
下午4節課，過得極其平淡，除了這個正中間的位置有些紮眼以外，其實都還好。當然，張老板的課上她幾乎成了“寵兒”為數不多的點名也選了她，被英語課代陳晨調侃上一個獲此殊榮的，還是英語倒數第一的岩楓。
“哪有！這能相提并論嘛！”坐在最後一排正與周公下棋的岩楓回歸人間，了解到之後抗議道。
步晶跟着笑了笑，心裏卻想的是放學和張老板提提把座位換掉。
“好說好說，你直接跟羅凱講就好了，這些事他都負責的。”張幸一面把教輔資料和備課方案一股腦的塞進她的專屬大布袋裏，同步晶講。見步晶低眉沒有吭聲，扭頭看了看她，笑：“怎麽？不敢跟他講？”
“沒沒沒，之前不知道嘛。”步晶見狀趕緊擺擺手，極其無辜，“這種事情想想還是跟老板你說說好。”
“嗐，有啥呢，老羅人很好的，也有主見，比我強多了，班裏大大小小的事都能找他，老靠譜了！行了行了不說了，再晚點就趕不上班車了！”說罷，張幸就提着包往外沖，還不忘加一句：“直接找羅凱就行！！”
留下步晶一人，眼角不禁抽抽。良久，她才回過神，望着早已化作一陣風飛走的張老板的不存在的背影.
真是......很與衆不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