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番外-上
番外-終章上
雲海塵清,山河影滿。角宮今夜燈火通明。
侍女們前後灑掃,将角宮整理得幹幹淨淨。
院落案臺,我和宮遠徵坐一邊,繞着月白絹花,做着杜鵑花瓣,宮紫商和金繁坐在另一邊,把片片花瓣編串成完整的杜鵑花。
宮尚角傳書中拜托我們,在他和上官淺回來前,将角宮修繕一番。我們想着,杜鵑花期盡了,便用絲制絹花代替。
四人圍桌,煮茶閑敘。
我問:“執刃和雲姐姐呢?”
宮紫商抿了口熱茶:“年關快到了,江湖其他門派按例會來拜谒,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宮子羽忙着呢。雲妹妹本來要過來幫忙,但她産期近身子重,我就讓她別來了好好養着。”
我略有驚訝:“雲姐姐快生了啊,這日子當真過得極快。”
宮紫商搭話:“是啊,尤其頭胎要注意些。我當初生的時候,金繁都不準我出門。”
一旁正在添茶的金繁手頓了一下,頗有些咬牙切齒:“我不讓你出門了嗎?誰出門是往山谷集市的萬花樓跑?”
宮紫商反駁:“那是萬花樓老板娘給我發請帖,說重新開業請我品膳。你以為和你們當初一樣啊?”
我疑惑,問宮遠徵:“萬花樓?那是什麽地方?酒樓嗎?”
宮遠徵輕咳一聲:“我反正沒去過。”說完瞟了眼金繁:“倒是金繁從前和宮子羽去得多。”
宮紫商“哼”了一聲。
金繁手中絲線被他拉得繃緊:“別胡說,我那是給執刃大人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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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偏頭看了眼拱火的宮遠徵,突然笑了一下,意味深長:“遠徵弟弟當然沒去過了,畢竟從前日日來角宮用膳,閑坐打發時間。”
宮遠徵瞧着金繁有些不安好心的笑,心裏緊了緊,又聽金繁繼續說:“倒也忘了是誰說過,記得遠徵弟弟曾誇過上官淺飯菜做得極可口,仿佛…仿佛還誇贊過她和執刃夫人既聰慧又漂亮來着。”
宮紫商心下了然金繁的意圖,接茬道:“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遠徵弟弟還曾為了給雲妹妹解毒,以身試毒制解藥呢。”
宮遠徵看着我急急解釋:“那是因為我哥的布局還需要雲為衫,所以我才幫忙的!”
我手上花瓣已然做完,原本笑盈盈撐着頭聽着宮紫商和金繁的故意逗趣,聽到最後一句,卻涼了眉眼。
似笑非笑看了眼宮遠徵,一直到最後回徵宮,都沒理會他。
走的時候我聽到宮紫商悄聲和金繁說:“你猜今天宮遠徵會不會又去睡書房?”
“……”
我先入寝居,小侍女端着木盤,在門口攔住了宮遠徵。
宮遠徵皺眉,看了看裏屋,輕聲問:“夫人讓我睡書房?”
小侍女一愣,忍着笑:“不是的,這是夫人命我為徵公子準備的湯羹,剛剛熬好便想着交給公子。”
宮遠徵松了一口氣,端着湯碗走了進來。
我在屋內看此情景,頗覺無奈。
宮遠徵坐在我身邊,小口喝着湯。
他及冠之後,整日束發戴冠,我如往常一樣,給他拆發取冠,再将淩亂的黑發梳捋齊順。
他很快喝完了湯,寬燥的手掌握住我,輕輕地捏着我的手指,說:“別生氣了。”
我問:“那你說,我在氣什麽?”
他斟酌開口:“因我誇她們好看又聰慧?”
我揚眉否認:“她們誠然都極好。”
“那……是我為雲為衫解毒?”
我搖搖頭,嘆了口氣,對他說:“脫衣服。”
他怔住,看了看門外:“門沒關呢。”
我沖門口喊了一聲,小侍女飛快關緊了屋門。
我拽着宮遠徵,擡腳去了浴房,一件件地脫光了他的衣服。
他入浴池後,我在池邊側坐着,靜靜摸着他的後背。
浴池熱霧幾許,熏紅了我的眼。
良久,我問:“以身試毒,是如何試的?”
宮遠徵乖順回答:“以她毒血,刺我傷口。從而感受身體反應,經脈行進,然後解毒。”
浴池靜了許久。
“阿徵,”我聲音有些啞:“你身上有十九道傷疤。加之你手上,還有不計其數的細微傷口,我不止一次地數過。”
我細細撫過他後肩的一處疤痕,約寸長,當是短刃造成。
“我懂時局,知籌謀。卻依然擔心你的安危,擔心你疼不疼。”
“可我又無法勸阻你。他們都是你的手足骨親,再有下次,你依然會挺身而出。”
“我只想着,我回來了,若出事我們一起努力,一起解毒,或許是不是就可以讓你少受些傷。”
宮遠徵轉過身來,擦去我不知何時掉下的淚,輕輕抵着我的額頭,眼睛半垂着說:“我曉得的,不會再讓你擔心我。”
宮遠徵想,原來他的一生裏,那些理所當然的付出,習以為常的細枝末節,真的會有一人一點一滴記在心中,時時反咀,為他夙夜難眠。
第二日一早,剛吃過早膳,哨塔的侍衛便來禀報說角公子快到了,我們便先行一步去了宮門口等着。
秋末寒意漸重。
遠遠的,我便看到宮尚角一手牽着餃子,一手攬着上官淺登岸走了過來。
他離開了約莫五個月,人卻像開心了許多,眉間眼角都存着溫和笑意。
上官淺比起我上回見她時,面嫩頰粉,氣色好了許多,當是吃了藥,好好調理了一番。
她看見了我們,微微上前,目光停在了金繁身上。斂了下眼睛,沉吟開口:“金護衛,當初刺傷你……”
金繁打斷:“我當初也沒對你手下留情,無需在這互相道歉。從前你我各為其主,如今,卻是一家人了。”他看着宮紫商一眼,随即笑着說:“歡迎你回來。”
“另外,你該叫我姐夫。”
一陣善意的笑聲,舒緩了上官淺的緊張心緒。
我适時開口:“一路奔波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餃子來,小叔叔給你備了糖丸,你定愛吃。”
說完拉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宮遠徵,示意他将糖盒遞給第一次見到的小侄女。
宮遠徵有些忸怩地走上前,半蹲着摸了摸餃子的頭,将手中緊攥了一路的禮物給了出去。
餃子依然很活潑,高高興興收了下來,甜甜道謝:“謝謝小叔叔,謝謝小嬸嬸。”
宮遠徵也笑了,直起身子說:“哥…嫂嫂,回家吧。”
八月廿三,大吉,宜嫁娶。
角宮和徵宮同時大婚,忙壞了所有人。
宮門內張燈結彩,大紅色的綢條宮燈挂滿了廊外檐角。豔色絨毯從宮門大門起始,一直鋪到了長老院門口,一眼望不到邊。侍衛侍女們各自在手腕邊綁着紅條,以示主家大喜。
雲為衫撐着大肚子和宮紫商一起打理着主婚堂長老院一切事宜,宮子羽和金繁忙着核對一應對外的事務安排。
所有人忙得熱火朝天,唯我和上官淺閑坐在一塊等着喜娘梳妝。
我側耳聽了聽門口的喧嘩聲,回過身時,剛好看到上官淺換完了喜服。
她的喜服是宮尚角多年前準備好的,紅色婚服上以金線繡的胭粉杜鵑為底案,走線縫隙中綴滿了米粒大小、顆顆飽滿的深海珍珠,看上去貴重又精致。
我支着頭,想起來多年前見到的那身粉色衣裙,若有所指:“嫂嫂啊,你夫君的喜好真是經年未改啊。”
上官淺打量已經換好喜服的我,無奈笑笑:“弟妹啊,我綴珍珠,你綴銀鈴,起碼喜娘不會牽錯我們。”
誰也別說誰。
我們正嬉笑聊天時,小侍女推門而入,捧着兩碟糕點,在我身側行禮:“角公子和徵公子擔心二位夫人今日辛勞,命我送來點心,并勸夫人們多吃些,晚宴還要很久,別餓壞身子。”
我問:“二位公子呢?”
小侍女答:“ 在前廳等着呢,待夫人梳好妝,便可以一同去長老院拜天地了。”
喜娘是宮門老人,手腳麻利,口言吉祥,給我和上官淺端端正正梳好了新妝。持團扇遮面,我們一起出了門,去見等待我們已久的少年郎。
以長幼為序,我和宮遠徵走在後面,他時不時偷看我一眼,瞧着比我還緊張。
兩側侍女不斷灑着花瓣,這條路并不長。
我和宮遠徵先站在一旁,等着宮尚角和上官淺先行儀。
只見宮子羽扶着雲為衫走在上座,按規矩以執刃身份代作高堂,而身側點着燭火的案臺上,恭謹放着四座靈牌。
是宮尚角和上官淺親父生母的牌位,這些也是宮尚角特地準備好的。
我撤了點扇面偷偷看,分明看見上官淺紅了眼。
很快到了我和宮遠徵,案臺上的靈牌也換成了宮遠徵的父母親。
我是孤兒,并無高堂。只用一幅師父的畫卷代替。
剛準備行禮,宮子羽忽然出聲:“稍等。”
話畢他又溫柔扶着雲為衫走了下來,推了下宮尚角,示意宮尚角上前去高位。
一時屋內衆人都有些怔愣。
宮子羽笑着說:“思前想後,總覺得遠徵弟弟應當更希望尚角哥哥代作高堂,如此,便有勞尚角哥哥了。”
有人提出此舉不妥,宮子羽也不惱,解釋道:“今日大婚,不談尊卑規矩,兄弟間盡興便好。”
宮遠徵才回神,瞧着已經上高位端站的宮尚角,又偏頭看了眼已經站在一旁的宮子羽,眼圈有些泛紅,又有些別扭地上前小聲說:“多謝…多謝子羽哥哥。”
待走完諸多儀式後,我終于被攙扶着回到了徵宮,還是我住慣的偏卧。
我的頭被鳳冠壓了整日,正是腰酸背痛的時候。小侍女在我身側為我輕揉着。
随手将團扇放在床榻上,我問:“阿徵何時能回來?”
小侍女回:“大抵還要一段時間,賓客們總歸要為難下新郎官的。聽聞執刃那年婚禮,可是喝吐過去三回衆人才放過他。”
我果真等了許久。
直待靜夜沉,浮光藹,溶月冷浸,才聽到宮遠徵回來的聲音。
腳步聲踉跄虛浮,滿身酒氣,一進門便揮手摒退了侍女們。
待下人們都離開了,他才一改昏沉之态,笑得恣意朝我看來。
我端着熱茶遞給他:“縱使提前吃了解酒藥,依然是喝了這麽多,是不是還有些難受?”
他滿飲一杯茶:“無妨,他們主要灌哥哥去了,沒有太為難我。”
我又去案臺,想為他再添一杯,去去酒酣之意,宮遠徵從身後攬住了我,想說些什麽,卻被我嫌棄推開。
“一身酒氣,快去沐浴。”
“新婚第一夜,夫人便嫌棄我?”
我點頭:“嗯,嫌棄我的夫君是個酒鬼。”
宮遠徵假意嘆息,輕柔地為我拆去頭上鳳冠,周身贅飾,讓我松了松被緊縛一天的腰肢。
我剛緩過一口氣,他卻将我打橫抱起,一起入了浴房。
邊走邊說:“記得當時夫人年少,曾承諾過待我及冠了便來日方長,如今我及冠許久,夫人該兌現承諾了。”
仿佛喝了酒的是我,我懵住發問:“承諾什麽?”
我只看得到宮遠徵嫣紅耳後:“共浴。”
我捂住胸口,奮力掙紮,寧死不屈的清白模樣。
宮遠徵噗嗤笑出聲,站在浴池邊脫衣:“不過是一起洗澡罷了,夫人在想什麽啊?肮髒!可恥!”
當年我笑話他的,他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我的夫君,于情之一字上,确是小心眼。
當真、果真、誠然是洗澡,只是洗得久了些,身上被熱水泡出酡紅印記,出浴時我略有些腿軟。
被宮遠徵安置在床榻上時,我已疲累不已,但還是強撐着起來想守一夜龍鳳喜燭。
宮遠徵将我濕發撩開,捂住我眼睛:“睡吧,我守着就行。”
我不依,讓宮遠徵陪我說話打發時間,他卻去案臺拿來顏料。
我睜着困倦雙眼,看着他褪去我半邊寝衣,露出尚帶些水汽的肌膚來。
他一筆一筆畫得珍重,在我左心口處,以傷疤為根莖,譜出一段盛放的茉莉花來。
還添了一小截鈴铛畫在了枝桠上。
紅燭過半,已是後半夜,我實在撐不住睡了過去,宮遠徵擁着我,盡得好眠。
天快亮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像是金繁的聲音,着急地在屋外說着什麽。
半夢半醒間,宮遠徵掖好我的被褥,輕捂住我的耳朵,于我額心輕輕一吻,便輕手輕腳下了床。
開門間我隐約聽見了金繁在說什麽生産,什麽拿藥。
我猛然清醒過來,擔心是雲為衫今日為我們太過勞碌動了胎氣,随手拿過披風罩住自己,起身出了門。
門外長明燈未滅,喜氣未散。
小侍女候在門外,神色也有些焦急,見我醒來忙問:“是吵到夫人了嗎?”
我搖頭,問她出了何事?
她說執刃夫人今日突然胎動生産,如今有些艱難,金繁特地來拿固本的藥。
我一聽,加緊了腳步向羽宮走去。
我到的時候,各宮的人都來了。想是宮遠徵已經将藥拿給了醫官,我一眼便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見我來了,快步走到我身邊,牽起我的手,感受着我的溫度:“怎麽醒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睡不着了。雲姐姐如何了?”
“還不清楚,不過醫女穩婆們都極有經驗,應當無大礙吧。”
我點點頭,走向宮子羽:“執刃大人,這是能護住心脈的藥,你拿去給雲姐姐,力保她平安。”
宮子羽聽說過我當年血肉煉靈藥的事,對我深謝一番,擡步将藥送了進去。
開關門間,我聽到了雲為衫極為痛苦地嘶叫聲。
我有些緊張,不自覺加重了力氣握住宮遠徵,卻發現他的手心汗比我還多。
他會武功,耳聰目明,我猜他聽得更清晰。
我問:“怎麽了?”
他靜了許久,摟住我:“我以前從未了解過,女子生産竟是這般痛苦。”
“百姓人家裏,都說是一腳邁入了鬼門關,自是有風險的。但宮門有着諸多靈藥,雲姐姐會沒事的。”
他沒應聲,只出神不知想着什麽。
一直到天光大亮,才終于聽到了一聲嬰兒啼哭,屋外等候一夜的衆人才紛紛放下心來,回屋休息。
母子平安,宮子羽很開心,這是羽宮的第一個孩子,為他取名宮知羽。
我回屋後和宮遠徵又睡了一會,醒來時他已經去了角宮給上官淺看診,讓小侍女轉告我醒來去角宮用午膳。
角宮內庭院,古木迎風而立。
宮尚角覺得今日宮遠徵有些心不在焉。
他以為是上官淺的脈象出了問題,開口詢問間帶着一絲緊張:“是淺淺的脈不對嗎?”
宮遠徵回神:“不是,她身體已然好轉許多,繼續調養便可痊愈。”
“那你為何眉頭緊皺,有心事?”
宮遠徵擡眼,看的卻不是宮尚角,他問上官淺:“……嫂嫂,女子生産是不是着實危險?”
上官淺雖有些奇怪,卻還是答道:“确實危險。當初我生餃子的時候,氣血兩虧,很是吃了點苦頭。”說完嘆息了一聲:“我也聽聞過,許多女子沒能撐下來,死在了生産中。”
宮遠徵臉色白了白,沒再說什麽。
直至我到的時候,只能瞧到一如往常的幾人烹茶閑聊,并無不妥。
随後時日裏,我過得一如從前。
或是帶着餃子去商宮找小侄兒玩,或是去看望雲為衫。
這日天光甚好,宮遠徵去了藥田,我閑得無聊,想起前幾日宮紫商同我說的,山谷外集市有家酒樓出了新菜,名為鮮筍蒸鵝,據說很是鮮美,便想着去買一份回來給宮遠徵嘗嘗。
我素衣獨身前往,想着快來快回。
那家酒樓很是火爆,我訂下菜後還需等好一會兒,便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
忽然前方人群聚集,我耐不住好奇,上前查看,原是有人忽然暈倒了。
我立刻蹲下探脈,發現是此人陳年舊傷深入肺腑,今日人多喧鬧,暈倒怕是一時急火攻心的緣故。
我拉住他身邊随從,讓他們将患者就近扶入一家藥房,問掌櫃要了筆墨,寫下一張藥方。
我這個方子雖無法根治,卻也能讓其病發心口絞痛時緩解幾分。
折騰一番,我的菜也好了,将方子交給随從,其他的便也不再插手。
自始至終我也沒仔細瞧過那暈倒的人的模樣。
不消幾日,就是宮知羽的滿月席。
原本滿月席面開在中午,奈何那日宮門來了江南名門洛氏一族,便将滿月禮挪到了晚上,中午拿來宴請外派人士。
洛氏家主已年逾五十,看上去精明強幹,只不過他的大兒子雖清俊雅正,卻看着病恹恹的,倒是小兒子機靈活潑,很是好動。
宮門裏,除了執刃,宮紫商,宮尚角和宮遠徵幾位各宮主人都在,洛老家主極為圓滑,迎來送往間,席面倒也沒有落得冷場。
只在快要散席時,那病恹恹的洛少主不知是喝酒了的緣故還是怎的,紅着臉作禮,對着宮子羽說:“此番前來,還有一事想叨擾執刃大人。”
“何事?”
“我沉疴難愈,數日前不慎暈倒在市集,是宮門一侍女救我于危急,”他神情羞赧:“我…我想請執刃喚她出來,當面道謝。”
說是道謝,但明眼人都看出,這洛公子怕是對此女一見傾了心。
宮子羽掃了眼下首:“侍女?”
“應當是。”
聽着洛少主如此不确定的語氣,宮子羽笑着問:“洛公子可有其他具體印象?宮門侍女何止百千。”
洛少主想了一會兒,說:“我只記得她腰間挂着串制式精美的鈴铛,似是茉莉花樣。”
宮門這邊倏然陷入一片靜默,所有人不動聲色地看向了宮遠徵。
“啪”地一聲響,是宮遠徵放下了酒杯。
他冷然開口:“整座宮門裏,佩戴茉莉花鈴的唯有一人。”
洛少主想是有些醉意,并沒看懂宮遠徵神情,只慨然激動發問:“是誰?”
宮遠徵似笑非笑看着洛氏少主:“是我剛過門的妻子,徵宮的女主人。那洛公子口中精美繁妙的茉莉花鈴,便是我送她的定情信物。”
擲地有聲之語,滿堂彌漫着微妙的靜默。
宮紫商聽後努力憋着笑,試圖用眼前酒壺擋住自己,不料被洛老家主瞧見,想緩和這略帶尴尬的氣氛,便開口問宮紫商:“紫商大小姐何以發笑?”
宮紫商清了清嗓子:“無事,只是想起來的路上看見了花園裏的孔雀開了屏,一時覺得歡喜罷了。”
洛老家主遲疑:“冬月裏,孔雀還會開屏嗎?”
宮紫商眼睛控制不住地瞥了宮遠徵一眼,鎮定中又帶着掩飾不住的調侃之意:“何止是冬月,我們宮門裏的孔雀啊,四季都會開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