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唐鳳如不敢再往前走了,小三輪是敞篷車,沒有駕駛室,早春的雨淋在身上透心涼,而且搞不好路上會被雷劈了,于是趕緊停了車,跑到路邊的小賣部躲雨。
這場來勢洶洶的大雨一下就是一個多小時,等雨停了的時候已經過了七點鐘,天已經全黑了。
唐鳳如跑了半天餓得慌,卻不舍得花錢在鎮上買東西吃,就饑寒交迫地開着小三輪回了青山村。
眼看着快要到家了,路邊的秧田裏突然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發出嘩啦一聲響。
唐鳳如冷不丁被吓得一個哆嗦,差點沒把小三輪開進田裏去,幸虧及時剎住了。随後借着車燈發現那東西似乎是一只大公雞,正忽扇着翅膀在泥水裏有氣無力地掙紮。
咦,難不成是自家的雞從園子裏跑出來了?唐鳳如下車來到路邊,揪着翅膀把那只落湯雞從水裏撈了起來。
嗬,真沉,塊頭真大!這應該不是雞。
提起來之後他看清楚了,這只大家夥果然不是雞,也不是鴨,而是一只鵝。
這只鵝似乎比一般的家鵝還要大上一圈,掂着恐怕有二三十斤重,全身的羽毛像被煙熏火燎過一樣長短不齊,還沾了不少泥水,看不出來原本是什麽毛色,不過身上散發着一股烤肉的焦糊味兒,聞着還挺香。
唐鳳如正餓着,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差點直接上嘴啃一口。
或許是感受到了危機,大鵝勉力蹬了兩下腳掌以示抗議。
奇怪,這誰家養的鵝,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又怎麽會被燒傷了呢?唐鳳如嘀咕着,他印象中青山村裏好像沒有人養鵝啊。不過也說不準,最近半年他特別忙,除了個別幾戶人家,和村裏其他人打交道不多,興許有人養了鵝他也不知道。
大晚上的唐鳳如也沒多考慮,就把受傷的大鵝放進車鬥,然後開着小三輪回了家。
到家後唐鳳如把車停在院子裏充電,接着脫了濺上泥水的外套和運動鞋,換上消過毒的工裝圍裙、膠鞋和手套,一絲不茍地做好準備工作後才去梨園查看雞舍。
傍晚那場雨下得很大,還好雞舍建在坡上,雨水沒有灌進去。不過邊角有些地方的棚頂蓋得不夠密實,有點漏雨,他找來塑料篷布暫時遮住了,等天晴的時候得好好修繕一下才行。
大雞們不少都淋了雨,身上的羽毛都打濕了。不過這些家夥們常年在戶外活動,風吹日曬雨淋的早就習慣了,體質比圈養的雞要強健得多,輕易不會感冒生病,基本上不用擔心。
唐鳳如給雞添了些自己配的飼料,又特別檢查了一遍雛雞們的狀況。
這五百只小雞仔專門養在通風采光最好的一間雞舍,因為現在天氣尚冷,這些剛出殼才一周的小家夥們還很弱小,大部分時間都得在雞舍裏開着取暖燈禦寒,白天天氣晴好時才會打開擋風簾讓它們曬曬太陽,夜裏也要開着燈增加光照。為了能讓小雞仔們健康茁壯地成長,飼料需要專門配制,比大雞吃的要精細得多,另外定期還要給雞舍消毒,防止病菌滋生令小雞仔們生病,如此種種一樣都不能馬虎。
雛雞舍的情況還好,裏面熱烘烘的幹燥又暖和,一只只黃澄澄的小毛球滿地滾着,嫩聲嫩氣地唧唧叫着,別提多可愛了。
唐鳳如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回到院子裏換下工裝。一通忙活下來已經八點多鐘了,餓得他快要前胸貼後背,趕緊去廚房給自己弄飯吃。
他燒了半鍋水,水開後放了一把面條,磕進去兩個雞蛋,又扔了幾根嫩綠的小青菜。十來分鐘後再加鹽,撒蔥花,淋上幾滴香麻油,面條就做好了。
一個人生活就是這樣,什麽事情都要親歷親為。以前唐鳳如在城裏打工時也不會做飯,不是吃食堂就是叫外賣,後來回村照顧奶奶,村裏沒有送外賣的就只能自己動手,在奶奶的指點下才漸漸學會了做飯。或許是有這方面的天分吧,唐鳳如手藝還不錯,特別是和雞有關的菜,弄上一桌子全雞宴也不在話下。
唐鳳如端着個大碗蹲在房檐下唏裏呼嚕地吃面條,才吃了幾口,忽然聽到三輪車裏傳來撲拉拉的動靜,愣了兩秒後才想起來是自己剛才撿回來的那只大鵝。他探頭一瞧,那家夥撲扇着翅膀像是想從車鬥裏跳下來,奈何傷勢太重,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唐鳳如端着面條過去,有點好笑道:“你想幹嘛,也不怕把自己摔斷腿。”
奶奶去世後,家裏除了雞就只有他一個人了,長時間不跟人交流感覺怪冷清的,于是他就逐漸養成了跟雞說話絮叨的習慣,也不管那些扁毛畜生聽不聽得懂。現在對象換成了一只鵝也沒什麽障礙,自然而然張口就來。
大鵝努力伸長脖子,張開紅色的扁嘴探向他手裏那碗面條。
唐鳳如驚訝地睜大眼睛,“不是吧,你想吃面條?”
雞是雜食動物,什麽都能吃,這個他很清楚,雖然沒養過鵝,卻也知道這種家禽主要吃草和谷實類作物,這只大鵝怎麽這麽奇怪,竟然想吃面條。難道是他煮的特別香,把這家夥饞到了?
好奇之下,唐鳳如用筷子卷了兩根面條試探性地伸到大鵝頭前。大鵝果真張嘴叼住了,吸溜一聲就吞了下去,然後嘴殼子上下吧嗒幾下,就像在回味一樣,接着“嘎”的叫了一聲,再次朝他張開了嘴。
哈,跟狗子一樣,還知道讨食,有意思。唐鳳如一時興起,回屋找了個塑料碗倒了小半碗面條進去,放到大鵝跟前,“喏,吃吧,吃壞肚子了可別怪我。”
大鵝也不客氣,低下頭飛快地吃起面條,啄得碗篤篤直響,看來是餓壞了。
唐鳳如不由得好笑,跟着也大口吃起來,片刻後一人一鵝就把各自碗裏的面條吃光了。
刷了碗筷後,唐鳳如見那鵝歪在車鬥裏,渾身細細地抽搐,似乎疼得厲害,不禁生了恻隐之心,把藥箱拿出來打算給它治治傷。
他養的雞有時候也是會生病受傷的,為了降低成本,盡量減少損失,但凡能治的他一定會想辦法先治,治不了的才會處理掉。
剛才在外面沒看清楚,唐鳳如捉着大鵝的翅根把它提起來,湊近燈光仔細一瞧,翅膀上的羽毛燒得七零八落,一條腿上的皮也破了一塊。屁股後面更嚴重,有塊巴掌大的地方燒得皮開肉綻,仍在隐隐散發着烤肉的香氣。
雖然唐鳳如已經吃飽了,卻不妨礙他再次吞了一口口水。
大鵝突然拍着翅膀掙紮起來,屁股一個勁兒地往外扭,似乎在躲避唐鳳如的視線,同時目露兇光地擡頭張嘴,像是要啄他的手。
“哎你別亂動啊,我是要看看你的傷口給你包紮一下,又沒打算把你怎麽樣。”唐鳳如趕緊放開大鵝的翅膀,被這家夥啄一下肯定不會好受,“如果你再這麽兇我就不給你治了,讓你疼死了拉倒!”
嗯,死了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吃燒鵝了。唐鳳如咂巴了一下嘴。
也不知大鵝是聽懂了還是沒力氣作怪了,扇了兩下翅膀後就老實地閉上了嘴巴,腦袋也耷拉下來了,不再對他作出攻擊性的動作。
“這才乖嘛。”
唐鳳如找了條毛巾把大鵝身上的泥水擦了擦,發現它應該是通體白毛,只是被燒得烏七八糟的,模樣十分狼狽。他把那些燒焦了的羽毛清理幹淨,在大鵝屁股和腿上的傷處塗上一層紅黴素軟膏。
唐鳳如最開始學做飯的時候也被燙傷過幾次,就是用紅黴素治好的,就是不清楚對鵝的效果怎麽樣,姑且一試吧。
一邊塗藥唐鳳如還一邊開玩笑:“鵝啊鵝,你不會是要被人做成燒鵝吃,才從家裏逃出來的吧?”
大鵝自然是不會回答的,只恹恹地翻了翻眼皮,像是白了他一眼。
上完藥後唐鳳如找了個幹淨的紙箱放在屋檐下,裏面鋪了些稻草,給大鵝暫時做窩用。
先這樣吧,明天有空的時候再去村裏打聽打聽,看誰家裏丢了鵝沒有。
大鵝看樣子是折騰夠嗆了,乖乖伏在紙箱裏閉上眼睛。
快十點鐘了,唐鳳如忙活一天也又困又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回屋洗了個澡後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