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轉學回到清陽市的第一天，夏衍林的心情實在很糟糕。
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總是會拼了命的學習，試圖以此擠走那些不愉快的情緒。
所以這一天，這個新來的轉學生在所有任課老師的心裏都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他甚至還獲得生物老師的特殊青睐，被選為生物課代表。
夏衍林哭笑不得，總覺得這課代表當得挺諷刺的。
到了傍晚時分，放學鈴聲響起。
班上的同學陸陸續續收拾好書包，三三兩兩，結伴離開教室。
沒有人主動和夏衍林一起走，畢竟這個轉學生剛剛加入班級，和誰都不熟悉。
夏衍林其實不是那種腼腆內向的男生。他只是有點慢熱，再加上有江潮在，所以一整天都沒能分出心思去認識其他同學。
可就是他唯一在意的那一個人，卻也從早到晚沒有理他。
夏衍林覺得有些憋屈，但又發不出火來，因為在他的觀察裏，江潮似乎也不是只針對他一個人，而是跟誰都這樣。
也不知道是生病了還是怎麽，江潮整整一下午都趴在課桌上睡覺，沒有任何一節課擡起頭看過黑板。
各科老師都沒有叫醒他，就連班主任也是一樣，仿佛大家早就習以為常。
現在已經放學了，夏衍林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同桌，覺得還是應該把他叫醒。
不過夏衍林并沒有輕舉妄動。
他老老實實地坐在原處，一直等到班上其他同學都走了個七七八八，空曠的教室裏僅剩下他們兩個人，這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同桌的手肘。
江潮先是躲，躲了兩下發現怎麽也躲不開，最後只得慢吞吞地擡起頭來，半眯着惺忪睡眼，不耐煩地看向身邊這個不安生的同桌。
“怎麽又是你？”他的聲音還帶着未睡醒的沙啞，卻絲毫不能沖淡言語之間的冷漠。
夏衍林抿抿唇，刻意忽略掉江潮的冷漠，小聲說：“已經放學了，我只是想叫醒你。”
“哦。”江潮沒什麽語氣，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睨了夏衍林一眼，“現在我醒了，你可以讓開了嗎？”
夏衍林擡頭對上江潮的視線，看到少年那雙深黑的眼眸裏沒有絲毫善意，更找尋不到一分一毫的舊時情誼。
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想在江潮面前展露自己的軟弱與糾纏。
于是，夏衍林側過身子，二話不說就給江潮讓出了一條狹窄的路。
江潮收回視線，從夏衍林和桌椅之間的縫隙裏側身走過，一秒鐘都沒有停留，大步流星地往教室門口走去，甚至沒有回頭多看他一眼。
“……”夏衍林到底忍不住，從身後叫了他一聲，“喂，你先等一下！”
江潮充耳不聞，眼看着就要走出教室。
夏衍林不棄不舍，幹脆叫他們名字：“江潮！”
“……”江潮終于在出門前的最後一刻停住了腳步，只是依然背對着夏衍林，沒有轉過身面對他。
他似乎就在等着看夏衍林能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
夏衍林也很想說點兒能引起他注意的事情啊，可是憋了半天，最後也只是憋出一句：“你……放學不拿書包嗎？”
江潮嗤笑一聲，轉過頭來，目光淡淡地瞥了夏衍林一眼，冷聲反問：“我拿不拿書包，關你什麽事？”
說完不等夏衍林回應，他又補了一句：“我有沒有說過？你很煩。”
早上一次，現在一次。
重逢的第一天，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江潮竟然兩次嫌他煩。
夏衍林很受打擊，但又莫名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故意笑着回答：“說過，而且還不是第一次說。”
他把所有的委屈都藏起來，不願意暴露一點點。
隔着大半個教室的距離，江潮遙遙地盯着夏衍林看了兩秒，最後垂下眼簾說：“既然知道自己煩人，以後就少在我眼前晃。”
夏衍林壓抑着心底的酸澀，故作淡定地氣他：“那可真是對不起了，老師安排我當你同桌，以後每天從早到晚我都會在你眼前晃。你要是覺得不爽，就自己走。”
這是賭氣的話，這不是他的心聲。
他一點都不想讓江潮走，只想讓他認出自己。
可是，氣話既然已經說出口，真心話就沒有了流露的機會。
夏衍林不知道該怎麽挽回他和江潮之間這亂七八糟的關系，只好沉默，懊惱。
他擔心江潮會生氣，會和他吵架。
可他到底還是太低估了江潮，也太高估了自己。
江潮完全沒有回應，只是輕蔑一笑，仿佛壓根不屑與他對白。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不要認輸，可是夏衍林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被他這過分輕視的一抹笑容刺痛了。
他很想撲上去和江潮打一架，哪怕打輸了也沒有關系。
只是可惜，江潮已經迅速瞥開視線，轉身離開了教室，只留給他一道孤傲清冷的背影，沒有絲毫留戀。
教室開着窗。
夏衍林坐在溫和的晚風裏，一顆心卻感覺潮濕冰涼。
他好一陣子都沒有動彈，直到稍微緩過來一點，這才抿起嘴唇，慢慢将課桌上的書本和文具一樣一樣收進書包裏。
然後，他站起身，背上碩大而又笨重的書包，離開教室，也離開了轉學後這糟糕至極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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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林這次回來，還住在原來的老房子裏。
父母請了保姆阿姨，平時給夏衍林洗衣做飯，照顧他的起居。
夏衍林拖着一身疲憊回到家裏，吃到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又洗了個熱水澡，這才覺得輕松了一些。
睡覺之前，他接到了爸爸媽媽從A市打過來的視頻電話。
媽媽關切而又溫柔地注視着屏幕裏的兒子，問他：“今天過得怎麽樣？”
夏衍林報喜不報憂，笑着跟爸媽說：“都挺好的，老師對我很和善，同學們也都很照顧我。而且我今天因為聽課太認真，還被生物老師選成了課代表！”
媽媽于是笑起來，毫不吝啬地誇他：“我就說吧，我們林林到哪兒都是尖子生。你們生物老師很有眼光。”
爸爸也在一旁附和：“沒錯。”
夏衍林看着屏幕裏的父母，覺得被冷落了一天的心，終于得到了些許安慰。
可轉念想到自己與江潮之間冷淡陌生的關系，他的心情複又沉重下來，想着想着，也就沒有了繼續聊天的心情。
“爸，媽，我今天有點累了，想先去睡覺。”他坦誠開口。
父母也都沒有為難他。
媽媽隔着屏幕輕輕摸了摸兒子的臉，溫聲哄他：“去睡吧，明天會是更好的一天。”
視頻挂斷後，夏衍林仰面躺在柔軟的被窩裏，在昏暗的光線中，默念媽媽剛才說過的話。
媽媽說，明天會是更好的一天。
真的會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