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次日清晨，夏衍林吃過早飯就從家裏出來，步行去往學校。

他家離學校不算太遠，步行大概二十幾分鐘的路程。這一路上，夏衍林塞着耳機，邊走邊聽歌，順便放任大腦胡思亂想。

轉過下一個街角，清陽一中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

夏衍林在這時想起了江潮。

想到昨天兩個人之間的生疏和對立，他暗自下定決心——最近一個禮拜，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堅決不要主動跟江潮搭話。就算江潮主動找他，最多也只是敷衍一下。

他一定要讓江潮知道，他也是人，也有情緒，也有脾氣！

立完Flag，夏衍林心情大好，腳步輕快地邁進學校大門，朝教學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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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林不論如何也沒想到，打臉竟然來得那麽快。

他踏着早自習開始的鈴聲走進教室，看到江潮像昨天一樣趴在課桌上。

原以為這人又是在睡覺，可等他到了自己座位上，湊近一看，才發覺不太對勁兒……

雖然都是趴在課桌上，但昨天江潮睡覺的時候，呼吸是均勻綿長的，形狀漂亮的肩背也随着呼吸的節奏而一起一伏。

可是現在，他的肩膀卻在細細抖動，左手捂着胃部，顯然在忍耐疼痛。

“……”夏衍林看着江潮，陷入糾結。

幾分鐘前才剛下定了決心不理他，現在又遲疑了。

不過這種遲疑只持續了不到半分鐘，很快，夏衍林就放棄了掙紮。

他伸出手指戳一戳同桌的胳膊，在早自習過分安靜的教室裏，盡可能的壓低聲音，問江潮：“你……還好嗎？”

江潮沒有回應。

夏衍林明顯可以感覺到，指尖下的手臂仍在顫抖。

于是他又接二連三地問：“是不是很難受？你一直在發抖，是胃疼嗎？江潮，你說句話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煩得不行了，江潮終于從臂彎裏擡起頭，看向一旁喋喋不休的男生。

“夏衍林，”江潮開口叫他，聲音低啞，還帶着脆弱的顫抖，可說出來的話卻還是那麽冷硬，“我說的話你是不是記不住？我說沒說過，讓你少在我眼前晃。”

夏衍林其實很想說——

是，你說過，我也記住了。但我也說過，是老師安排我們同桌的，我辦不到。

可在頂嘴之前，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江潮蒼白的臉上，看到少年額頭上蒙着一層細密的汗珠，看到他仍有些顫抖的嘴唇，忽然就心軟得一塌糊塗。

算了，他都這麽難受了，這種時候就不要再跟他拌嘴了。

夏衍林抿抿唇，假裝沒聽到江潮的質問，又将話題扯回來：“你到底是怎麽了，是胃疼嗎？”

“……”江潮似乎放棄了和他溝通，沉默片刻後，只說，“沒事。”

“沒事你還發抖？還捂着胃不撒手？”夏衍林不依不饒，擺明了就是一副“我今天一定要管你”的架勢。

江潮定定的看了他兩秒，最後嘆一口氣，撇開了視線。

或許是實在太難受了，他又趴到自己的臂彎上，冷着聲線說：“不用你管。”

“你以為我想管嗎？我也是沒辦法。誰讓你是我同桌，如果你生病在教室裏暈倒了，我卻不聞不問，回頭老師一定會問責我的。”

夏衍林像模像樣地給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雖然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但其實都是假的。他不過就是心疼江潮，就是看不得他難受罷了。

可是不論他怎麽說，江潮就是不理會。

江潮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夏衍林，埋頭趴在課桌上，一動也不動，只有發絲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輕輕顫抖，出賣了他仍然承受着痛苦的事實。

夏衍林就是再好的脾氣，被江潮這樣三番五次的冷漠對待，心裏也會難過。

可他就是心軟，哪怕江潮不記得他，不願意認他，又對他冷言冷語……可這個人畢竟在他曾經被人欺負的時候，那麽勇敢的保護過他。

他不是白眼狼，也不想做一個不懂得感恩的人。

短暫的安靜過後，夏衍林鼓起勇氣，再度靠近江潮。

也顧不上江潮是不是反感，總之夏衍林不由分說的拽住他的胳膊，一邊搖晃一邊說：“起來，我帶你去醫務室。”

江潮仍舊沒有回應。

夏衍林锲而不舍，握着他的胳膊不松手，用僅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堅持不斷的勸說——

“不管怎麽樣，我今天非要把你帶到醫務室去不可。

“江潮，你就別倔了行嗎？都難受成這樣了，就跟我走吧。

“你要是不走，我就一直纏着你，老師來了我也不怕。要是老師批評我們，那剛好，我就跟他說實話，到時候你遲早還是要被送到醫務室去……”

江潮似乎終于受夠了夏衍林的喋喋不休。

他強撐着從課桌上擡起頭，眉頭鎖緊，一臉不耐煩地看向夏衍林，“你能不能別——”

話說到一半，他卻又突然頓住了聲線。

說不清為什麽，有那麽一瞬間，江潮從夏衍林那雙漂亮而又濕漉的眼眸裏，看到了過分濃重的擔憂與在意。

少年人的眼神，那麽直白而赤誠，仿佛是要穿透這個糟糕的世界，直直望進他的心底。

那些絕情和冷硬的話語忽然就再難說出口。

江潮心知自己不該屈服，可他就像是受到了某種蠱惑，最終還是站起身來，被夏衍林攙扶着，一步一步走向了教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