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十一小長假結束之後，江潮和夏衍林一起回到了學校。

經過前幾天的休整，學生們看起來精神百倍，高三年級更是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奮鬥狂潮。

夏衍林發現江潮變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最明顯的一點就是——自從他們兩個人住在一起之後，江潮就沒有在課堂上睡過覺。

他問過為什麽，江潮只是語焉不詳地回答說：“因為不困。”

雖然江潮只說了只言片語，可是夏衍林卻想到了很多。

只要一想到江潮以前在怎樣混亂的家庭裏生活，想到他是如何在每一個夜晚努力保持警惕與清醒，夏衍林就忍不住覺得心疼。

于是從這天開始，他每晚睡覺之前都會和江潮擁抱，聲音輕輕地跟江潮說：“潮哥，我陪着你。”

江潮很少用言語回應，但每次都會将他抱進懷裏，揉他頭發時動作溫柔得無以複加。

這樣的夜晚，總是會給夏衍林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愈漸清晰地覺察到，自己真的很喜歡和江潮一起生活。只要想想晚上能和潮哥獨處，能聊天能擁抱，他就覺得白天繁忙的課業也不是不能夠忍受。

轉眼兩個月過去，兩個人在最近的一次月考裏成績都有明顯提升。

夏衍林和爸媽視頻彙報成績時，江潮正在一旁埋頭寫作業。

不知為什麽，夏衍林對于自己的進步都沒太大感覺，卻忍不住跟爸媽炫耀江潮的成績。

“你們都不知道江潮有多厲害！他以前因為休息不好，上課經常犯困，就這樣都能一直穩定在年級前十名。最近他住在咱們家，每天都能好好休息，白天上課不打瞌睡了，晚上複習時間也長，這次月考直接沖進了年級前五！”

他想聽爸媽誇江潮，誰知道爸媽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竟然是——

“江潮成績這麽棒啊？！那你可千萬別耽誤他學習，平時寫作業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就留到第二天去學校問老師，知道嗎！”

“……？”夏衍林哭笑不得，“不至于不至于，潮哥什麽都給我講，不然我也不能進步這麽快。”

爸媽替兩個孩子高興，答應元旦放假的時候約上江潮的媽媽，一起帶他們去吃大餐。

夏衍林一聽有好吃的，立刻歡呼“好耶”。他歡呼的聲音不小，成功打擾到了年級前五的江潮。

江潮從卷子裏擡起頭，湊到手機前面，笑着跟視頻裏的人道了謝。

新年前一天，清陽市氣溫驟降。

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落下，将城市覆蓋在一片靜谧當中。

元旦當天高三放假。

夏衍林和江潮難得可以睡個懶覺，醒來已經十點四十。

氣氛慵懶又閑适，夏衍林賴着不想起床，江潮也就縱容地陪着他。

十一點的時候夏衍林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說是已經到了清陽市，但因為下雪路上有點堵車，估計要十二點半才能到預定好的餐廳。

江潮聽到他們的對話，給蔣雲麗發了微信，把集合時間往後推遲了半小時。

他哄着夏衍林起床，兩人洗漱完慢悠悠地出門，坐地鐵過去時間剛好，甚至還提早了幾分鐘。

過了一刻鐘左右，蔣雲麗和夏家父母也都到了。

幾人在一個包間裏圍繞圓桌落座，夏衍林和江潮挨着坐在一起，旁邊分別是兩邊的長輩。

江潮心情有點微妙，總覺得今天這個架勢，和小情侶見雙方家長似乎沒有什麽區別。

可他心裏并不全是欣喜，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迷。

他和夏衍林住在一起已經兩個多月了。

夏衍林對他很好，可他并沒有感覺到夏衍林對他有任何超出朋友關系的喜歡……

人總是會貪心的。

江潮原本以為能和這麽好的夏衍林做朋友就已經很幸福了，可是現在他漸漸變得不再滿足于此。

不想只是和夏衍林當朋友，他還奢望能夠更進一步。

江潮這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心裏一直盤算着應該用什麽辦法試探一下夏衍林對他的感覺。

幾位長輩點了幾瓶啤酒。

從未喝過酒的江潮思索片刻，主動問道：“可以給我一瓶啤酒嗎？”

夏家父母看向蔣雲麗，蔣雲麗覺得好像也沒理由不給年滿十八歲的兒子喝酒，于是點點頭，給江潮遞了一瓶過去。

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

當着長輩的面，江潮安靜喝酒，話一直不多，在聚會散場時甚至還很清醒地給夏衍林父母叫了網約車，并目送蔣雲麗開車走遠。

等着一切都安排完，他和夏衍林也叫了一輛車回公寓。

江潮的清醒只維持到他們坐進出租車裏的那一刻。

兩人并肩坐在後排。

當出租車按照導航路線出發時，江潮腦袋一歪，以略有些別扭的姿勢靠在了夏衍林的肩膀上。

夏衍林怔了一瞬，側眸看向江潮，有些擔心地問：“潮哥，怎麽了？”

“有點難受。”

“是胃又疼嗎？”

“不是，喝了酒有點頭暈，讓我靠會兒。”

“哦，好，那你靠着我。”夏衍林說着往他身邊挪了挪，并且很努力地挺直腰板，讓自己的肩膀盡可能高一點，這樣江潮靠着會舒服一些。

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江潮閉着眼睛沒有覺察到，而夏衍林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潮這邊，也沒留意到司機在看他們。

司機憋了一會兒實在沒忍住，開玩笑似的問了一句：“你們兩個是親兄弟嗎？感情真好。”

夏衍林擡眸看向司機的後腦勺，回答說：“不是親兄弟，不過我們感情确實跟親兄弟差不多。”

江潮沒吭聲，眉頭輕輕地蹙了蹙。

什麽“跟親兄弟差不多”？他根本不想跟夏衍林當兄弟。

如果是平時，也許他只會默默忍下此刻的不悅。

可是此刻有了酒精作為放肆的借口，于是江潮十分清醒地縱容自己，略微擡頭，嘴唇輕輕貼在了夏衍林溫熱的頸側。

夏衍林頓時渾身一僵，腦子裏“嗡”的一下，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能感覺到頸側那一小塊皮膚傳來的微涼柔軟的觸感，皮膚之下脆弱敏感的神經似乎連接着血液，将一陣酥麻傳遞給每一根血管，再導到四肢百骸。

心跳鼓噪，耳根連着臉頰都在發燙。

夏衍林坐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就連車輛的搖晃也沒能撼動他一分一毫。

江潮能夠感覺到夏衍林的緊張。

他想，也許林林真的是直男，對男生的觸碰沒有任何感覺。

本來江潮都做好了被推開、甚至是被嫌惡的心理準備，可是他預期中的事卻并沒有發生。

夏衍林怔了足足十幾秒鐘，在大腦快要缺氧的瞬間，一邊有意識地恢複呼吸，一邊不動聲色地、悄悄又往江潮那邊湊近了一點點……

就是這一點點，瞬間扭轉了一切。

江潮表面佯作淡定，仿佛睡着了一樣，可那顫抖的睫毛仍然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他此刻難言的情緒。

就像是行将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一根浮木，江潮從夏衍林那幾乎不可覺察的靠近裏，突然捕捉到了有關愛情的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