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緣

有緣

月餘川一把拉下蒙着的黑布,快步走過去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诶!?”他對面的知意樓樓主一怔,出手就要阻攔,可惜慢了一步,只好收回伸了一半的手,無奈道:“這是你的對手才用過的酒杯。”

月餘川:“……”

你怎麽不早說…好吧,是自己莽撞了……

于是“命途多舛”的月餘川坐在了孟往才坐過的位置,埋頭往二人中間的青玉燕伏梁酒案上趴,如瀑青絲鋪散于後背,敞開的窗戶盛進皎白月光。

“今夜之事如何解釋?你安插的線人被鬼族發現拔除就罷了,現在還被劫走,被利用得一幹二淨啊。”見月餘川一幅倦怠到快睡着了的樣子,對方劍眉一凜,話語裏帶了些質問。

天庭和仙匪兩方的關系本就談不上和睦,如今在衆人看來,天庭又是安插內線,又是在暴露之後直接潛入知意樓搶人,可謂張狂得很,絲毫不将仙匪看在眼裏,仙匪一方怨念頗深。

若是讓人知道了天庭代表莫及城城主和知意樓樓主竟然能在這裏平心靜氣地相談,估計得狠狠擦擦眼睛。

“這不是還有你在這撐着嗎,岚仙君。”月餘川依舊趴在酒案上,擡起埋在自己臂彎裏的臉,下巴枕着小臂,似笑非笑,“誰能想到仙匪知意樓的樓主大人,才是天庭最大的線人呢?”

傳言知意樓樓主神秘莫測,鮮少現身,連知意樓樓中人也少有見過他的,只道他行蹤不定。如今天陲野形勢複雜,知意樓需要一位掌權者,他這才姍姍來遲。

天庭洞府仙君岚些子,卧底于知意樓已久。

“少帝可不要對我抱太大的希望,知意樓樓主的身份再好用,怎麽說也是仙匪,如今知意樓衆人對天庭有怨,我可不能明面上偏向你。”

他略微頓了頓,有些忌憚道:“更何況有人做了這麽多,不就是希望破壞天庭和仙匪兩方的關系,好趁虛而入與知意樓結盟?”

月餘川眨了眨眼,纖長睫羽如蝶翅撲閃,想起自己方才喝酒時岚些子說“這是你的對手才用過的酒杯”。

頓時來了興趣,他直起身子坐好,“有人來見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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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來求合作。他不願意暴露身份,這也好理解,不過他很會把握人心,也開得出條件,如今仙匪與你這邊關系緊張,知意樓中還是傾向于與鬼族合作的更多。”

岚些子此言滿含警示,月餘川自己也清楚,合作嘛本就是基于利益。雖說仙匪跟鬼族也和睦不到哪裏去,但若是天庭的掌權威脅了兩方在天陲野的勢力,他們要真聯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說句誇張的,仙匪跟鬼族雙方在天陲野一帶已經共處這麽久,打打鬧鬧都習慣了,誰願意天庭來插一腳。

……

“對了,他是不是戴了鬼面具,”他捕捉起腦海中的畫面,沉吟道,“嗯……衣角上繡着荼蘼花?”

那身影其實有點熟,但他一時想不起來。

岚些子微愣,大概也猜出二人撞見過,畢竟前腳走後腳來。點頭道了聲“冤家路窄”,然後便是随口一問:“怎麽樣,他如何?”

聞言月餘川臉色微變,好不容易才順好的氣又哽了上來,這時又瞥見了那只自己不小心用過的酒杯,沒好氣地擡手彈開。

酒杯“咣”地摔落,在地面打了幾個圈才慢慢悠悠停下來。

很好,現在不僅有一掌之仇。

他已經有幾分篤定拔除天庭線人的就是這個人,不,甚至連同今夜才發生的嫁禍之事也是。

先是幫知意樓除內線,賣知意樓人情,又是假扮天庭的人前來劫救,好人都做盡了,黑鍋全甩在了他身上。

好一出自導自演的好戲,靠着一些不入流的陰謀詭計在天庭和仙匪間加火,自己好趁虛而入。

可這麽便宜的事上哪去找?。

本來還有些期待月餘川回答的岚些子見狀也不好再追問,心知這一交手月餘川沒撈着好處。

“既然他來找你合作,那就合作吧。”他将岚些子的酒杯向前推了推,身子向前傾,眼中閃着狡黠的光,“如此大費周章來挑撥你我關系,怎麽好拂了人家的意?那就将計就計,如他所願好了。”

拖沓散漫的月老總算燃起了鬥志:“天陲野鬼族勢力也不少,他能跟仙匪合作,要仙族兩方相鬥,我就能跟鬼合作,要鬼族內部相争,到時候誰咬誰還不一定呢!”

岚些子端起那杯酒來,聽他此言,腦海裏瞬間閃過幾個字——狗咬狗。

***

月餘川很忙,如今的他要周旋于各方勢力之間,這就罷了,畢竟是難以避免的事。

最令他苦惱不解的是,他明明已經整肅過莫及城周邊,卻仍然有不明勢力時時刻刻關注着莫及城的情況,簡直比他這個莫及城城主還要上心。

可莫及城是他的基本範圍,若是連最基本的安全都保證不了,無異于随時生活在別人的窺伺與利刃之下。

“報——”

“大人,城南守備軍巡邏時發現異樣,城外南山有幻術殘留!估計是鬼族蹤跡。”

急性子的財神爺一聽便來氣,怒目圓瞪,揮手喝道:“莫及城左右怎可允許鬼族出沒?加派人手驅逐出去!”

“他們這是根深蒂固了,”月餘川攔住他,“這莫及城中有什麽好東西,值得他們這樣固守,盯住不放?”

實在沒有頭緒,他不由得噗嗤笑了一聲:“總不能是……觊觎我吧?”

周玄朗送了他一個漂亮的白眼。

玩笑歸玩笑,鬼族在他的城池周圍陰魂不散,确實不像話。剛好周玄朗一副不爽至極的樣子,他也就順水推舟:“旺財,你帶人去城外南山看看吧!”

心知月餘川又想偷懶,周玄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磨了磨牙,須臾還是敗下陣來準備前往城南查探。

“尊上,財爺!”

正巧小童步伐匆匆而來,舒了口氣道:“那個救出來的小仙人醒了。”

小童口中的那個小仙人指的正是天庭安插在知意樓的那個線人,從他被鬼族拔除的那一刻起,月餘川就料到了鬼族居心,将主意打在了知意樓上。為以防萬一他派人暗中埋伏在邊道。

那夜他只身前往知意樓密會岚些子,正巧鬼族假扮天庭中人襲擊知意樓劫走線人,又不巧撤離時中了他的埋伏,因此這個可憐的線人才得免再入虎口。只是傷得太重,顯然是受過苦刑,昏昏沉沉好幾日也不見好轉。

月餘川:“醒了就行,好生養着。”

“本來還想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兒,可是……”小童吞吐了會兒,有些猶豫,“他看起來不太對勁,什麽也不知道,連人也不認得了,像是沒有了記憶一般……莫不是被吓傻了?”

“沒有記憶?”月餘川和周玄朗皆是一愣。

那可是天庭千挑萬選出來的,才放心派來潛伏在仙匪之中,吓傻了這樣的理由說服不了他們。

出了這樣的奇異詭谲之事,周玄朗也不急着前往南山探查盤踞的鬼族勢力了,沉思着提出自己的想法:“鬼界奇花異草、詭幻秘術頗多,說不定就有這種致人失憶的東西。”

不錯,這的确也是一種可能。但月餘川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個人,冥府輪回司主事孟往,他正好就有這樣的本事和能力。

月餘川自己親眼見識過喝下孟婆湯是怎樣一種狀态,恍若新死,又如同新生。

周玄朗沒有因此想到傳聞中的孟婆,是因為孟往與天陲野乍一看似乎毫無關系,還不如想想鬼界秘術來得直接。

但月餘川不一樣,他接觸過孟往,更何況這麽一回憶,孟往和那個企圖聯合仙匪針對他,權且稱得上冤家路窄的人,他們的身影甚是相似。

難怪他總隐隐有熟悉的感覺。

還有那朵袍角上綻放在濃郁夜色中的暗金荼蘼,倒也的确像是孟往的風格。

只是?這麽“有緣”?

可孟往與天陲野乍一看毫無關系,別說是孟往,就是整個冥府也沒有理由插手天陲野的。

天陲野雖然是鬼神交界之地,鬼神混居,說到底主要還是仙匪和野鬼的地盤。

若冥府只是有勢力在此也能理解,不過要是手伸得太長,主導了這裏的鬼族勢力,那可就值得他仔細思考一番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自己這個月老看上去也跟天陲野毫無關系,結果還不是來了?這其中有什麽門門道道誰又說得清呢,跟何況那個人是不是孟往也說不準,只是空猜測罷了。

……

“旺財,五日之後天陲野忍石矶,知意樓大宴四方,你代我去,以莫及城城主之名。”

這麽大的事兒,各方勢力雲集,表面是大宴四方,卻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幺蛾子。這樣的鴻門宴月餘川說讓他去他就去?

這可不是什麽輕松活兒,周玄朗果不其然地炸了:“那你幹什麽!?”

“南山,我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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