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閑話
閑話
天庭，淩霄殿——
除了月餘川外派天陲野，上古五帝一個不落地聚一堂喝茶聊天，好不悠閑。
“小臨桑此行好像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順利。”上章唏噓了聲，平日裏在人間樂不思蜀的月餘川現在卻被天陲野絆住了腳，他搖搖頭由衷地為月餘川感到惋惜。
上章在天庭五帝中行四，跟月餘川年齡最相仿，隔得近，只差個幾百年左右，性子也潇灑，少了長輩氣，跟月餘川更像是朋友，故而親昵一些。
兩個人曾經還因為争奪人間姻緣的管理權而大打出手，結果自然是月餘川勝出，不過在後來見識過月餘川的八卦本性後，上章還是拱拱手甘拜下風自愧不如。
只能說遠古首領是一種高危職業，在座的就沒有一個活過了不惑之年，故而容顏都還能看。
“天陲野本來就是一團亂麻，任誰去了都得頭疼，更何況，那邊不是還有輪回司的主事親自坐鎮麽，”執徐犀利，“輪回司主事會親自來，令人意外。”
月餘川這一去收獲到的最驚人的消息便是輪回眼的秘密，按理說天庭冥府各管各的互不相擾，偏偏天神道并在了六道輪回之中，就像在衆神仙喉嚨裏卡了根刺，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可是如今看來輪回司也不是無懈可擊。
“好像叫孟往？按人間的神話來，稱小少帝為月老，可實際上小少帝年輕俊美，稱他為孟婆，倒讓我以為冥府第一司主事真的是個小女孩子。”重光溫雅，笑着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是了，所有人都以為輪回司主事是個女子，元帝宮旭往桌上斜斜扔下手中的折子，那折子因着力道又蹭了一小段距離才緩緩停下。
折子并未完全合上，上面明晃晃地露着幾個字——查無此人。
孟往是不是女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誤解诠釋了他極致的神秘。他從來不輕易露面，在這次天陲野的事情之前，他們甚至不能得知他的名字和性別，更別提來歷。
如今縱算是知道了些許，結果也只是“查無此人”輕飄飄四個字。
“能跟小臨桑鬥這麽久，真不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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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仍舊走不出驚詫唏噓，頗有意味地揚了揚眉梢。要不是深知去了天陲野一定會被月餘川扣下來當苦力，他一定會馬不停蹄過去見一見這個神秘人物。
當然了，他最想見孟往的原因還不是孟往有本事，能跟月餘川勢均力敵，僵持不下，而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孟往在城主府過了夜。
當然這件事月餘川自己是不會透露的，他們知道的原因全是因為整個天陲野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根本瞞不住。
孟往絲毫沒有遮掩輪回境暫時無主的現狀，離開天陲野的時候反而還大張旗鼓，人盡皆知。
不用多想，他在城主府過夜的事也是自己散布出去的。
他敢大大方方離開天陲野，無疑是昭告所有人他孟往根本不擔心莫及城的威脅，誰不知道輪回境跟莫及城不對付，這個中緣由便惹人遐思了。況且孟往在城主府過夜是板上的事實，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麽，都讓人想入非非。
孟往成功地給所有人營造了兩方交好的錯覺，即使還摻雜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若是莫及城沒了輪回境這個敵人，那麽下一步自然就是整肅其他勢力了，不安之情逐漸在天陲野各方蔓延。
還是執徐評論了兩句：“他公然退出天陲野，輪回境也轉攻為守，各方原本希望輪回境莫及城相互掣肘，才各自觀望。如今誰最出頭矛頭就對準誰，尤其是天陲野各鬼族蠢蠢欲動，應該也跟他有關，為了讓天陲野各方勢力專心對付莫及城，煞費苦心了。”
“窮弩之末吧，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事兒傳出來，雖然有損小臨桑的顏面，可他自己的名聲不也壞了？”上章停止了抖腿，摸着下巴開始認真分析兩方“利弊”。
“不過憑小臨桑的姿容，他還是賺了；可惜不知道他生得怎麽樣，若是生得好，小臨桑也不虧呀！這到底是誰占誰便宜也說不準。”
上章本也随性，又估計是跟月餘川相處久了，也染上了不着邊際的毛病。
一拍桌子，分析了半天終于想起了一切問題的來源：“所以小臨桑為什麽要跟他過夜？”
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宮旭終于還是忍不住瞄了他一眼，糾正道：“……不是為什麽要跟他過夜，是為什麽要留他過夜。”
上章：“所以他們到底有沒有過夜？”
宮旭：“沒有。”
上章狐疑：“您別那麽自信，這事兒不一定的。”
“他做事有分寸，荒不荒唐都無所謂。”無意繼續跟上章掰扯過不過夜的事，宮旭果斷了結了這個話題。
但其他的事情還沒有談完：“輪回眼重要，再調個人上來攝理輪回境事也是極有可能的。巫穆柯部族請求神佑，那是臨桑谕下的部族，得他親自去，但莫及城缺不得掌權者，重新調個人去天陲野把他換下來吧。”
……
***
“這邊這邊！”“你方向歪了！”“我更快，我贏了！”
才下過一場透徹的大雨，新潤潮濕，天空中又蒙上一層亮白。巫鎮的道路還是濕漉漉的，水印未去，滾鐵環的孩子們卻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角逐比拼，蕩開一圈咯咯笑聲。
一看就是當地人家的孩子，要辨別本地人和外來人實在容易，巫鎮人家有自己的本土文化，包括服飾。
入了人間，孟往只簡單着了一身墨色長衫，沒有精致的繡紋，發色和瞳色也僞裝成了凡人該有的樣子。
巫鎮地盤不大，雖然地處中原，風格卻與中原大不相同，像是一片雪白中的一抹豔紅，明麗動人。
他經過一家小店，挂着的門旗上書着大大一個“茶”字。時辰尚早，又下了雨，行人不多，茶店尚未開張，他駐足，一眼瞧見了茶店門闩上挂着的青綠柳環。
挂柳環，那是上古的習俗，如今多已不用，在巫鎮卻還常見。
是有些古老的小鎮。
“诶小心呀！”
耳邊響起稚子的驚呼聲，一圈鐵環滾落在他腳邊，衣角沾了一塊水漬。
“大哥哥，不好意思呀！”幾個小孩子跑過來撿起那鐵環，稚嫩清脆的嗓音毫無雜質。
“無妨。”
原本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他微微垂眸瞥了眼，又擡手壓低了些鬥笠，轉身要走，一個孩子卻忽然拽住了他的手。
“大哥哥，是要北上麽？那路不好，一到大雨就封路，過路的行人都在巫鎮找客棧歇下，等路通了再走。”
他垂眸看那個孩子，是個可愛的小男孩，約莫五六歲的樣子，五色彩線結着小髻，脖子上挂着一串石珠，腰間還別着一把匕首。這麽小的孩子就玩匕首，是民風彪悍還是這孩子彪悍？
“大哥哥，要不要也找一家客棧等路通了再走，我姨姨家的客棧就在附近，給你打折哦！”
“翎淩！你不講道理，說好了不準拉生意！”另一個男孩擠開他，站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仰頭朝孟往道，“大哥哥，我小叔家的客棧也在附近，風景更好價格更低，給你打折哦！”
“大哥哥，去我家的茶館坐坐吧！”“你家的太遠了，你別搶！”……
幾個孩子還沒等孟往回話，卻已經先争了起來，孟往只覺得自己像是市場上的大白菜。
他的目的地就在巫鎮一帶，而非北上，這路通不通都沒關系，而要拒絕拉生意最好的托詞便是——
“我沒錢。”
孟往是真的沒錢，唯有大把大把的冥幣。
孩子們很可愛，他們不會因為你沒錢就四散而去，但可能會……
“大哥哥，出門在外不帶錢，很危險的！”“這麽遠的路程，你怎麽活呀！”“要不請你吃茶吧！”……
“……”
或許這些孩子們能跟他扯上一整天，他無意閑聊，不過鑒于小孩子的單純可愛，他蹲下來平視他們，打算套點話。
“祭五色土，結五彩幡，像是某種禮儀，巫鎮……最近是有什麽大事麽？”
“是我們的民俗，你不懂，”那個叫做翎淩的男孩本來已經被擠開了，又擠了回來，他微擡下巴，補充道，“是我們迎神的禮節，我娘說是招福納吉。”
迎神？還挺邪乎，如今竟還有這麽原始質樸的民族，他哂笑一聲，只是這神，迎得來嗎？
“我娘還說，神仙會庇佑我們，辟邪驅鬼，尤其是厲害的大鬼。”眸光閃爍，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孟往，如有思量。
“哦？這麽說，如今迎神，是因為料定會有厲鬼侵擾了，是嗎？”
“我沒這麽說，”翎淩哼了一聲，為孟往的私自揣測感到不快，不過他還是昂着頭，“反正厲鬼勿近！”
“好吧，那祝你們迎神順利，厲鬼勿近。”他擡手拍了拍小男孩的頭，帶了點戲谑味道，翎淩反手想揮開，可惜孟往已經收回了手，撲了個空。
厲鬼勿近？他偏要近。
站起身來，往上擡了擡鬥笠，拿出了找事的架勢：“你姨姨家的客棧在哪？帶我去吧。”
“你不是沒錢嗎？”
“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