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玩火
玩火
月餘川坐在他身邊,等他将一盞茶喝完,接了茶盞擱在一旁的小幾上,小幾上還有一碗涼透了的醒酒湯。
一回頭就察覺到了孟往意味深長的眸光,和耐人尋味的探究神色。忽然又湊了過來仰頭仔細端詳他,不知在尋思什麽。
長發鋪散在身後,瓊鼻秀口,朱唇水潤誘人。睫翅撲閃,一雙眼睛還帶着宿醉後的懵懂氣,水意迷離。他仰臉看人,宛如月下的清純小妖,這個角度尤其适合親吻。
月餘川心裏跳漏了一拍,微微垂頭看他,指背輕撫過白皙細膩的臉頰,眸光慢慢往下落上了他的唇。
紅唇輕啓,孟往突然說:“問你個問題。”
“……”月餘川收手,撇撇嘴,“你問吧。”
“你們修清心道的,是不是遇事都會更冷靜幾分?這對正确決策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好處?”
他聳聳肩:“我怎麽知道,我又不修。”
“哦,你不修。”
“嗯?你不修?!”孟往猛地震驚,盤腿坐在榻上,擡眸愕然,脫口而出,“你為什麽不修?!”
“……”月餘川為孟往突如其來的質問而感到不解,微揚了揚眉梢,“你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你騙我?”
“我騙你什麽了?”月餘川不明所以,簡直莫名其妙。
醉後的昏沉倏然散去不少,孟往半裹着毯子靜坐着暗忖,的确,月餘川沒有騙他什麽,他只是主觀臆斷神仙都要修清心道,自己也沒有去求證過。
但如今知道了事實,他不得不深刻地“反思”一下自己。
月餘川根本不修清心道,那他這麽多次的勾|引都算什麽,他将人勾着玩,勾到關鍵時候又故意将人推開,并且屢試不爽,樂此不疲。也不過是因為覺得月餘川不會做出什麽,才敢如此肆無忌憚,過分地玩火。
那以後自己也不能随便将人勾着玩兒了?幾分心虛和淩亂湧上心頭,應該說,如果早些知道,他們可能已經度過了某個春宵良夜。
可現在月餘川知道了自己有這個誤解,會不會找自己算賬?饑餓的男人最如狼似虎,若月餘川需要,其實他也不是不可以,但現在可不是糾纏的時候。而眼下……打是打不過了,不知道跑能不能跑得掉?
跑?他哼笑一聲,盯住一臉莫名的月餘川,默默拿好了主意。這人心嘛,就跟拆屋子是一個道理。
月餘川被他一動不動的目光盯得發麻,孟往也不說是發生了什麽事兒,他只好自己從方才孟往的言行舉止中找找思路。不就是談到了清心道麽,他說自己不修清心道,孟往才忽然一副見鬼了的樣子,所以?
他忽然沉了臉色,瞧出了端倪,道:“孟往,你不會真的覺得,所有神仙都要修清心道吧?”
“嗯,不錯。”孟往直率得不可思議,頗帶些谑弄意味地瞧他。
月餘川了然,心下哂笑,敢情自己辛苦忍耐了這麽久,都是因為一場誤會?孟往還真是,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他,只管玩火不管滅,并将此作為一種樂趣。
雖然心裏憋屈,不過……好在孟往對他有所誤會,不然如宗正所言,若極陽之氣傷了他的陰體,恐怕他還要為此難過。但宗正也說孟往體內有晤虞幾分極陰之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格外注意和克制。
但最近就算了吧,依照呂黯說的,孟往最近正在骨釘之痛反複的時段,自然是該好好養着。
但,自己對這個壞人還是太過寬容了。
他一下掐上一截軟腰,攏着人要挾道:“那怎麽辦?你得賠我?”
孟往抵在他懷裏,擡手勾住他下巴,順勢接話:“賠什麽?”
“你說呢?”他向下瞥了一眼孟往略開的領口,鎖骨精致。
孟往慢條斯理地摩挲着他的皮膚,從喉骨慢慢往下:“什麽時候?”
他一下制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将聲音壓成暧昧的氣音:“現在。”
兩道目光在空中相撞,各不相讓。時間仿佛靜止,他們的目光好似能夠淩空碰撞出火花,一場糾纏的角逐已然展開。
但孟往先一步有了動作,擡手正了正自己的衣衫,轉身下了榻,邊說邊撿起自己落在榻邊地上的腰帶,作勢要往腰間系好,道:“我不跟你玩。”
“你以前不是很猖狂嗎?”月餘川取得了勝利,勾了勾唇笑話他,“怎麽現在不敢了?”
不敢?孟往挑眉,不至于,他只是喜歡以退為進,想要找個理由去撿一個東西而已……
暗夜的風徐徐,月餘川也不打算真的怎麽着他,就此作罷,可惜他錯估了孟往的野心。這個野心家不允許自己被人抓住這種尴尬誤會的把柄。
他眼前忽然閃過一道暗影,随即自己的兩只手腕便被什麽制住纏繞了起來,被人往後一推便倒在了軟榻上。
孟往欺身壓住他,将他的手腕抵在頭頂,輕輕一笑:“玩玩?”
他的怔忪并沒有維持太長時間,也不反抗,只是歪着腦袋看孟往,語帶懷疑地一笑:“孟大人,有力氣嗎?累壞了,我可要心疼的。”
孟往一手按上他的胸膛,不懷好意:“有沒有力氣,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但孟往還沒來得享用他的獵物,眼前便一陣旋轉,等再睜開眼他們二人已經互換了位置。而抵住他的桃花仙人一臉戲谑,修長的手指挑着一條腰帶。
“孟大人也太看不起人了吧?憑一條腰帶就想縛住我?”他從孟往的外衫裏卡住一截細腰,往上擡了一下。
那雙蠱惑的眼睛迷人心智,他欺身吻過他側颚,只想等吻過自己觊觎已久的朱唇後便抽身離開。但孟往用食指擋在了他們的嘴唇之間,他不滿:“不可以嗎?”
“可以。”他同意,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
“我想……”他正色,“在上面。”
“……”月餘川吞咽了一下,一口回絕,“不行。”
孟往推了他一下,不帶玩笑意味:“我是認真的。”
他們坐起來,月餘川凝眉,滿心不解:“那你之前怎麽不說?你也沒反抗啊!”
“我裝的呀!”孟往理直氣壯,“我以為你修清心道,我們只是精神戀愛,這些都無所謂,裝着玩兒,可現在不一樣了啊。”
“……”他一下拉住他的手,盯住他的臉龐,咬牙一字一頓,“不行。”
孟往抱臂,盯着一旁的花瓶又開始不理人,像是置氣了。月餘川糾結了一番,将他的臉扳過來直視他的眼睛認真道:“除了這件事,其他的我都答應你,通融通融,好不好?”
“那你怎麽不通融通融我呀?”
他一哽,不理解孟往怎麽突然轉了性子,想要做主導的一方,難道真是以前裝成承受一方?如此詭計多端?兩個主導者在一起是不會有結果的,但此事他不願退讓,況且他瞧着,孟往的态度可不如自己這般堅決,是不是別有目的還不好說。
他忽然笑了笑,松了方才的緊張狀态,谄媚道:“孟大人,開個條件吧,只要你允我。”
“你這麽有決心?”孟往睨他,狐疑不已,“除了這個,其他的你都能答應?”
“當然。”
他抱着手臂一揚下巴:“可我堂堂輪回司主事,怎麽能……”
月餘川傾身吻了一下他鼻尖,安撫道:“這是兩個人的事,自然要憑你意願,你若是不願意,我絕不勉強你,行嗎?或者……你還有什麽其它要求?”
孟往翹了翹唇角,勾得差不多了,他終于收網,終于明牌:“那我要你修清心道。”
“……”
這一整晚,月餘川已經快沒脾氣了,只能深深吸了口氣證明自己還活着。
他終于明白了,最表面的目的往往不是最終的目的,孟往在乎的根本不是主導者的位置。
要的不過是,絕對的話語權,要說一不二地位,要他如同修了清心道一般忍讓他。大概是還想着如從前那樣能夠勾着他玩兒,能夠享受這種樂趣卻不想付出代價。
這個算計人心的主事深谙謀利之道,知道要提一個這樣過分的要求很難,但如果先提一個絕不可能被答應的要求,自己便會變着法兒央求他,他再趁機提出其他要求便容易被接受很多,如此一來達成目的的成功率便也增了許多。
人心平衡之道,莫過于此。
孟往費了這麽大的勁,先是勾他動情,再趁機提出要上位的要求,只不過是個幌子罷了,靠着這個幌子來遮掩他最終的訴求。
他将人心玩得明明白白,而自己也的的确确上鈎中計了,甚至因此變得被動,做出了“除了這件事,其他的我都答應你”這樣的承諾,要反悔也來不及。
“養不熟的白眼狼,你也這樣算計我?”他一下将孟往箍在懷裏,輕咬了他的耳垂作為懲罰。
而這個壞人毫不愧怍,只是笑着公布了結果,“真聰明,被發現了。”
他就是這樣,要将所有事的價值榨幹,正如月餘川評價他的,他最擅長操縱困局。而勾着月餘川已經成為了一種樂趣,他沉溺其中,又不想太過被動。
他對主不主導什麽的随意得很,沒什麽立場。但可以拿着此事急一急月餘川,更何況,若月餘川沒有那麽堅決,自己還能賺個攻位來,怎麽也虧不了。
“你是正人君子,說話可要算話,答應我的不要忘了。反正我說不要就不要,說不能碰就不能碰,我恃美行兇,我說了算。”
“……我可真不想做這個正人君子。”他無奈,竟然真有不修清心道的忍者。
但也無妨,陰體承受不了極陽,他本也不能多碰孟往。這樣也好,如此兩便,至少孟往會主動找他玩,總比不主動好。況且,火玩久了,總是要引火上身的,到頭來也總是要付出代價。現在得到的越多,日後付出的也要翻倍。
不急,他可以等獵人自投羅網。
你就折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