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緣起玉霄
緣起玉霄
珍馐館靠近角落的位子,一只小貓吃着吃着不小心露出了尾巴。
那尾巴還不自覺地在空中搖晃了幾下。
薛米大驚失色,連忙把尾巴收了回來,然後偷偷觑了一眼裴玄聽的神色,寄希望于他坐的位置比較偏僻,沒人看見他招搖的尾巴。
慌忙間,貓的習性就占據了上風。
薛米下意識地舔了下手——這是他慣常緩解尴尬的方式。
貓咪舔爪爪嘛,多正常。薛米如是想。
裴玄聽默默嘆了口氣,語中似帶驚訝:“……貓尾巴?”
他實在是很難不注意到那條招人的毛尾巴。先不說對方那無意間散發出來的妖氣,只說這破綻百出的尾巴爪子。
要是再裝作自己不知道,裴玄聽覺得還不如自己裝瞎比較方便。
這小貓一高興就完全忘記了僞裝,警惕性未免太差。也是多虧了自己沒有歹心。
雖說修真界最近流行人魔妖命運一體化,即魔和妖的命也是命,人有壞人、魔與妖也有好魔好妖。但人是一種具有多樣性的生物,不論什麽時候都不乏那些喜歡對妖魔一刀切地圖炮的。
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薛米,畢竟他只是一只什麽都不懂還在學習中的小貓咪啊。
一來,都說貓和貓尾巴是兩種生物,對于尾巴它自己産生的思想,薛米也很無奈。
二來,他們野蠻生長的浮山可沒有那麽多歧視,常言道不管白貓黑貓,能抓老鼠就是好貓。
當然,現在他們開靈智的貓咪已經不吃老鼠了,捉老鼠純粹就是為了玩,哦不,修煉。
你問捉老鼠能煉什麽?
那當然是修煉專注力、敏捷度和一擊必殺的力量啊(确信)。
總之,對于他們來說,吃不吃老鼠是一回事,能不能捉是另外一回事。
貓祖宗有言:無孝有三,不會捉鼠為大。
如果你是一只不會捉老鼠的懶貓,那你就是一只違背祖宗的貓。
咳,跑題了。
總之,薛米他就是毫無察覺,他就是管不住尾巴,他就是要舔爪爪。
薛米愣愣擡頭,聲音有點委屈,一對圓眼睛清澈似有水光:“人類不能跟貓交朋友嗎?”
裴玄聽:!!!
他想說小貓你的關注重點錯了。但是在這種場合說出這種不解風情的話就跟美人在側而你專心念經一樣不解風情。
那他還能怎麽辦?
他只能心疼地把小貓整個抱在懷裏挼一挼,從毛耳朵揉到粉色肉墊、尾巴根根。
——意念上地。
實際上的裴玄聽依舊裝得雲淡風輕八方不動,十分光偉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既然認了你這個摯友,自然不會因為你是妖非人而改變。”
曾百齡看了一眼恨不得擺出一副被可愛暴擊後西子捧心姿态的師尊,十分嫌棄地搖了搖頭。
原來師尊是個貓奴。看樣子已經是晚期了,沒救了,拖走吧。
不過他還是有點奇怪。怎麽以前沒見過師尊養貓?
別說養貓了,好像都沒見過師尊接觸其他妖和靈獸。
哦,師尊好像已經足不出戶地閉關快百年了,他平時根本見不着對方。
那沒事了。
臨分別時,裴玄聽還是苦口婆心地勸說了兩句“最好斂住妖氣以免招來無妄之災”雲雲。
其實他不說薛米也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畢竟他只是偶爾不能适應人類社會,但不傻。
從不小心露出尾巴後裴玄聽露出的複雜神情中,薛米就已經知道恐怕在人界自己不能随意表露身份了。
裴玄聽遞給他一枚外觀特殊的傳訊玉佩,表面靈氣四溢,刻有繁複陣法:“保持聯絡,若在人界遇上麻煩,盡管找我。這枚傳訊石上刻了高階聚靈陣,沒有靈力的凡人也能使用,哪怕你去了魔域,通過它都能與我聯絡上。”
反正他現在四處游逛端的是有閑有錢,這種小玩意他多得很,願意賣小貓這個人情。
薛米果然感動萬分,作為交換,有些不好意思地給了對方一個香囊。
說是香囊也不準确,因為囊中未裝香料,只放了幾簇貓毛,和幾枚看不出品相的白色小石頭。
曾百齡內心一哂,心道果真是山裏貓,拿不出貴重寶貝,竟寒酸至此,只送得出幾根貓毛幾顆石子。他們師尊可是有名的喜愛珍奇異寶,天元峰庫房裏什麽寶貝沒有?肯定瞧不上這份贈別禮。
師尊不會當衆甩臉子給人家看吧?這傳出去會不會毀了玉霄宗的名聲?
哦,他師尊現在是“凡人”裴玄聽,那沒事了。
薛米表情有些忐忑:“這是我們浮山臨別贈友的習俗,要在認可的對象身上沾染自己的氣味。只是一個不值錢的小玩意……”
然而裴玄聽卻欣然接過,看表情甚是滿意:“我看這香囊就甚好,合我眼緣極了,千金難買一份心意。小貓,勿要介懷,我豈是那等庸俗之輩?莫讓你我二人的情誼染上了銅臭味。”
曾百齡:“……”
得,這下他成庸俗之輩了。
活該他替師尊瞎操心,真是皇帝不急那啥急。
三人在珍馐館門口分別,薛米又恢複了獨身一人的狀态,不過吃飽喝足後心情還不錯。
他不喜歡禦劍飛行,又坐不起價格昂貴的飛舟,于是就靠着雙腳一路走走停停,終于來到了玉霄宗。等玉霄宗到了,他也逐漸習慣了用人類雙腿行走,可謂一舉兩得。
玉霄宗招生季剛過,大門處很是冷清。只有一個金丹修為的外門弟子在一旁打盹。
值守的青年困頓間瞥見山下遠遠走近的一道清秀人影,勉強消去了幾分困意,開口道:“有通行信物不曾?”
薛米搖頭:“我自薦來玉霄宗求道,求仙君行個方便。”
青年對于處理這類一言不合就無證來玉霄宗拜訪的宵小已經很有經驗,他本想直接将人打發回去,但擡眸一看,話頭在喉嚨口轉了一圈沒說出口。
原是薛米在來的路上已經用法器斂去了妖氣,通身又自帶疏(莫)離(挨)清(老)淡(子)的氣質,看起來就很有逼格。
最要緊的是他身上那件一看就絕非俗物的衣袍(貓毛變的),以及腰間佩戴的極品傳訊玉佩(裴玄聽送的),昭示着他可能來自某世家名門的身份。
青年凝神一探,發覺他雖然修為只到金丹,但周身卻隐約被另一股深不可測的靈力籠罩着,教人探不清虛實,不覺眉頭一擰,道:“你且在此處稍等片刻。”
說着,從懷中摸出一塊宗門內專用的傳訊玉佩,朝對面說了幾句話。
薛米不疑有他,坐在旁邊石凳上靜等。
不一會兒工夫,門內施施然出來一個人,修為要比守門青年高深的多,約莫已到合體期。
他朝薛米一點頭,道:“這位道友,跟我走吧。”
薛米心道玉霄宗這種仙門大宗想來是不屑于用陰謀詭計對付自己一個無名小輩的,便快步跟上,與之一起朝山上走去。
一入玉霄宗境內,便是進了護山大陣的範圍,一言一行皆無所遁形,薛米感覺到陣法對自己隐隐的排斥,眉頭不由得一皺。
那位領他進門的修士笑道:“道友莫擔心,雖然陣法攻擊強度可達大乘期修士全力一擊。但只要跟緊我,這大陣便傷不了你分毫。”
意思是假如亂走的話,便會即刻殒命。
薛米了然。
兩人穿過護山大陣,徑直來到玉霄宗主峰,十二峰中最高的淩雲峰。
一路上,薛米見到不少修士與他身邊這位青年行禮,叫他“左師兄”,方知眼前這位氣質溫和的青年是玉霄宗周掌門座下的大弟子左武。
左武人與其名截然相反,是個面容純善的文靜符修。
反直覺的是,在這個符修只能作為小衆流派的修真界,他其實十分能打。
掌門座下大弟子并非浪得虛名。
不過薛米總覺得對方是個笑面虎,仿佛笑着笑着就會在背後給你一刀,哦不,給你一符箓。
不論如何,表面功夫總是要做到位的,薛米态度恭敬地跟着左武進了淩雲峰西邊偏殿。
一進門,兩人就聽到一個聲音傳來:“左武兄,說好的申時對弈,你讓我好等。”
喬玉林一陣埋怨沒說完,餘光看見跟在左武身後的薛米,話頭一滞:“咦,你方才就是去撿了個小孩回來?我瞧瞧……骨齡稚嫩,膽子倒挺大。已經到金丹了?不錯不錯。可惜,怎麽是個雜靈根?”
左武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廂喬玉林就連珠炮似的開了話匣子,将薛米整個人,哦不,整個貓都剖析了一遍,末了還驚奇道:“嗳?真真奇怪,你身上萦繞着的這股靈力我感覺有些熟悉——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