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開城門。”

應秋水吩咐道。

城頭的修士雖然不知道下面的琴師是何方神聖,但這紅衣似血、豔麗如刀的宮裝麗人是誰,他們是知道的。青葉山城裏,劍尊之下,她的話就是不可違抗的聖旨。

城外的一主一仆聽見城門發出沉悶的聲響,在他們面前緩緩開啓。

見城上的麗人不見了蹤影,落拓琴師将琴塞回到了小童的懷裏,說道:“進城。”

入了城,依然是琴師騎着驢,小童抱着琴,一前一後地朝着城中行去。

靠近城門的地方建築損壞比較少,但在這裏忙碌的百姓身上的勞累、眼中的疲憊跟麻木的傷痛,還是有如實質地朝着二人撲來。

驢蹄走在青石板上的聲音仿佛是此間唯一有些活氣的聲響,也引不來他們的目光。

只有在跟這一主一仆擦肩而過的時候,年紀小些的孩子才會朝他們看上一眼。

小童抱着琴,比走在荒漠中的時候更謹慎,畢竟黃沙對琴尾的磨損不及石頭,因此走得就更慢了。

他看了一眼騎在驢背上的主人,男人對他的腳程快慢渾不在意,他的眼睛像是在看着前方,又像是哪裏都沒在看。

宿清雲發訊讓他來青葉山城,只跟他提了血河的事,卻沒有說應秋水也在。

當年她跟自己割袍斷義的時候說過,從今以後除非死,否則不要再見,如今她卻在城頭來迎自己。

雖然沒有多說一句話,但也已經打破了這句此生不複相見的誓言。

看來城中定是發生了什麽,牽涉到了她願意為之打破自己誓言的人,她才會來。

Advertisement

想到這裏,男人皺了皺眉,從毛驢上翻身下來,小琴童以為他這是要在城中步行,忙騰出了一只手,要去牽毛驢的繩子。

只是還沒等他碰到繩子,他的主人就把他抱了起來,放在了驢背上。

小童不明所以:“主人?”

這一路上,他的主人是從來沒有讓過坐騎的,一直都是自己騎着驢,讓他抱着琴在後面跟随。

琴師親自牽了毛驢的繩子,伸手在毛驢的脖子上輕輕地拍了拍,然後對小童笑着道:“這樣走快一些。”

說完他牽着這頭又老又瘦的毛驢,驢載着背上的小童跟琴,朝着城中神廟所在走去。

城中堆積的那場大雪雖然已經化了,但處處都還留着劍子的劍意,這青衫落拓的琴師在青石板上随意一步踏出,就像奏出了天地之音。

靈氣共鳴發出的音調化作柔和春風,在城裏的長街短巷、高牆矮舍、飛檐翹角各處拂過,化掉了殘留的劍意,讓此地靈氣變得更加調和。

神廟之外,應秋水看着他的身影從長街盡頭走來,看着他這番潤物無聲的手段,果然是差一點成為瑤池宗主,上過神宮又回來,代替神宮光輝遍巡人間的人。

沒了小童的短手短腳拖累,行進的速度果然就快了,他們轉眼就從長街盡頭來到神廟門口。

看着先前來接自己卻沒有說話的宮裝麗人,青衫男子停住腳步,認真地看了她片刻,然後才問道:“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還不錯。”冷豔如刀的美人淡漠地道。她所說的“還不錯”,大抵是因為過去這些年不想見的人都沒有在她面前出現過,讓她可以忘卻一些不想記得的事情。

她那雙形如桃花卻凜冽如刀的眼睛在長而濃密的睫毛後看着面前的人,而後開口道:“你倒是變得讓人認不出了。”

昔年他在瑤池,貴為少主,琴癡之名響遍四境。

連軒轅皇朝最高傲的那位公主為搏他“無筝一顧”,也願使自己最驕傲的琴音出錯。

他出入都要南境特有的仙禽青鸾來拉車,身邊前呼後擁,侍從起碼二十人,哪怕是去一趟萬寶千珍樓參加一回拍賣,雲靴也絕對不踩地面,紅毯要從車駕旁一直鋪到包廂。

可是現在,看着面前這個同世間其他失意落拓的琴師一致無二的人,應秋水都覺得只怕當年那個公主會後悔自己彈錯了音。

聽了舊人對自己的評價,謝無筝卻像是完全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身後的小童不習慣騎驢,正抱着琴在驢背上扭來扭去,吸引了應秋水的目光。

出于某種原因,她皺了皺眉,開口道:“這麽小的孩子,你怎麽讓他來抱着琴?”

說完這句話,她才認出小童懷裏抱着的那張琴。

同這對主仆一樣,灰撲撲的伏羲琴跟她印象中的瑤池至寶實在是大相徑庭。

當年眼前的人身為瑤池少主,琴意通天,繼任琴尊是板上釘釘,這件至寶在他手上正常,可是後來他脫離門派而去,瑤池竟然還願意讓他把琴帶走?

順着她的目光,謝無筝回頭朝自己的小琴童看去,用并不着惱的語氣道:“他不肯讓旁人抱。”

小琴童小臉圓圓,眼睛圓圓,原本還在扭動,見主人跟這個紅衣似血的宮裝麗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害羞,把懷裏的琴抱得更緊了些。

應秋水看着他,在他的神情之間找到了跟謝無筝的微妙相似,看得出他有修琴的資質,但卻很難說這是男人的弟子還是兒子。

如果是後者那更好了。

她舒展了眉心,對多年不見、原本也是打算再也不見的人說道:“他在下面,下去吧。”

要入神廟,毛驢自然不能牽着進去,小童終于從自己坐得不習慣的毛驢身上下來,看着一個白衣侍女把毛驢牽下去,然後抱着琴跟着主人一起入了神廟。

劍尊在血池坐鎮,應他而來的人卻沒有直接下血池,而是先去了正殿。

正殿之中,青衫琴師站在神君像前,看着變了臉的神君。

正像沒有人見過神君,也沒有人見過神君像上浮現出來的這張天真殘忍的面孔。

謝無筝凝望了這張面孔片刻,才轉過身來,對在一旁等自己的宮裝麗人說道:“走吧。”

他們順着通道往下方的血池走,應秋水問:“你上過神宮,你也沒有見過神君?”

腳步聲回響在通道中,青衫落拓的男人溫和地道:“沒有,神宮之中對神君的記載也不比人間多,唯一一張畫像畫的還是他的背影。”

所以他們給神君立像,可以雕出他的身形,想象出他的衣裝,但是來到臉上的時候,卻不能給那張臉雕刻上五官。

他頓了頓,又道:“但那張臉不管是誰,都是從底下上來的光明正大的挑釁。”

他說的“底下”自然不是幹涸的血池,而是在底下更加陰冷、更加黑暗的世界。

說話間,終于來到了底下大廳,正靜坐在血池前的宿劍尊白發如雪,一張臉看起來卻比他青衫落拓的舊友要年輕十幾歲。

看着許久未見的舊友,劍心圓融如劍尊也是微微一愣,同樣問了一句:“怎麽搞成這樣?”

謝無筝對他一擺手,表示不值一提,然後便在地下大廳四處走動,檢查了一番。

應秋水立在宿劍尊身旁,看着男人撩起下擺,踏入已經幹涸的血池,到中央去查看了一眼已經封閉的通道,随後才從若水劍波動的藍色光芒中離開,回到兩人面前。

“有魔氣。”

謝無筝垂着眼看地上的人。

坐在地上的人卻像是對這個結果不意外,答道:“秘境裏也有。”

謝無筝沒來之前,宿劍尊并沒有對旁人說,他會這麽急着動身來青葉山城,不光是因為七大司座的命牌碎了四枚,而且還是因為有人把三大司座的頭顱送到了昆侖巅。

“三大司座的頭顱切口,留下的魔氣淡卻精純,殺他們的人半點也沒有要掩飾的意思。”

見到這三個頭顱,昆侖當代的掌權者便大概知道秘境裏出了什麽事。

終歸是自己唯一的弟子在裏面遇到了生死之戰,而且跟這三個頭顱的主人有關,所以才引來了獄修羅。

他望着風塵仆仆趕來的謝無筝,對他說道,“魔修跟這件事沒什麽關系,起碼這一次他們不是在我們的對立面。”

而既然獄修羅都來了,那北堂寒夜自然不會有事,現在所差的就是失蹤的應劫心了。

聽到這個名字,謝無筝下意識看向應秋水,問她:“是滄海的兒子?”

“不錯。”

宮裝麗人眉目不動地說道。

謝無筝頓時便明白過來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将目光重新落回血池中央:“方才我在查看的時候确實查探到了鬼氣,不過通道并沒有完全打開。

“血河的血河大陣比起當年在南境施展的時候要更精純了,不過他的實力不足以完全打通這個‘眼’,更何況才蓄勢到一半就被你的弟子打斷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在宿劍尊面前同樣席地而坐,然後朝旁邊一伸手,一直抱着琴的小童就把伏羲琴交到了他手上。

外形看着落拓潦倒,眼睛卻無比明亮的琴修将這件天級法寶橫于膝上,宿劍尊看着他,忽然打趣了一句:“不用焚香沐浴再操琴?”

謝無筝一哂道:“哪有這麽麻煩?”

然後修長十指在琴弦上一撫,琴音如水,就從他的指尖下流淌出來。

與先前他在城門外奏出的那一弦琴音相比,這一曲幽怨如泣,不絕如縷,自陰陽翻覆眼之上響起,順着沒有完全開啓的通道如絲下探,溝通幽冥。

北境修為最高的兩人加上懵懂小童,聽他把這曲子從頭到尾彈了兩遍,然後才将修長十指按在琴弦上收了勢。

他以琴音在幽冥探尋應劫心的下落,應秋水是最緊張的,此刻見他停下,便馬上忍不住問道:“如何?”

“不在幽冥。”謝無筝篤定地道,随即見到應秋水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既是不在幽冥,那就沒事。”

遇到任何的問題,只要不脫離人間,那都是對他的一番磨練。

她無需插手。

謝無筝收回目光,看向宿劍尊,說道:“青葉山城下面的這件法寶不見了終究是個問題,剩下三境的同階法寶跟妖丹屬性都不對,要找替代品還是要去十萬大山跟軒轅皇朝找,找回來我再用個陣法加固就行,總不能讓你一個劍尊被耗在這裏。”

聽到這兩處地方,應秋水的眸光微閃,坐在謝無筝對面的宿劍尊卻笑了起來,提議道:“你跟軒轅皇朝倒是熟,送佛送到西,你去?”

水系的天級法寶如鳳毛麟角般罕見,有也是珍藏在皇宮大內。

雖然當年那位公主已經嫁人,但憑琴癡的名字去借,相信總能借到。

謝無筝卻對他笑着搖了搖頭,然後五指再次在琴弦上一揮,奏起了一首比方才激揚得多的曲子。

原本平靜的空間在這曲音的震蕩下開始不穩,那因為血河大陣而短暫打開又消失的通道開始重新開啓,于若水劍的光輝下生出吸力。

見烏光再起,然而卻只是局限于血池之中,光柱離地也不過數尺之高,心生警惕的應秋水這才收起了警惕。卻見謝無筝起了身,對他們兩人認真地道:“找水系法寶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我要下去查探一趟。

“從這裏開始,就是我的事了。”

以活人之身入幽冥,從古到今就只有一個元公甫是活着回來的,可是謝無筝邁向那道烏光的身影卻是如此從容。

他斜抱着伏羲琴,另一只手随意地向着身後一招,小琴童就邁着小短腿噔噔地朝着他跑去,跑到一半化成了一道青光,融入了伏羲琴中。

“器靈?”

應秋水如冰霜一樣的臉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縫,這竟是伏羲琴的器靈!

“想不到啊。”宿劍尊的聲音響起,感慨道,“伏羲琴在你手上竟已經孕育出了器靈。”

天級法寶可以有機會孕育出器靈,但是這比凡人得道還要難,想起在門口他說的那句“他不讓旁人抱”,應秋水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然後,她就看着這道修長身影就走入了那道烏光,伴随烏光一起消失在幹涸的血池中央。

幽冥,黃泉戰場。

軍鼓,號角,萬鬼厮殺。

戰場中央,一個穿着惡鬼紋樣黑色衣袍、發間跟兩耳裝飾着不同顏色的袖珍骷髅、身上的戾氣比這些在黃泉戰場上積年厮殺的老鬼更兇的少年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

見到這些鬼物因為見了活人的鮮血而更加被激發出兇性的樣子,哪怕已經一刻不停地戰鬥了二十幾日,力竭得幾乎要站不穩,他還是從掌心逼出了黑炎,對着這群想要将自己吞噬入腹的鬼物冷道:“不怕死就來啊!”

就在這時,他聽見從幽冥慘綠的天際傳來了一陣琴音,經脈裏已經接近枯竭的靈力如同枯木逢春,在這一瞬間又生出了力量來。

徐妄一扯沾血的嘴角,充滿倔強的少年面孔上露出一個仿佛帶着猛獸尖牙的笑容來。

外面在發生什麽,楚倚陽是不知道的。

原本打算找他的師父兼親生姨母眼下因為知道他還在人間,所以打算等他自己回來這件事,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北堂寒夜真的是個天才,修劍行,修別的也很行。

而血契果然是世間唯一能夠克制頂級豔毒“美人恩”的東西,契主動三分情,到了受契者身上就變成了十分。

北堂寒夜也不過是叫他過去,他就整個人貼到他身上。

北堂寒夜不過是被撩得有幾分情動,他身上就是半身魔紋浮現。

那枚天級夔龍妖丹被獄修羅的魔氣碰過,就像是對魔氣反應靈敏,血色魔紋一現,它就在丹田裏跟着動了起來。

于是兩個人清醒不到半日,說話不到三句,就又陷入了新一輪的被迫修行中。

一修又過了七日。

原先楚倚陽想着等把妖丹徹底煉化了,到出去以後兩人就是毫無交集,兩不相欠,縱使對面相逢也不認識,血契就可以不管了。可是現在他就覺得,出去以後一定要想辦法把血契去掉。

同為魔修,晏尋或者會對消除血契有辦法,如果為了這件事情需要去魔域找獄修羅的話,那就等【深淵魔域】支線劇情的時候去把事情解決。

北堂新換的那身衣服算是毀了,幸好他的儲物袋中似乎不缺替換的衣物。

眼下他正在水池裏,而先一步洗漱過的楚倚陽則遠離了他,在通往山腹的通道裏探索。

今日他在通道裏走得遠了些。

說起來,這段時日因為妖丹的緣故被困在這個山洞裏不能離去,竟是楚倚陽這幾年在各個世界中最接近休假的時候,不必想着如何搶時間補完劇情,除了吃跟睡,就是這樣出于個人興趣的探索。

越往通道深處走,越接近山腹,聽外面的動靜也就聽得越清晰。

楚倚陽猜測着外面的動靜,心道:“果然青葉秘境中的霸主天級夔龍一死,這些妖獸就都坐不住,個個都暴動了。”

四處都是兵荒馬亂,這一次進秘境裏來歷練的那些弟子,怕是很不容易。

伸手覆上面前的山壁,感受着山腹外萬獸奔騰而引起的震動,楚倚陽垂下了眼睛,眼尾壓出一片陰影。

還有那批遲了自己兩日到合歡宗弟子,個個都只擅長找人雙修,戰鬥力一點都沒有,最好是能在秘境裏找到可以抱的腿,不然死在這裏真的很丢人。

他放下了手,感覺差不多已經探索到了通道盡頭,前方剩下的山壁已經不厚了。

等到妖丹練化的那一日,他要避開北堂寒夜獨自離開,恢複的這點修為就算打不開獄修羅留下的禁制,也能夠打穿這層山壁,從山腹出去。

楚倚陽想着,把手裏吃得只剩下骨架的烤蛇肉扔在了地上,等他一走,這香氣很快就會吸引山腹中的其他生物來把它吞下肚。

做完這一切,覺得自己今天出來的夠久了,他才朝着原路返回。

山洞水池裏,北堂寒夜獨自待在水池中央。

他的身上還穿着白色的中衣,與他眼睛上蒙着的黑色布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因為意外而起的雙修結束後,少年先一步梳洗,過後執念于他沒有吃到的蛇肉,去了山洞後面的通道捕蛇,又撿了幹樹枝回來生火。

等到烤好了蛇以後,出于某種似乎覺得留在他身邊就會沒有辦法吃到蛇的奇異念頭,他帶着烤好的蛇同北堂寒夜告別,離開了山洞,繼續去他在通道中的探索。

北堂寒夜辟谷已久,進食對他來說不是必要的事情,但是對沒有多少修為在身的少年來說,這卻是他人生中的一等大事,只要是他醒着,能夠自如的活動時間,他總是在所能去到的範圍內尋找食物。

眼下他又離開了,留下的時間正好可以讓北堂寒夜入定,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選擇留在還有着烤蛇香味的山洞中央,而是選擇了水池。

盡管清楚地知道自己中了“美人恩”,才會格外容易因為少年的存在而動搖,可是北堂寒夜也清楚地知道先前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情動,跟前面幾次全無理智、行為絲毫不受自己掌控的雙修是不一樣的。

只是一感覺到對方的重量在懷中,就覺得滿足;一察覺到對方的氣息在身邊,就覺得安寧;而對方只是因為妖力暴動,對自己稍一主動求索,自己就什麽都忘記了。

在少年面前,他所有的理性都不翼而飛,就只剩下永久的渴望,原本被殺戮充斥的心仿佛生出了一個填不滿的空洞。

這種失控令他心驚。

所以他需要冷靜,需要到池中來入定。

池水冰冷,環繞在周圍,北堂寒夜想到自己身上的毒。

豔毒可解,只要離開秘境之後到合歡宗去取了解藥,就能解掉身上的“美人恩”,除掉解毒者對他的影響。

他在黑布後閉着眼睛,耳朵捕捉着山洞頂上的水滴在離自己極近的距離落下,滴入水池,将平靜的池面打得泛起漣漪。

冠絕四境的劍子一頭長發未束,披在身後,随着漣漪的波動而輕舞。

他修長如落雁的眉是烏黑的,映着水光的肌膚是白的,看上去極其适合親吻的唇是紅的,被遮擋了一部分的俊美面孔雖然沒有表情,但他的心卻不像臉這麽平靜。

山洞頂上落下的水落進水池中,也像是落進他的心湖裏,二者都有漣漪一圈一圈地蕩開,平靜不下來。

他知道是什麽橫亘在自己心裏。

從入殺戮道的第一天起,師尊就對他說過,他不能留有感情。

“不要動情,這是你師祖留下的訓誡。”

忘記感情,抛棄期待,可以使人變得強大,變得不易受傷。

他确實是在這條路上走得越遠,将無謂的感情跟期待抛在身後,就再也沒有感到過有什麽能夠傷害自己。

如果楚倚陽對他的影響不是因為“美人恩”,即便是解了剩下的餘毒,他也依然受他影響呢?

又如果少年對他的吸引,全是因為他身上的頂級豔毒,一旦服下解藥他就會完全忘記這些感情,甚至變得跟他母親一樣,心中對一人的情意全數轉為厭惡,那到時又會如何?

他舍得這樣放下嗎?

他要重蹈他母親的覆轍嗎?

這些念頭跟在耳邊無限擴大的滴水聲掩蓋了從通道深處傳出來的腳步聲跟金鈴聲。

等到有人入水的聲音将他從這些混亂糾纏的思緒中扯回來時,從水池邊跳下來的人已經來到了他身邊。

是入V的第1+2更。

楚倚陽:雖然不完全,但差不多山洞裏每一個省略號都代表一場。

而北堂這人還挺宿命論的,目前屬于覺得自己不是成為爹,就是成為娘,兩種他都不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