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二天清早,孟家輝躺在床上愣愣地發懵,昨晚他有些醉意,但七分醉意被刻意發揮成了十分,他原本想着在酒桌上避開點文馨月,沒想到她會送自己回來,還趁醉偷親!
孟家輝煩亂地長嘆一口氣,眼前一會兒閃過文馨月含情脈脈的臉,一會兒閃過阮青憂郁清澈的眼,兩人象走馬燈一樣在他心裏打轉。
攀上她,未來一片坦途,文處長只有這麽一個寶貝女兒,有文處長的保駕護航,他只要不是薛蟠那樣的酒囊飯袋,職場上風生水起指日可待。
可阿青呢?那是自己放在心坎上的人哪,父親不過是資助了他一年的學費,他就滿心滿眼地把父親和自己當親人,捧着一顆真心,毀了一片坦途,想陪自己過一輩子,他怎麽能丢下阿青?
孟家輝煩躁地抓住頭發扯兩下,象是要把困擾揪出來丢掉,他抹一把臉,從床上彈起來,拿上毛巾,準備去洗漱。
一開門正遇上宋琛昌,“嗨,你小子豔福不淺哪,昨晚那大美妞,你什麽時候泡上的?”
孟家輝搖搖頭,“別亂講,人家女孩子不忍心把我丢在酒桌上自生自滅,日行一善罷了。”
宋琛昌攬住他脖子,“你要這麽說,我就不客氣了,那妞特別對我胃口,有機會給哥們引薦一下呗。”
孟家輝有些驚詫,卻不露聲色,“一見鐘情?你就不怕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
宋琛昌混不在意地拍拍他,“哥們,格局小了吧?老祖宗都說過‘一枝紅杏出牆來’,那圈在院子裏頭的都能爬牆頭,有對象怕啥,落我手裏照樣給她吹燈拔蠟。”
孟家輝掩下眼底的厭惡,敷衍了過去。出門後,他撥通了文馨月的電話,“馨月,是我。昨晚麻煩你了。”
文馨月電話接得很快,“你還難受不?昨晚我好擔心,生怕你半夜不舒服,身邊沒人能照顧一下。”
“半夜醒了,看見你留下的字條,喝了點溫開水,就一覺舒舒服服睡到天亮了。”孟家輝頓了頓,“今天早上,同屋有位同事和我打聽你,說想追你,問你有沒有男朋友。”
文馨月嬌嗔道,“那你說,我是有男朋友,還是沒有呢?”
孟家輝苦笑一聲,沙啞着嗓子說,“我說了能算嘛?不算的話,說了也是瞎子點燈,白白浪費哪。”
“只要你不亂講,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要是敢胡亂說話,哼,小心我大刑伺候。”
孟家輝給她逗樂了,“什麽大刑呀?很厲害?”
文馨月張開尖尖五指,才想起他看不到,“月月牌貓爪,在你身上使勁磨爪子,你消受得了嗎?”
孟家輝心想,撓癢癢也算是大刑伺候,嘴上卻說道,“被美人抓破臉,這也是樂事一樁,要是我說錯了,改天就領教領教你的貓貓拳吧。”
文馨月就心癢癢他這個調調兒,“對了,我爸給你帶了句話,能否進入最後的競标名單,拼得是實力,但最終誰家中标,拼得卻是運氣。”
孟家輝聽了,心裏一陣激動,政府采購按照官方流程,一旦進入最後的競标名單,确實如文處所言,會抽簽決定哪家公司中标,拼得是運氣。但在實際操作中,往往會将訂單拆分成幾筆,由進入最後競标名單的幾家公司承接,換句話說,只要進入最後的競标名單,就有了切蛋糕的權利,至于能切得多少,那就是公司之間的又一次博弈了。
文處特意說這句話,莫不是在暗示會幫公司進入最後的圈子?孟家輝被突如其來的曙光照亮了心底,“馨月,我們公司的産品你親自用過的,書寫順滑功能強大價格适中,實力杠杠的,在文處那裏幫着多美言幾句呀。”
“知道了,不過,幫朋友和幫男朋友,幫法會不一樣的哦,你選哪種?”
孟家輝曉得這回再也躲不開了,眼一閉心一橫,“我兩樣都不選,因為,我想看你為我穿上嫁衣的模樣,我想在配偶欄裏寫上你的名字。”
孟家輝說完心意,聽筒那邊一片寂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與電流聲,孟家輝甚至有些自暴自棄地想,是要拒絕了吧?
十幾秒的靜默後,傳來文馨月顫抖的聲音,“讨厭,沒有花,沒有鑽戒,沒有燭光晚餐,也沒有小提琴,就這麽簡單兩句話,就哄得我好開心,開心到想掉眼淚,你太壞了!”
孟家輝不禁攥緊了拳頭,“對不起,現在的我還買不起鑽戒,不能請你到高檔餐廳吃燭光晚餐,以後補給你,好嗎?”
“我不要以後,今天下班後,我去找你,一切從簡,你要,你要和我當面求婚!”
傍晚,孟家輝去學校接文馨月,迫不及待走出校園的她,穿着一件酒紅色的羊絨大衣,化着精致的妝容,美得仿佛跌落凡塵的神女。
她拉着他到了情侶們經常逛的一家藏銀小店,在一排排銀戒裏,選中了一對戒指,亮面上盤繞着纏枝草,紋飾很簡單,卻顯得男戒粗犷素淨,女戒精致秀氣。
兩枚戒指只花了幾百塊錢,文馨月摩挲着無名指上的戒指,“纏枝草,纏轉千百年萦繞不絕,我一直努力追尋這樣一份長久安寧的感情,家輝,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孟家輝牽起她的手,一對戒指在兩人手指間交相輝映,“到現在,我都有點恍惚,仿佛在夢裏,如果這真的是一個夢,我願意永遠留在這裏,牽着你的手一直走到發蒼蒼齒搖搖,你走不動了,我攙扶着你,當你的拐棍,你想歇一歇了,我給你搬張凳子,歪過肩膀頭給你靠。只是,現在的我兩手空空,你選擇跟我在一起,會被拖着吃苦受累,過得磕磕絆絆,如果你想法變了,請坦誠地言語一聲,我絕不會生氣和抱怨,因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偷來的幸福。”
吃過晚飯後,孟家輝送她回家,兩人提前在巷口下了車,慢悠悠地往大院走去,大院裏都是些有年代感的老家屬樓,樓前園子裏的樹大概和家屬樓一樣有年頭,有些昏黃的路燈瞌睡地眨着眼,地上成雙的人影一會兒在前,一會兒在後,偶爾分開,然後又迅速黏糊在一起。
到了單元門口,兩人站定,正是蜜裏調油的時段,都有些依依不舍,孟家輝說,“你進去吧,我看着你上樓。”
文馨月掰着他的手指玩了幾下,“時間還不算晚,咱們在院子裏再溜達一圈,這一分開,好幾個鐘頭都見不到你了。”
孟家輝輕輕攬過她的細腰,低笑着問,“還沒有分開,就開始想我了?”
文馨月委屈地掄起拳頭捶他,“都怨你,你是不是偷偷給我下了迷魂藥,把我迷得七葷八素的,滿心滿眼都是你。
倆人又膩歪了一陣子,文馨月才一步三回頭的上樓。孟家輝出了巷子,心裏有一絲愧疚,卻也有一些興奮,搭公交末班車回到了出租屋。
一進屋,客廳沙發上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孟家輝驚訝地說,“阿青,你怎麽忽然過來了?”
阮青嘴唇嗫嚅了兩下,低聲道,“有話和你講。”
孟家輝攬着他進了房間,“什麽事?你吃飯了沒有?我這裏有泡面,要不要泡一碗?”
阮青扯住他的手,“小輝哥,我吃過了。”他有些憂傷地望着孟家輝,孟家輝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你怎麽了?遇上啥事了?”
“小輝哥,你昨晚上是不是和上次那個文馨月在一起?”
“嗯,昨晚我們肖總監請文處吃飯,文馨月陪着他爸一起來赴宴,肖總監陪着文處說話,我這種小蝦米就負責照顧文馨月吃好喝好,後來,我喝醉了,文馨月幫着司機把我送上樓,我一沾床就睡得昏天黑地的,哎,你怎麽知道昨晚我和她在一起呀?”
“她接起了我打給你的電話。”
“你幾點打的,今天挺忙的,我都沒注意來電記錄。”孟家輝随手翻出通話記錄,屏幕上兩條通話記錄明晃晃緊挨着,一通是昨晚阮青的來電,時長:0分19秒,一通是今早打給文馨月的電話,通話時長:10分35秒。
兩條刺眼紮心的通話記錄,讓沉默凝滞在空氣裏,阮青深吸口氣,艱難地問道,“小輝哥,你已經和她好上了,對不對?”沒等孟家輝回答,他神經質地揉捏着手指,自言自語道,“真羨慕她,什麽都揮手即來,想要什麽都不費力氣......”
孟家輝心疼地把阮青攬在懷裏,“阿青,都是我不好,想靠文馨月搭上文處這條線,拿下這次的招标,就一直和她聯系着。我知道委屈你了,我知道我該打,不該既想和你在一起,又和她暧昧不清,可是剛來蘇市時,我每天往外面跑業務,好多地方的大門都進不去。早上出門,站在街上的十字路口處,四顧茫然,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沒有業績,只有那點底薪,我連着吃了兩周的榨菜拌飯,到現在看見榨菜就反胃想吐。”
孟家輝聲音有點哽咽,“後來陰差陽錯地認識了文馨月,我真的舍不得中途放棄,等招标會水落石出後,我一定和她做個了斷,阿青,你再寬容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阮青輕輕推開他,眼圈發紅,“小輝哥,你一路走來不容易,我懂這裏頭的苦,你現在半只腳踩在通天橋上,很快就能做到人上人的位置,她就是你命裏的貴人。都說,人的命天注定,強求不得,可是今天我想再強求一回,哥,你能不能放棄她,就是讨吃要飯,我都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孟家輝躲閃着阮青祈求的目光,終是沒能說出阮青要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