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人一貓，能不能找到，總體來說七分看運氣三分靠打拼。陳凱阖甚至驅車去了趟鎮海寺，去求簽問卦，求到的簽子上寫着四句話：明珠出土埋久深，無光無毫到如今，忽然大風吹去土，自然顯露又重新。

樹蔭下的解簽處，一個大和尚拈着簽子，“不知施主所問何事？”

“尋人。”

大和尚閉眼掐指，嘴裏念念有詞，片刻後，“此簽大象為雲登天上而未雨，不能急進，急進反見兇險，需耐心等待時機。”

陳凱阖道，“大風吹去土，顯露又重新，難道不是在說人應該能找得到嗎？”

大和尚道，“出家人不打诳語，若時機未到，此事如海底尋針，費工費心，最好随緣行事，如時機已到，則明珠出土自然顯露，施主這等機緣不可強求，誠心等待吧，阿彌陀佛！”

陳凱阖聽着逆耳，冷笑一聲，“倘若都等老天爺施舍仁慈，我早就死了八百回了，強求來的機緣也是機緣，強扭來的瓜也是瓜，我就不信這個邪！”

他說話時一身戾氣外放，吓得大和尚雙手合十，連連念佛，黃大趕緊奉上一份香火功德錢，大和尚偷偷觑了眼紅包的厚度，追着他們的背影揚聲道，“幾位施主，此事宜向北！”

陳凱阖一路上閉目不語，忽然對黃大說，“聯系小花陳以前吃的貓糧貓罐頭的廠家，咱們君臨暗中注資，舉辦一次曬貓活動，活動對象是玳瑁貓和三花貓，入圍的貓按等級贈送貓糧和貓罐頭，把小花陳的照片拿去對比，但凡長得相像的，都派人去排查一遍。”

想到黃大說起的，阮青偷偷帶走貓的事，陳凱阖覺得可以試着從貓這裏突破，人和貓雙管齊下地去查找。阮青那麽寵愛小花陳，萬一會為了貓貓的口糧，參加這個曬貓活動呢？

賣貓糧的這個廠家叫麥可樂，一聽有冤大頭大手筆投錢投廣告，免費為自家品牌宣傳，負責人樂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迅速簽訂協議，十二分熱情地配合！一時間“麥可樂曬貓大賽”的廣告鋪天蓋地而來，打開電視，一群青春靓麗的小姐姐抱着一只只雜色貓咪在熱舞，登上網絡，開屏廣告一只玳瑁貓慵懶地在伸懶腰，猶如地毯式的廣告轟炸，讓無數鏟屎官們為之瘋狂，一張張貓主子的圖片象雪片一樣投送來。

其中也不乏和小花陳毛色相似的貓，但在追蹤調查後都毫無所獲，盡管如此，獲獎公告如期在廠家網站上頒布，不少貓奴們都收到了貓貓的口糧。

緊接着廠家發了通知，第二期曬貓大賽又開始了，這次贈送的獎品是又香又脆的小銀魚幹。由于良好的口碑，更多的照片被投送過來，工作量太大，只能用電腦對比小花陳的照片進行初選，相似度達到百分之八十的，進行第二次人工篩選。

夜以繼日的連軸工作，讓審查員們麻木到想吐，感覺看了一個世紀貓貓圖片的馬爵仁，搖搖晃晃地從廁所回來，靠在椅背上，又開始機械地點擊鼠标，再點擊鼠标，我點，我點，我點……十幾張照片飛速地滑過去。他揉揉眼睛，什麽破貓，那麽醜還穿着個花裙子，真是醜貓多作怪！

突然，他停下揉眼睛的動作，那只醜貓和立在屏幕右側的樣板，是不是有點象呢？畢竟不是每只貓都能醜到那種地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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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緊點擊審查記錄，回放那張照片，框住貓咪，放大再放大，還真象！尤其貓貓頭上的毛，除了毛色的深淺有些不同，花色幾乎一樣。馬爵仁仿佛看見豐厚的獎金在向他招手，趕緊點擊上報。

這張照片通過層層篩選，被火速發到了陳凱阖那裏，照片裏一個男人背微駝肩膀縮着，抱着一只醜兮兮的玳瑁貓，貓貓穿着一件很漂亮的裙子，正在好奇地探頭張望。盡管男人的頭發很長，遮住了眉眼，陳凱阖和黃大還是一眼就認出來，抱貓的人正是阮青，醜貓恰是小花陳！

陳凱阖輕輕拂過照片裏男人的側臉，空成廢墟的心終于有了些着落，阮青比印象中的樣子還要瘦，臉色也不太好，貓卻是養得很不錯的樣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

順藤摸瓜，他們聯系到了曬圖的貓主人，風塵仆仆趕到當地，貓主人卻含羞帶怯地不肯露面，黃大一揮手，直接把人套了麻袋，帶到一個廢棄的廠房裏。

被蒙着眼睛的貓主人吓得癱軟在地上，“大哥，幾位大哥，我說實話，我再也不敢了！”原來他養着一只貍花貓，看到網絡上好多人說領到了貓糧的獎品，他也想給自家貓貓改善改善夥食，就在網上随便找了一張玳瑁貓的圖片，想着萬一入選了，就能領到小魚幹了。

誰能想到，一張下載的圖片引來這麽一群虎狼之徒。

黃大不甘心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拳頭，貓主人害怕得大聲喊道，“我還記得在哪裏下載的圖片，你們可以問那個博主貓在哪裏！”

那是個小透明博主，阮青抱着貓咪的圖片算是他點擊量比較多的一條博客，底下有一條獲贊較高的評論：人是流浪漢，貓是幸運兒。至此終于尋覓到了阮青的蹤跡。

阮青在南寨裏的生活惬意而安寧，趙老太看過魏松齡的請柬後，思慮再三，還是答應以魏松齡助手的身份參加比賽，幫忙出戰。

魏松齡也在南寨裏住下來，成天泡在裁縫鋪裏，和趙老太一起分析石川以往作品的優勢和弱點，為年度總決賽做準備。

阮青依然每天收拾店鋪，練習蹬縫紉機，現在他已經能在布頭上縫出不錯的花樣子了。店裏有客人來打褲邊，換拉鎖或者收腰圍什麽的，魏松齡會丢給阮青讓他上手試着做，偶爾出聲指點一二。

魏松齡發現他雖然手笨，但是有股踏實肯幹的勁頭，比如說鎖邊，他會在布頭上一遍遍的練，直到鎖出的花邊均勻好看，才給顧客做活，其實褲邊都折在裏面，誰會去刻意看呢？

秋天來了，雲淡風輕，顯得湛藍的天空又高又遠，桑哲興沖沖地來約阮青一起到郊外露營燒烤。桑哲打開手機上的圖片給阮青看，“就這個小塔村，村邊上有條河，看，水多清！聽說裏面還有鲫瓜子，要是能釣上來幾條，咱們還能喝上新鮮的魚湯。河邊這片樹林子，把帳篷搭在裏面一點都不曬，還可以在樹上搞個吊床，躺在上面休息想想也舒服。咱們帶上點烤肉和啤酒，在天幕底下一邊喝酒一邊燒烤，哎呀，神仙日子喲！”

阮青有些神往，但還是平靜地拒絕道，“你去玩吧，我懶得動彈，在家裏面逗逗小花，玩玩消消樂，就着花生米喝口小酒，也是神仙日子。”

桑哲躺在他的床上打個滾兒，把小花扒拉到自己頭頂上，“露營要人多才有意思呀，除了我，楊子和大東都帶着他們對象，我孤家寡人一個，去就成了個大燈泡，你就可憐可憐我吧，車、帳篷、桌椅、烤架，我都聯系好了，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你可不能這麽狠心呀！”說着，桑哲開始用小花的胖臉擦他意念裏的眼淚，擦得小花喵喵直叫，嫌棄地用爪子使勁蹬他。

阮青在桑哲的軟磨硬泡下只得點了頭，他不好意思白蹭別人的車和飯，就準備了兩種水果碗，一個是哈密瓜碗，把哈密瓜用勺子挖成一個一個小圓球，放在挖空了的半個哈密瓜果盅裏，另外半個挖空的哈密瓜果酒盅裏，盛着紫葡萄、紅豔豔的西瓜球，還點綴着幾顆青提。兩個水果碗擱在桑哲的冰箱裏冰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果碗取出來的時候，桑哲偷着吃了一顆哈密瓜球，又甜又冰，真是爽極了！

阮青的布袋子裏還裝着兩小盒酸奶，準備吃得時候澆在果碗裏。

他們在路邊等，不一會兒一輛七座的mpv靠邊停下，桑哲把借來的烤架和食物裝好，拉着阮青一起上車，一路風馳電掣，直奔小塔村。

到了河邊，開始搭帳篷支烤架，同行的兩個女孩子尖叫一聲，朝遠處一片草地跑過去，草地上開着星星點點的打碗碗花，粉粉嫩嫩的在風裏搖擺，正是拍照的好地方。

男人們一邊閑聊一邊幹活，阮青把果碗套了個塑料袋冰到河水裏，然後幫着準備燒烤，他話不多，是個合格的聽衆。

一會兒，女孩子們嬉笑着回來了，嚷嚷着早上沒吃飯，現在肚子有些餓了，桑哲提議幹脆烤肉提前搞起來。

阮青拿着一把破芭蕉扇，把木炭扇得旺旺的，羊油和孜然辣椒的味道飄出老遠。蛋卷桌上，幾杯紮啤頂着白色的啤酒花，兩盅果碗澆上了酸奶，看着就誘人。一會兒一盤烤串端到桌上來，滋滋冒油香味撲鼻，桑哲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唾沫。

他硬把阮青從烤架旁拉過來，“來，一起幹一杯！別忙活了，一會兒我去烤。”藍天白雲下，幾個年輕人開心地端起啤酒杯，桑哲喊道，“為咱們難得的緣分幹杯！”

“幹杯！”

“幹杯！……”碰杯的聲音清脆悅耳，驚起了樹上的長尾巴鳥，撲簌簌展翅飛向遠方。

楊子一邊炫肉串，一邊調侃大東和他對象，“你倆人命都弄出來了，啥時候準備辦事？”

大東對象是個小辣椒，“辦事？拿什麽辦事？我媽要彩禮要房要車，他一樣也拿不出來，辦個錘子！”

大東尴尬地笑笑，“再攢兩年，先把彩禮攢出來，車和房都是大件，不行就慢慢攢個首付。”

楊子說，“我真羨慕咱們哲哲，老爹老媽啥也給準備得妥妥帖帖，成天催着他快點把媳婦帶回去。”

桑哲說，“你們就非要在我眼前秀恩愛，我都快酸死了，唉，單身狗沒人疼。”

大東碰碰阮青的杯子，“兄弟，你多大了？有對象的話，下次帶來一起玩，人多熱鬧。”

桑哲攬住阮青的肩膀，對大東說，“不許撬我們單身狗陣營的牆角，男人單身不是罪！”

阮青故意逗桑哲，“我也想找個人成家，就是不知道緣分在哪裏。”

大東對象小辣椒來了精神，“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你對女方有啥硬要求沒？”

這種場合阮青也不方便解釋，只含糊地說，“我養着只貓，最好能待見貓。”

“要喜歡貓，別的呢？”

“其他的，看眼緣吧。”

“你這邊啥情況呢？”小辣椒接着問，“咱們今天第一回見面，可我覺得你人挺好的，話不多，眼裏又有活兒，不像我家大東懶死了。”

阮青讓她誇得臉有點紅，“我沒學歷，也沒啥技術，在裁縫店裏當學徒工，一般女孩子看不上我的。”

小辣椒拍拍自己的胸口，“我給你留意着，咱不挑人家的毛病，人家也不挑咱的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