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裁縫店裏,阮青對着一張張A4大小的彩色圖片仔細研究着,都是石川在周賽、月賽和季賽中完成的作品,下面還附着評委們與選手互動時的評價,“靈感炸裂”、“引發眼球的震動”、“有一種奇異的美”……
不知道是不是盯得時間太久,阮青的情緒很不平靜,他随手把幾組設計作品放在一起,揉揉眼睛想放松一下。他有種直覺,這幾組看似天馬行空的作品,暗藏着某種奇怪的聯系,而他想抓住并揪出這個藏頭露尾的家夥!
阮青在網上找到了當時模特展示服裝的現場視頻,翻來覆去的觀看,進度條來回拉,與石川合作的模特在展示服裝時也很有個性,不論臺步如何,雙臂要麽直挺挺的平舉,要麽僵硬的上舉,似乎在模拟什麽東西的形态,但不可否認衣服給人的觀感是極其華麗的,耀眼的金線在衣料上若隐若現。
當模特在臺上展臂定格時,阮青忽然發現,模特似乎在模拟一座橋,金線甚至勾勒出了橋洞和橋身的細節,雖然線條頗為抽象,但他按下暫停鍵,細細地将線條一點一點地與一座橋對應起來。
這個發現讓他精神一振,迅速又點開另一個現場視頻,這次展示的是一組服裝,三位模特同時在臺上定格時,阮青恍然間看到了一座城樓,衣料上的紋理象極了禦敵的垛口,為什麽會出現一座城樓的意象?
而在另一個視頻中,阮青又發現了一艘船的意象,周賽、月賽、季賽的作品分別暗藏着船、橋和城樓,石川想拐彎抹角地表達什麽?
阮青開始查閱石川的個人簡介,一個人的生活經歷會在他的靈魂上留下不可剝離的印記,阮青希望能從這裏找到些蛛絲馬跡。
石川的經歷平平無奇,按部就班地升學,大學就讀于一家著名的藝術學院,畢業後在R國內參加比賽,然後嶄露頭角,算是R國設計界的一匹黑馬,後來遠渡重洋,來參加這次的霓裳杯賽,一副踢館欠收拾的鬼樣子。
漸漸地,一行字引起了阮青的注意,堪稱學習狂人的石川在大學時,在別人的引薦下,參加了社團遺族會的活動,而他之所以被引薦,是因為他的祖父作為一名軍人,喪生在戰争中,他屬于遺族的一員。
思路瞬間通暢起來,船莫不是那條在一百多年前,被R國擊沉在海面上的戰船,令我無數國人為英雄的悲壯隕落而潸然淚下,為國家的腐敗無能而感到無比恥辱的那條船?
橋,無論誰都記得在那座橋上挑釁的槍聲響起,R國開始掀起全面侵略我國的戰争,而城,誰又能忘記,那座城裏持續五個星期,幾十萬人被屠殺,血水橫流的慘烈?
再看舞臺的背景上,一枚枚黑色妖異的圓洞始終在變換旋轉,那是黑呼呼的炮筒還是噴射子彈的槍口?
阮青盯着屏幕上石川的照片,恨不得從屏幕裏把他揪出來,大耳刮子呼呼先扇一頓!他如此醜惡的嘴臉,如此肮髒的用心,辱我國民,欺人太甚!
出于一貫的謹小慎微,他跟師傅說了自己的想法,請他們一起分析。趙老太和魏大蘇二,丢下手頭的事情,聚在一起仔細琢磨視頻和圖片,半晌後,趙老太拍案而起,“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該如何徹底揭穿石川醜惡的面目?該如何讓他變成一只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灰溜溜地滾出去?衆人一時之間也無計可施,只好揣着一肚子的郁悶,散場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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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阮青在床上翻來翻去地攤煎餅,卧在枕頭邊上的小花倒是呼嚕呼嚕地睡得很香,他摸摸小花的毛肚皮,忽然發現貓咪似乎胖了一些。
阮青幹脆把貓貓端起來,掂掂分量,手腕子都有些吃不消的感覺。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難道小花溜到哪裏偷吃去了?
在南寨東頭的一間出租屋裏,于惠敏哄着甜甜睡着了,摸摸女兒軟乎乎的臉蛋,她有些出神。周末又到該交房租的日子了,這個月生意不大好,她手頭的錢沒攢夠,交完房租,她們娘倆的生活費就很緊巴了。
要是以往,她就會去房東住的主屋,求房東再寬限幾天,可是現在她不想走那一步了,她心裏有個不錯的想法,至少在她看來,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她想和阮青搬在一起住,這樣的話,阮青承擔房租,她的錢就可以騰出來吃喝嚼用,無論如何日子會好過一些,有個頭疼腦熱,也不用強撐着不敢倒下,能有個肩膀靠一靠。
還是讓阮青搬過來住吧,他一個男人東西不多,去收廢品的那裏,借個三輪車,一兩趟就能把家搬過來……盤算來盤算去,她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于惠敏早早收攤回家,把甜甜送到一家小飯桌的晚托班,然後匆匆忙忙趕回家,燒一壺熱水,簡單擦個澡,從布衣櫃裏找出一條碎花裙換上,對着小圓鏡,撲了薄薄一層散粉,又拿出口紅在嘴唇上塗了塗。鏡子裏的女人雖然眼角有了些細紋,但捯饬捯饬,氣色一下子提起來了,她滿意地笑笑,挎上鏈條包,出門去找阮青。
院子裏,房東端着杯茶在蹓跶,“小于,準備一下房租,三兩天就到日子了。”于惠敏說,“郭哥,我有點事,咱們回頭說啊。”
她的裙擺象朵粉色的花,飄啊飄啊地從身邊老郭身邊飄過,老郭心想,這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莫不是去見哪個老相好?
帶着幾分羞澀和興奮,于惠敏推門進了阮青屋裏,阮青往她身後瞅,“甜甜呢?”
“她去和王姨家外甥玩去了。”于惠敏熟門熟路地把包挂在粘鈎上,“你這是要做什麽飯?”
“煮個酸湯面,想着酸酸的開胃,你還沒吃飯吧?”阮青正在切蔥花,他刀工不好,蔥花橫七豎八地在案板上躺屍。于惠敏洗好一根香菜,貼着阮青背後擠過來,手按在他的手腕上,笑着道,“我來切,你去調酸湯吧。”
她嘴裏說着這樣的話,手卻不動地方,小指還悄悄貼着他的手腕滑過,暗示的意味十足,把阮青慌得刀都拿不住了,咣當砸在案板上。
于惠敏幹脆兩手摟住阮青的腰,臉埋在他的肩窩裏,“咱倆在一起吧,好不好?”
瞬時,阮青滿懷溫香軟玉,不誇張地說香噴噴的脂粉味直沖鼻翼,他紮撒着兩只手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鼻尖上汗珠都冒出來了,“你不要這樣,先放開手,咱們有話慢慢說,好嗎?”
“你是不是嫌棄我?”
“不,不是……”阮青悠着勁兒,把她的手從腰上扯下來,然後蹬蹬蹬連退三步。
于惠敏幽怨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嫌棄我是個二茬子莊稼,還帶着個拖油瓶閨女?可我能掙錢,歲數也不大,以後還能給你生個大胖小子,咱們和和美美過日子,不好嗎?”
阮青苦笑一聲,“不關你的事情,你挺好的,是我的問題,我,我不喜歡女人,只喜歡男人,和你做不成夫妻,咱倆即使在一起也是假鳳虛凰,你明白嗎?”
于惠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耳朵裏聽到的話,“你是騙我的吧?你喜歡男人?我不信!”說着,她撲進阮青的懷裏,摟住他的脖子,去親吻他的嘴唇,然而沒有得到回應。她不甘心地撕扯開他的衣服,帶着薄繭的手指游離在肌膚上,同時又去親吻舔舐他的喉結。
她意外地發現指端的觸感好極了,就像以前偶然用過的一塊茉莉精油皂,溫潤綿滑,一個大男人的衣服底下,竟然藏着這麽一身細肉,她忍不住順着喉結一路往下親吻,整個人貼在他身上揉來蹭去。
幾分鐘後,阮青輕輕推開她的手臂,眼神裏盛滿悲傷,“你相信了吧?我沒辦法對女人有反應,不是在欺騙你,搪塞你,你是個好女人,是我配不上你。”
于惠敏兩手蒙着臉,嗚嗚地哭起來,她覺得自己命好苦哇,前夫是個酒鬼,不懂溫存,只會酗酒打罵,好容易逃出來,和阮青合了眼緣,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基佬兒,她有關未來的一切美好打算,被這個意外打碎成了一地渣渣。
阮青遞給她幾張餐巾紙擦眼淚,都是聚友飯店打包飯菜時贈送的,紙的質量卻意外的好,他有一次洗衣服連同兜裏的紙一起洗了,衣服也沒有遭殃。
“你是不是遇上什麽難處了?願意和我說一說嗎?”阮青聽得出,她的哭聲裏有求歡不成的羞憤,更夾雜着一些不知名的傷心和難過。
于惠敏擦擦沖出淚痕的臉,自嘲地說,“本來想着和你做一夜的露水夫妻,然後再和你借點錢交房租,沒想到連這點緣份都沒有,你憑什麽,憑什麽不喜歡女人?男人喜歡女人不是天經地義嗎?”說着說着,她的眼淚又流下來,不甘心地使勁捶打阮青,這個讓她無比傷心難過的男人。
阮青被捶得咳嗽起來,等咳得緩過氣來,“你別哭,房租需要多少錢?我手邊還有點兒錢,你先拿着應急。”
他掀起床上鋪着的褥子,拿出一個紙包,“這是一千,要是不夠,明天我再去卡裏取點出來。”
于惠敏紅着眼圈,接過錢去,剛要說話,門忽然咣當一聲被人野蠻地踹開了,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拎着根棍子闖進來,揪住阮青摟頭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