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裁縫店裏,魏大幾個人圍坐在桌邊,商量着該如何讓石川顯出原形,蘇二翻看手邊的幾頁資料,上面詳細地記錄了石川的信息,包括小時候被人嘲諷是矮矬子,和人幹架的事情。
魏大說,“他在遺族會裏面,一直很激進,鼓吹R國在戰争中落敗緣于一些偶然的因素,妄想着能重現軍國主義的榮光。”
趙老太恨恨地說,“一個矮矬子,連入伍的資格都沒有,仗着在服裝設計上有些天分,就把自以為的R國的高光時刻,掩藏在設計裏,又展示在衆人眼前,狼子野心,狂妄之極!”
“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阮青被師傅這句話點醒了思路,謹慎的話一出口,幾個人的視線都落在他的身上,衆人的專注讓他有些緊張,“一個設計師最大的樂趣是什麽?衆人的賞識和認同。石川甘冒奇險在大賽上做這種文章,是不是在悄咪咪地發出訊號,希望有頻道相同的人找到他,與他合作,在更大範圍內散布這種醜惡的思想?”
“有道理!他也許是在找臭味相投的同路人。”蘇二喊了一嗓子,又催促阮青,“趕緊往下說!”
“如果有人願意為他這種藏頭露尾的設計投資和買單,他會不會把心裏那些藏污納垢的東西和這位志同道合的老板,倒個底朝天?”
魏大補充道,“對,這個人得是服裝行業中人,還要和石川都喜歡那坨屎,符合要求的人,咱們去哪裏找一個?”
趙老太冷哼一聲,“等把人找着,黃花菜都涼透了。我還有些積蓄,收購境外一家服裝公司的股票,控股以後,立即和石川去接觸。”
魏大說,“師傅,我來辦這件事,錢我有,不夠的話,蘇二也搭把手,但是誰去當公司的老板,出面和石川周旋?”
趙老太年歲已大,不宜操勞奔波,魏大和石川認識,而蘇二是個年輕女子,似乎也不足以取信于石川。雖然這件事情還沒有全盤捋順,但總歸有了方向,魏大和蘇二馬不停蹄地開始尋找目标公司。
這幾天,陳凱阖回海市去辦事,黃大也跟着回去了,阮青常常很晚才回別墅那邊。在他心裏,那裏不是家,可是司機就守在南寨的廣場那邊,随時等着接他,他也沒地方可去,下班後就在南寨的小巷子裏蹓跶,後來幹脆拎了幾瓶啤酒和一袋油炸花生米和一袋水煮毛豆,喊上聚友的老板,一起去桑哲家聊天喝酒。
一進屋,桑哲左瞅右看,抱怨道,“怎麽不帶小花來,小花都快把我忘了吧?”聚友的老板也沒啥架子毫不拘束,三人圍坐在巴掌大的小桌子旁,桑哲找出飯盆,把花生米和毛豆連塑料袋擱進去,他們吃下酒菜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捏着吃,喝啤酒也不用杯子,一人一瓶對口吹。
老板和桑哲都露了一手開啤酒瓶蓋的絕活,桑哲用他的鐵齒鋼牙直接咬開瓶蓋,老板單手拿着啤酒,輕輕地在桌沿上一磕,瓶蓋應聲落地,阮青和桑哲都豎起大拇指,表示“厲害”,老板這手開瓶蓋的功夫舉重若輕,從容不迫,裏頭甚至帶着一絲絲優雅,一看就是酒中豪傑。
熟人吃飯,沒敬沒讓,桑哲說起一件師專裏流傳着的奇葩事,有學生吃鴨脖,結果吃出一個形似老鼠頭的東西,就拍下來發到網上,學校出來辟謠,說這不是老鼠頭,是鴨脖,已經送檢了,鑒定結果是鴨脖,不是老鼠頭。
桑哲說着打開手機,讓阮青和老板看那張現場的圖片,阮青一陣惡心,那個黑乎乎的東西,竟是鴨脖?老板呵呵一笑,“以我的眼光見識,這玩意要是鴨脖,我就去吃屎!”
Advertisement
桑哲說,“老板果然是專業人士,眼光老道,後來別的地方的鑒定專家說,不是鴨脖,那就是個老鼠頭,然後學校的校長被免職了,又有人爆料,說這家承包食堂的公司,是個子公司,他的母公司那可不得了,承包了全國500多家高校的食堂,所以校長指鼠為鴨那也是沒辦法,關系壓死人嘛,只不過替罪的羔羊總得有一只,這個校長既然被選中了,那就得摘掉烏紗帽以平息民憤了。”
老板丢一粒花生米進嘴裏,也說了一個前些年聽來的故事,一個年輕小夥坐在公交車上,一個老頭上車以後強制要求小夥子讓坐,小夥子不搭理他,老頭很生氣,“啪啪啪啪”連抽了一夥子四個耳光,小夥子被打蒙了,但是沒有還手,只是和老頭争吵起來。後來司機停車要求兩人下車,兩人下車後,小夥子繞到後門又悄悄上來車,老頭跟着也上來車,小夥子在車快開時,又下了車,老頭越想越氣,瞅着小夥子的背影,還繼續罵罵咧咧,忽然捂着胸口,直直摔倒在地,然後渾身抽搐,竟是活活給氣死了。
幾天後,小夥子收到法院傳單,原來是被老頭的家屬告上了法院,家屬認為老頭的死和小夥脫不開幹系,小夥必須為老人的死承擔責任,提出要小夥賠償50萬。
“法院怎麽判的?這也太欺負人了吧?人家打不還手,就差罵不還口了,他家老爺子要是睡覺死在床上,是不是賣床墊的也得賠償50萬?”桑哲氣憤地狠狠灌了一大口啤酒。
接下來該阮青說點什麽了,“我見識少,但是現在遇到一件事情比較棘手,想請兩位給出出主意。”他把石川的惡心事情講了一遍,“去哪裏找個人才能引石川上鈎?把他肚子裏的壞水都倒出來?”
老板眨巴眨巴眼睛,“這個人得滿嘴生意經,還得有幾分匪氣,私下裏應該是個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他的公司開在境外,但和咱們國內得有業務往來,最好還是個卷毛高鼻梁的外國人,這樣石川才會不易設防,乖乖掏心掏肺地講真話。”
阮青覺得老板真是高明,和師傅考慮的一些地方不謀而合,他犯愁地想,哪裏能遇到這樣合适的人來幫忙呢?
桑哲看阮青眉毛都皺在來一起,“老板,一看你就是心裏有譜,別逗他了,愁得都要成伍子胥了!”
“幹嘛要去找?咱們按着需要捏這麽個人出來不就行了?”老板波瀾不驚地抛出一句話,“你回去和老太太說,不用她操心這個事情了,我有個朋友弄這一套溜得很,讓她把心放在肚子裏,等消息就行,這事兒擱我朋友那裏,就是鐘馗捉鬼,分分鐘的事!”
想起上次老板接待客人時的滴水不漏,阮青拿起啤酒,滿心感激地敬老板一杯,“那就拜托你了,辦事期間所需的各種花銷,我師傅這邊一定全權負責!”
老板輕描淡寫地說,“我也是有血性的人,石川那個兔崽子撞上來,不讓他碰個頭破血流再滾出去,他就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一夜好夢,第二天阮青迫不及待地向師傅們彙報了老板的仗義之舉,趙老太沉吟半晌說,“把準備好的資金,轉給老板,讓他全權調度。”
蘇二有些擔心地說,“他會不會是個騙子?為啥這麽熱心地摻乎?”
趙老太說,“他想得遠比咱們周全,本身也不缺錢,只金蘭酒店就夠他吃喝三輩子都不愁,我只奇怪一點,他為啥和阮青這麽投緣,按理說也就是食客和老板的關系。”
魏大說,“世上就沒有十成把握的事情,即使咱們自己操作,也未必能成,我覺得老板挺靠譜,可以試一試。”
阮青帶着趙老太的授意去找老板,連同已經籌集到的資金,一并奉上。老板說,“錢先爬在你那邊的帳面上,等資金緊張時,再去和你們調頭寸。等事情有了進展,我和你聯系。”
老板大包大攬下事情後,立即彙報給了陳凱阖,陳凱阖和黃大賀三頭碰頭,核計半晌,一條條指令從海市傳達出去。
晚上,阮青的電話響了,屏幕上閃着一串數字,阮青雖然沒有存這個號碼,但他心知肚明是陳凱阖的催命急電,磨磨蹭蹭地找個地方接起來,聽筒裏傳來短短一句,“我在車裏,你早點出來。”
阮青低低地嗯了一聲,挂斷電話,手上的動作卻不見一點急促,回到工作臺,細致地熨燙原先生的西裝,這次師傅趙老太親自動手修改不合身的地方,又用整齊地大針腳把衣服縫制起來,等熨燙好,就要再次送去試穿了。
陳凱阖在車裏面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影,耐心耗盡,又打阮青的電話,嘟嘟了三四聲才被接起來,“在熨衣服。”
滿腔的郁悶和憤懑,被這一句話瞬間撫平了,陳凱阖問,“什麽衣服?”
“西服。”
陳凱阖聲音不自覺地放柔,“還要多久,我去店裏等你?”
“你別過來,閉店了。”阮青收拾好熨鬥,關窗鎖門,離開店裏,悶頭朝停車場走去。一上車,就被陳凱阖拽進懷裏,“別動,讓我靠一下。”
阮青曉得陳凱阖不主動放手,自己肯定掙脫不出來,不想和他在司機和黃大面前拉拉扯扯,就木着臉,不掙紮也不回應。
車子絲滑地融入車流,阮青瞅着車窗外發呆,對于陳凱阖他有種控制不住的怨恨和反感,就像一塊手表,被人随意地磕碰摔打,表蓋裂紋,指針折斷,裏頭的機芯傷痕累累,然後被丢棄在垃圾桶裏自生自滅。忽然有一天,又被撈回來,許諾說要不惜代價修複成原樣,這不是在抽風嗎?就算換上水晶表蓋,鉑金指針,過去受過的傷害就煙消雲散了嗎?
回過神的阮青,發現街道上的高樓大廈很眼生,他剛想開口問怎麽回事,黃大比個手勢,示意他別說話,又指指陳凱阖,阮青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陳凱阖靠着他睡着了,車廂裏靜悄悄的,他一呼一吸的氣息聲格外明顯。
黃大滑稽地朝阮青作幾個揖,又掏出手機,舉在他眼前,上面寫着,“他這幾天滿打滿算睡了不到十個鐘頭,今天好容易睡着了,你堅持一下,讓他再睡會兒,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