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夜裏，車子在街道上随心所欲地亂逛，阮青的肩膀被壓得又酸又麻，向來蠻橫霸道的男人閉着眼，象一只溫順的大狗，安穩地倚着他睡。阮青忽然覺得很煩躁，憑啥要讓他睡得舒服，他睡不睡覺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想到這裏，阮青用手推着陳凱阖的大腦袋，反方向靠到座椅上，也許是缺覺缺得太多，陳凱阖竟然就着那麽別扭的姿勢繼續歪着，愣沒有被驚醒。黃大吃驚地瞪着這一幕，心裏暗暗給阮青豎起大拇指！
車子又在路上平穩地轉了幾圈，阮青有些不安，陳凱阖醒過後會不會變成個歪脖子？就像落枕一樣，然後看到他的人都得低下頭努力憋笑？
過了一會兒，內心深處的善良還是冒出頭來，阮青板着臉又把陳凱阖攬回來，還暗暗挺直肩背，好讓陳凱阖的身體不要歪斜得太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陳凱阖醒過來，周圍靜悄悄的，阮青和他互相依靠着，搭成個人字形，睡得很沉。他抻抻肩膀，感覺除了脖子略有不适，身體深處堆積的疲憊似乎一掃而光，感受到許久未有的神清氣爽。
從窗戶裏望出去，車原來就停在院子裏，估摸着是黃大想讓他多睡一會兒，就沒叫醒他。陳凱阖摸摸下巴，難道環繞在阮青周圍的磁場有異？他這一覺睡得真香！
蹲守在車外抽煙的黃大，趴在車窗上望裏瞅，發現陳凱阖醒了，便去拉車門，卻見陳凱阖擺手示意，讓他把碰車門。黃大心想，這兩人可真有意思，都這麽想着對方，老話說覆水難收破鏡難圓，難道老天爺還留有一線生機？
睡着的阮青兩手交握，規規矩矩搭在身前，陳凱阖輕輕覆上他的手，心想一定要盡快把人哄回海市，開始接受治療。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和阮青一起走剩下的路，要一起去看冰雪消融，一起夾歲數餃子吃，一起在躺椅上聽咿咿呀呀的京戲，一起選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當埋骨之地……
卻說石川獲得季度冠軍後春風得意，接受記者采訪時，雖然看似波瀾不驚，其實心氣嚣張無比，覺得一群下等人被自己耍得團團轉，還絲毫沒有察覺，真是愚蠢的□□。
然而，他內心深處有一股潛流，一直在湧動，他渴望着把作品裏真正的妙處昭告天下，耳邊聽到追随者五體投地的掌聲與歡呼，而不是現在的俏媚眼抛給了瞎子看。
年度總決賽還沒有開始，他便以游學為名四處旅行，可惜囊中羞澀，不得不精打細算地進行窮游。
一天，他在一家飯店的外售窗口，買了個夾肉的餅子當午餐，坐在街邊的長木凳上，就着一瓶水啃餅子。他打算去這裏的一座城市博物館去轉轉，這家博物館以館藏豐富而聞名遐迩，而石川對其中有關藍染的展品很感興趣。
石川曾經在網絡上看到一塊名為遠山月的藍染門簾，一輪明月挂在天邊，群山宛如籠在一層溫柔的輕乳中，影影綽綽由深至淺，深深淺淺的藍把人帶入了一片寂靜的夜色中，有種大美至簡的韻味。
工作日的博物館，游客很少，石川津津有味地欣賞着質樸而富有生命力的藍染展品，紮染、蠟染、糊型染……各種不同的藍染手法創造出一幅幅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即使石川再高傲，也不得不承認源于自然和生活的創作充滿着勃勃生機，帶給他不少靈感和啓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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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了，請問你是石川雅郎先生嗎？”一對很有氣質的男女打破他的獨處，男人是個金發碧眼的白種人，女人是個單眼皮的黃種人，她眼睛發亮地看着石川，略有幾分激動地說，“我在現場看過你的設計作品，真是太獨特了！”
男人安撫地拍拍女人的手，“你好！我是奧古斯特，麗莎一直很喜歡你的設計，沒想到能在這裏偶遇，真是莫大的緣分，一起來杯下午茶？”
三人來到一家很有情調的咖啡館，麗莎點了伯爵茶和咖啡，還有蘋果夾心派和一些小甜餅。在濃郁的咖啡香味中，石川了解到奧古斯特和麗莎是一對夫妻，共同經營着一家服裝公司，麗莎主管銷售，奧古斯特主管設計。由于近幾年公司在這邊的業務量不斷增大，麗莎一直在尋找新的服裝設計師，希望能設計出貼合內地風格的成衣産品，忍不住和石川談起設計方面的事情。
作為日耳曼後裔的奧古斯特，偶爾出聲聊幾句，話題很自然地就轉到了大鵝和小烏長達一年的沖突上，奧古斯特不經意地說，“……小時候有糾紛時，男孩子靠拳頭講話，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所以你看，戰争并非原罪，有時候我們往往需要一場戰争的勝利，來堵住所有反對的刺耳聲音！”
石川笑而不語地聽着，愉快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分別時麗莎遞給他一張名片，“如果石川先生有意向，我們可以進一步洽談合作的意向，就我個人而言，很期待你的新作品。”
接過名片，石川說，“很高興能結識兩位，我會慎重考慮麗莎女士的邀請。”
這段插曲，很快被石川抛到腦後，畢竟這麽一家不知名的服裝公司，水太淺，他還放不在眼裏。
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石川跑到一個山城游玩，倒黴催地竟然在大巴車上被偷走了背包，他靠着車窗打來個盹，醒來時手裏只剩下兩條被割斷的肩帶。
石川站在街道上，把小偷的十八輩祖宗都問候個遍，卻也只能無奈地接受現實，他除了手機，兩兜空空，連護照都丢了，今晚怕是只能露宿街頭。
抱着腦袋思來想去，R國的朋友遠水解不了近渴，而在內地，他幾乎沒有認識的朋友，怎麽辦？去大使館求助嗎？
機械地翻動着手機裏的通訊錄，他都有些奔潰，在看到安德魯特的號碼時，他死馬當活馬醫地撥出號碼，一陣嘟嘟聲後，電話接通了。
“嗨，石川先生，很高興還記得我，最近在哪裏游玩呢？”聽筒裏傳來麗莎溫柔的聲音。
石川支支吾吾說出自己的遭遇，麗莎很善解人意地說，“這真是太不幸了，我在山城有位朋友，他很熱情慷慨，你稍等，我和他聯系一下。”
片刻後，石川的電話又響起來，“石川先生，我是麗莎的朋友，你稍安勿躁，很快有車去接你。”
“謝謝，麻煩你了。”石川客氣地同對方道謝。
來接他的是一輛保時捷，直接送他到一家五星級酒店入住，還貼心地給他留下一個手包，等人離開後，石川發現包裏放着幾摞現金。
奧古斯特的電話也打過來了，“你在酒店裏等幾天，我的朋友說他試着通過警方，找找你的背包，如果能找回來，會少很多繁瑣和麻煩。”
石川詢問前臺，酒店的哪些娛樂設施是免費的，前臺恭敬地說，“酒店的一切休閑娛樂設施對黑金卡貴賓全部免費開放，希望能留給您美好的使用體驗。”
如此大的手筆，吃着豪華晚餐的石川不禁對奧古斯特夫婦心生感激，“你們的這位朋友真是太熱情太慷慨了，請幫我轉達對他深深的謝意，當然，今年我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了你們，我特別希望能夠當面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們之間的緣份大大的，相信我，很快咱們就會有緣再見的。”奧古斯特賣弄了兩句古語，雖然腔調怪異，但其中的真誠是顯而易見的。
在酒店裏休閑了一整天，晚上石川在浴缸裏端着杯紅酒，邊聽歌邊泡澡時，門鈴響起來。他估摸着估計又是酒店針對黑金卡會員特殊的服務，便披上浴袍，濕着頭發打開門。
“Surprise!”站在門外的竟然是麗莎和奧古斯特，麗莎笑眯眯地瞅着他還在滴水的頭發。
石川尴尬地退後，“請進！你們在客廳裏稍等，我去換一下衣服！”
“是我們想給你個驚喜，當了回不速之客，請你別介意。”麗莎解釋道。麗莎講得所謂驚喜是奧古斯特拎着的背包，他們的朋友竟然真的找回了那個背包！
顧不上衣冠不整的窘迫，石川驚喜地接過背包，拉開拉鏈，裏面的東西，大到護照，小到火車票，都完璧歸趙，當然除了現金，這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他激動地有些結巴，“這，這真是太好了，你們怎麽也來了呢？”
“我們正好在霸州辦點事，事情辦完了順路過來看看你，奧古斯特說，雖然拜托了朋友，還是來看一眼更放心，碰巧背包剛剛找回來，我們就直接過來了。”麗莎看了一眼奧古斯特，“別看奧古斯特平時的話不多，要是遇上入他眼的朋友，那可是掏心掏肺的。”
當晚，麗莎陪着聊了一會兒，說自己有些困乏了，便先回房間休息，奧古斯特卻興致頗高，和石川邊聊邊喝，當然沒有女人在場，可聊的內容變得多樣起來。
“……在那場戰争中，沙漠之狐和大海賭徒是我最欽佩的兩位，他們都能在複雜多變的環境裏，對局面洞若觀火，頭腦清醒而富有勇氣和高超的指揮藝術，能孕育出此等人物的民族都是偉大的民族，要是我能早生幾百年，一定追随他們去征戰四方！”奧古斯特情緒上來了，舉着酒杯在厚厚的地毯上重重地踱步，眉毛胡子都在跳舞，他已經喝了好幾杯下肚，烈酒似乎侵蝕了他的理智，“石川老弟，我看得出來，你也是胸懷天下的奇男子，可惜如今竟沒有施展本領的舞臺，唉，生不逢時啊！”
“哪裏，哪裏，我就是個裁縫匠，不能和奧古斯特先生相提并論的。”石川謙虛了一兩句。
奧古斯特伸出食指晃晃，“石川老弟，你是看不起我嗎？你的設計作品我都認真看過了，麗莎認為你的設計很抓人的研究，用色大膽，極具視覺沖擊力，但我覺得這不是你設計中最大的驚喜，我說得對不對？”
石川心裏一驚，奧古斯特什麽意思？卻見奧古斯特掏出手機湊過來，“來，看看這些，你再回答我的前一個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