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夜幕低垂,阮青關掉店裏的燈,拉下卷閘門上鎖,轉身要離開時,于惠敏抱着甜甜沖出來,攔下了他。一段時日未見,于惠敏整個人都顯得憔悴了許多,頭發被風吹得淩亂地貼在臉上。

“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求你幫幫我和甜甜吧!”于惠敏見到阮青,眼淚就象斷線的珠子,撲簌簌地往下流,阮青趕緊打開門,把她娘倆兒領進店裏。

“你不要哭,慢慢說,發生了什麽事?”阮青從小罐子裏摸出幾塊方糖,塞給甜甜吃,那是魏大平時喝咖啡擱的方糖塊。

那天于惠敏的酒鬼前夫找上門來,他嘶吼着要于惠敏跟他回老家,可是她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想再和他糾纏不清,就梗着脖子告訴他,“我不會再回那個所謂的家,你要是有點良心,咱們這一兩天去辦理離婚手續,你要是拖着不辦,我也認了,但在我心裏,你不會再是我老公。”

她前夫擺出一副無賴的嘴臉,拎起一張塑料小板凳,狠狠摔在地上,塑料渣子濺得四處都是,吓得甜甜連哭都不敢出聲,緊緊抱住她的腿,渾身發抖。

“老子給你兩條路,要麽乖乖和我回去,要麽我也住在這間房子裏,你好吃好喝伺候老子,反正你他媽的這輩子都別想跑,再跑我打斷你的腿!”說着,他摸出一把水果刀,咣當一聲甩在她面前。

“還有你那個姘頭,你再敢給老子戴綠帽子,我連他帶你一起收拾!”

她前夫強硬地住進她租的屋子,于惠敏只得忍氣吞聲,本就拮據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她每天早出晚歸辛苦釘鞋掙錢,他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喝酒聽戲,還常常發脾氣嫌棄飯菜寡淡,沒酒沒肉,說着說着火氣上來了,就對她推推搡搡,甚至往臉上扇巴掌,甚至舉起缽盂大的拳頭逮到哪裏就打哪裏。

于惠敏掀起衣服,露出一片又一片的青紫傷痕,今天晚上她從幼兒園接上甜甜,剛走到院門,就聽見她前夫又喝醉了,敞着屋門扯着嗓子惡毒地咒罵她,“你他媽的天天拿錢貼小白臉子,老子頭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你個賤人,看老子今天怎麽收拾你!”

甜甜吓得小臉煞白,連話都不敢說,只是揪着她的衣角不敢進去,于惠敏心酸地抱起甜甜,滿腔郁氣支撐着她來裁縫店找阮青,“你幫幫我吧,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再這麽下去,遲早會給他搓磨死的,我死了沒啥,還是種解脫,下輩子也許能投個好去處,可甜甜還小,我死了,她怎麽辦?她還這麽小,跟着我沒享過一點福!”

于惠敏說到傷心處,捂住臉哭得泣不成聲,阮青心下恻然,為什麽惡人作威作福橫行霸道,善良的人卻連過個安穩日子都不能?

誰能幫她擺脫那個人渣前夫?阮青心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陳凱阖,可他手裏撥出的卻是聚友老板的號碼,接通後,老板說他恰巧有事不在南寨,得一周後才能回來。

猶豫再三,阮青第二個電話打給了黃大,黃大說,“區區小事一樁,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保管給你辦得利利索索,你就在店裏等着,我們馬上就到!”

大約一刻鐘後,五六個膀大腰圓的大漢簇擁着一個人進來,進來得人居然是陳凱阖而不是黃大,阮青有些心慌,別別扭扭地說了一句,“你怎麽來了?”

“黃大回海市去辦點事情,他不放心別人,就讓我來處理,畢竟這種事情我比較專業。”陳凱阖一本正經地回答,阮青暗暗吐槽道,你當然專業,論無賴霸道不講理,你是他祖宗,他給你磕三個頭都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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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說這世上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窩裏橫的醉鬼被幾個彪形大漢抓住,捆得象頭死豬,拉到荒郊野外的一片亂石灘上,狼眼手電筒照在他周圍,成群的飛蟲被光吸引過來,在他臉前亂飛亂撞,不遠處的河水嘩嘩地流,聽得出水流很急。

醉鬼灌進肚裏的黃湯都化成冷汗排出體外,他跪在地上,連聲求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他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時候得罪了這些人?

然而沒人理會他,黑衣人圍過來拳打腳踢,他疼得嗷嗷直叫,然後嘴巴就被塞了個嚴嚴實實,只能聽到拳腳砸到□□上的聲音。

這頓殺威棒下來,于惠敏前夫連個屁都不敢放了,生怕觸怒了這幫子煞神,又給一頓胖揍。

一式三份的離婚協議書和一支筆丢在他面前,“簽不簽?”

看到于惠敏的名字,他習慣性地爆個粗口,“賤娘們!”話剛出口,協議書随即被抽走,一個黑衣人拎着根棍子走過來,于惠敏前夫吓得大喊,“我簽!我簽!”

“大哥,簽好了。”

“按手印。”

“大哥,有印泥不?”黑衣人冷笑一聲,一腳踹在他的肥肉上,血沫瞬間從嘴角流出來,黑衣人問,“夠不夠?”

他哆嗦着在嘴邊蘸了一下食指,按下個血手印。

這幫子人真黑呀,臨走前把他扔到水邊,給他洗了洗臉拖上岸,又丢下句話,“明天早上去民政局門口等着,辦完手續,哪來滾回哪去,敢耍滑頭,你身上少幾樣零件或者多幾個東西,那都跟玩似的!”說完一把開過刃的雪亮的匕首,貼着他腫成豬頭的臉蹭了蹭,匕首的寒意刺得他寒毛直豎,眼珠子翻白,險些背過氣去。

第二天,于惠敏拿着離婚證走出民政局,天都顯得格外藍,飄着絲絲縷縷的雲,真是個好日子。

她捋捋飄到額前的碎頭發,對阮青說,“我請你喝杯茶吧,咱們就到前面街角處的那家小茶樓,要是沒有你的援手,我和甜甜還得擔驚受怕地活着。剛才看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我心裏一點兒都不難受,還覺得很痛快,我是不是個壞女人?”

“那是惡有惡報,從第一次沖你揮拳頭,他就已經是個惡人,你吃了那麽多苦,為什麽還要憐憫他?”馬路旁停着的一輛車,她前夫被帶上車直接開走了,另一輛車還停在那裏等着,确切說是陳凱阖在等着阮青。

指指那裏,阮青說,“車裏坐着的才是這次真正出手的人,要不你現在過去和他道聲謝?”

于惠敏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就麻煩你代我說一聲吧。”随随便便就能把醉鬼前夫收拾成那副鬼樣子的人,能是什麽善茬嗎?人家坐在車裏,當然不是在等她的道謝,等的是誰不言自明。可她真心不情願和阮青擦肩而過,抱着想抓住幸福的小僥幸,不舍地拉住阮青的手,“你願不願意和我再試試?我不信你一丁點兒都不喜歡女人,和你在一起,我不圖別的,就圖你性格好,對甜甜好,我也會對你好的,洗衣、做飯、收拾家、打工賺錢,我都可以,咱倆試試搭伴過日子,行不行?”

坐在車裏的陳凱阖聽不清兩個人在聊什麽,卻看得真真切切,于惠敏動手拉阮青,簡直就是明目張膽地挑釁他!跳下車,他幾步跨過來,攬住阮青的肩膀,自然地隔開倆人,滿面春風地對阮青說,“好容易翹班出來一趟,趁天氣好咱們到郊外兜兜風?”然後臉一偏,朝于惠敏道,“一起去?”

話說得随和,掃向她的眼風卻帶着寒意,于惠敏覺得如果她敢點頭,陳凱阖的眼刀能把她直接釘死在原地,“我,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還有,謝謝,謝謝您幫我解決了這次的麻煩!”

算你識相,陳凱阖攬着阮青轉身朝車走去,于惠敏望着兩人親密的背影,忽然一個荒謬的念頭冒出來,阮青不喜歡女人,難道這位貴氣十足的男人喜歡的也是男人?

瞬間,于惠敏只覺得頭頂上電閃雷鳴,心裏有無數只草泥馬呼嘯而過!前思後想猶豫再三,她顫抖着手發了一條信息,“他是不是強迫你?如果是,我幫你報警!”

信息提示音響起,阮青沒有點開,陳凱阖假裝不經意地問,“誰找你?”

“不知道。”阮青把手機揣進褲兜裏,“師傅他們有事會打電話。”

陳凱阖深吸兩口氣,暗道徐徐圖之,徐徐圖之!沉默在車廂裏彌漫,前座的司機都感覺到濃濃的尴尬,他悄悄點開收音機,一支撕心裂肺的老歌流淌開來,“……怎麽忍心怪你犯了錯,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讓你更寂寞,才會陷入感情漩渦;怎麽忍心讓你受折磨,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如果你想飛,傷痛我背……”

草,這是什麽狗血歌詞,陳凱阖咬着後牙擠出兩字,“換臺!”

原來陳凱阖不喜歡這種撕心裂肺的歌,阮青團吧團吧自己,兩手習慣性地揣在袖筒裏,閉上眼開始打盹兒,陳凱阖看他蜷縮在一起,想起他手上的傷,吩咐司機調高空調溫度,又加了一句,“下次備一條薄毯在車上。”

司機想,這個病怏怏的年輕人有什麽特別,讓凱哥如此小心翼翼,為了他不辭勞苦地當空中飛人,往返在兩座城市之間,但偏偏又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模樣,圖啥呀?

車子在路上疾馳,阮青沒有問去哪裏,這次他又欠下陳凱阖的人情債,該如何償還,他無心也無力去琢磨,由他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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