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客廳裏,黃大和陳律師正襟危坐,陳律從公文包裏掏出一摞文件,陳凱阖提筆刷刷刷在文件上簽字,黃大忍不住開口,“凱哥,你和阿青這是鬧哪一出?股份轉贈可不是小事呀。”
陳凱阖頭也不擡,“我能怎麽辦?他非要帶着小花走,我不同意,他拿出以前簽的協議,說我違約。既然違約了,就按着違約的條款來,以後阿青就是咱們君臨的阮總,你們不能怠慢了阮總。”
不久前“阮總”兩個字還是兩人間的戲稱,透着甜蜜和親昵,如今他馬上就是貨真價實的阮總了,這兩個字卻聽着那麽刺耳。阮青象個失魂落魄的木偶,文件上寫着些啥,他也懶得細看,陳律指到哪裏,他就在哪裏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只想離開這裏,去一個平靜安寧的地方,悄無聲息地過自己的日子,沒有愚弄和欺騙,不被傷害和利用,可陳凱阖的不放手,讓他只能繼續在漩渦裏浮沉,在驚惶裏度日。以為陳凱阖會舍不得君臨的股份,改變主意讓他走,沒想到陳凱阖寧願破財也不松口,阮青破罐子破摔地想,一成的股份說不要就不要,那三成呢,五成呢……看你能耗到幾時。
阮總兩個字象梗在嗓子裏的一根魚刺,刺得他難受,阮青推開簽完的一堆文件,“我不想要這些股份,我要錢,要麽你們現在就買回去,要麽我去賣給別人。”
黃大的眼睛一亮,阮青這小子聰明呀,一大筆錢拿在手裏,不香嘛?陳凱阖低笑一聲,“折價給你,也行啊,那咱們不必多繞個圈子,我安排他們直接把錢打給你。”
陳律起身告辭,黃大陪着送出去,廳裏只留下陳凱阖和阮青,沒有了旁人,陳凱阖放下身段,朝阮青湊過去,想把人攬過來,阮青立即站起身。陳凱阖眼疾手快,拽住阮青的袖子,“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不好?只要幾分鐘。”
阮青把袖子往外拽,“你不要動手動腳。”
“這不是怕你拂袖走人,我拽着安心一點。”陳凱阖順勢拉過他的手腕,讓人穩穩地跌坐在他的腿上,“以前我騙過你,傷過你,傷得你遍體鱗傷,一腳踏在鬼門關上,只要一想起那些混賬事,我這背上就冷汗唰唰直冒。還好,老天眷顧,讓我找回了你。失而複得的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心裏踏實了,就想着以後的日子,陪着你,守着你,慢慢一起走,幻想着讓那些傷痛随着時間漸漸愈合,甚至消失。king那裏是個意外,和他針鋒相對周旋時,我沒想到你被他帶到古堡裏,讓那些談判辭令又傷了你一次。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就是和king談崩了,也不會再亂講一句。”
陳凱阖解開胸前的兩粒扣子,拉着阮青的手探進去,“你摸摸這裏。那天從古堡出來,我心裏後悔得要命,一發狠就想着把你刻在身上,提醒自己再不能信口開河。”
阮青的手指碰觸到溫熱的地方,略略有些不平。那天陳凱阖挑了一種古老特殊的手法來做紋身,這幾天才消腫恢複。阮青摸着感覺有些不對,直接把襯衣撕扯成深V,露出陳凱阖胸側肋骨處的紋身——黑黢黢一個“青”字。
他分明聽見陳凱阖說要紋個卿卿我我的“卿”,怎麽忽然變成了他名字裏的“青”?陳凱阖靠在他的肩膀上,含糊地說,“那會兒,你瞅我跟瞅仇人似的,我不想太丢面子,就當着你說了個謊,其實從始至終想紋得都是這個字。”
阮青有些動容,陳凱阖雖說身處上位,但和黃大賀三他們一起洗溫泉也是尋常事,到時候衣服一脫,如此私密的地方有個青字,那就相當于明晃晃地昭告天下,他不怕被人嘲笑嗎?
陳凱阖喉嚨裏逸出淺淺的笑聲,“你在擔心什麽?我已經一頭栽在你身上,眼裏再看不上別人,如今,你就是拿鞭子抽都抽不走我,還有什麽掩飾的必要。”他嘆息道,“可不可以試着再多信我一點?見過藤纏樹嗎,它們已經糾纏至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世人都選擇接受這種非常規的共生狀态。如果非要把藤和樹的結解開,要麽樹死,要麽藤亡,至死方休……”
阮青終于緩緩擡起雙臂,環抱住他的脖頸,臉頰相貼,“你說得每一句話,我都會當真,以後,不要再騙我了。如果膩了,就明明白白告訴我,我自己會離開,不去礙誰的眼。可是不要拿着我的心頭血,當一碗黃泥湯随手潑在地上,畢竟,那已經是我能捧出來的最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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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凱阖覺得臉上潮潮的,他輕拍阮青單薄的脊背,“是我混賬,都是我的錯,你想出口惡氣不?”
“想。”阮青點點頭。
“書房裏有根小牛皮軟鞭,裏面絞着鋼絲,你使勁抽,給我留口氣就成——我還想着和你以後一起拄着拐棍去遛彎兒。”這麽離譜的話,陳凱阖說得誠意十足,只為懷裏的寶貝能解開心結,他繼續誘惑,“要不現在就試試?”
阮青被他哄得啼笑皆非,“我,我又不是變态!你受傷,我心裏能舒坦嗎?“
陳凱阖腰腹用勁,把人抱起來,徑直往樓上走,“如果受點小傷,能讓你正眼瞧我,那也太值了。這兩天,你冷酷的眼神讓我覺得已經給發配到南極洲去了,透心涼啊。昨晚,沒有你在身邊,根本睡不安穩,你和小花睡得倒是挺香。”
“其實,我聽見門外有動靜,以為你會趁我睡着鑽進來,也一直睡得不踏實。”陳凱阖低頭親親他,“那咱們一起睡個回籠覺,睡到自然醒。”
這一覺睡得踏踏實實,阮青醒來時,從窗簾縫隙透進來正午熱烈的陽光,陳凱阖的胳膊跟鎖鏈一樣把人圈在懷裏,阮青輕手輕腳地撥開束縛,準備下床。
“再眯會兒吧。”陳凱阖眼睛都沒睜開,把人又撈回來,在臉頰上貼了貼,含糊地丢出一句,像極了在金毛大狗在撒嬌。
阮青用手指輕輕勾畫眼前人細長上挑的眼尾,“黃大說你睡眠不好,我怎麽瞅着不象。”
陳凱阖被他搗亂的手指撩撥得心裏直撓撓,睡意都跑走了,一骨碌兩人變成上下鋪,“你不在身邊,瞌睡蟲就都不見了,只能瞪眼到天亮,黃大怕我熬出毛病來,還偷偷往杯子裏下過安眠藥。你說,我怎麽敢讓你離開?”
阮青的眼彎成了月牙兒,“原來我是奇貨可居呀,那是不是可以漫天要價?嗯,我覺得君臨一成的股份也有點少,起碼得這個數!”阮青伸出三根手指,在臉前晃。
陳凱阖湊上去親一遍調皮的手指,耳語道,“你太低估自己了,三成太少,至少值五成,咱們一會兒趕快簽個協議,然後你就是君臨的掌控者,那一攤子的人和事都拜托你了,我在家裏,當個家庭煮夫,每天給你煲靓湯喝,好不好?”
“你這算盤珠子響得八百裏開外都能聽見,我才不往你挖得坑裏跳,不過,”阮青神色一整,“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看看?睡不着覺,好人也給熬病了。”
聽到久違的關心,陳凱阖不由地心花怒放,“大夫說我這是心因性失眠,無藥可治。現在有你陪着,我睡得特別香,根本不用什麽按摩紮針。”
兩人正黏糊着,門外傳來小花的喵喵聲,阮青猛然間意識到,小花從早上到現在一直被關在門外,還沒有吃飯喝水,恐怕已經餓得快要說人話了。他連滾帶爬跳下床,拖鞋都顧不上穿,猛地拉開門。
小花象閃電一樣鑽進來,直奔放貓糧的食盆處,阮青抱起裝貓糧的袋子,趕緊往食盆裏添食,誰知貓貓頭埋在食盆裏只顧着吃,把盆子堵得嚴嚴實實,一粒貓糧都添不進去。
陳凱阖憋着笑蹲在旁邊,伸手想把貓咪往後拖,誰知小花大概是餓狠了,此刻天大地大都沒有幹飯事大,喉嚨裏發出示威的聲音,四爪抓地,頭越發往食盆裏埋。
“別,別動它了,都怨你,看把小花餓成什麽樣子了?”阮青一邊嘟囔,一邊往地上倒出來一小捧貓糧,然後順了順小花的背毛,油光水滑的手感特別好,“慢慢吃,吃完盆裏的,咱接着吃這邊的,都是你的,別着急。”
“怨我,怨我!”陳凱阖把人抱起來,放回床上,“地上涼,你把拖鞋穿上。”
忽然,阮青的肚子也咕嚕起來,他尴尬地紅了臉,看陳凱阖一臉笑模樣地站在旁邊,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你這麽大個人賴着不起床,害得我和小花都餓肚子,你還好意思笑!”
陳凱阖兩手舉起,安撫炸毛的一人一貓,“你洗漱一下,我保證洗完就能吃上熱乎的早飯。”
“你保證個鬼!現在是大中午,哪來的早飯?”
“哎,這地板怎麽在轉?我是不是也餓得發暈了。”陳凱阖扶着頭,輕飄飄撲在阮青肩膀上。
“凱哥,你怎麽了?快躺下!我給你去沖一碗紅糖水,你是不是低血糖?要不要喊醫生來?”阮青吓得趕緊把人扶在床上,就要去沖紅糖水,他的手忽然被拉住,陳凱阖虛弱地說,“別去!”
“那我喊醫生好不好?”阮青擔心地摸他的額頭。
陳凱阖閉了閉眼,無可奈何地嘆口氣,“阿青,我沒事兒,你這麽乖,乖得我都心疼了!”
還好,遇到了你,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