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不要。”

林沅眼皮都沒掀一下。還當朱鳳會說什麽,要她的木簪?自己和他可沒還相熟到那份上。

林沅扒住軒窗直起身,警惕地打量起他含笑的臉。

朱鳳被一口回絕也沒太大反應,只是晃了晃手中玉骨折扇,似乎頗為遺憾:“看來沅沅十分不待見我。”

林沅嘴角向上扯了扯,心道你才知道麽,她又轉頭瞥一眼樓下方才秦若之和薛七站的街角,“薛七和秦若之的确有聯手的可能,白善既然不方便露面,那就由我去盯着秦若之。你……”

她上下掃一眼朱鳳:“你去會會薛七?”

她說這話時是問句,出于憐憫。薛七瞧上去就挺傻的,對上朱鳳這只大尾巴狼,也不知道得被坑成什麽模樣。

朱鳳顯然不知她所想:“好。不過日頭還早,先帶你去看一出大戲。”

林沅不解:“什麽大戲?”

沈青竹是在外頭茶樓裏被人叫出來的,他原本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聽着說書先生滔滔不絕,手裏的茶都還沒涼,外頭就有人急匆匆跑進來朝他嚷:“沈大公子,你快回家瞧瞧吧!”

沈青竹這些日子聽見“家”這個字就牙酸耳根子疼,胃裏惡心得翻滾。他深吸口氣,平息片刻,方才問:“請問兄臺是出了何事?”

那人沒想到沈青竹這般氣定神閑,心裏暗自佩服,不愧是沈大才子,氣度修養就是與常人不同。

是以這會兒也耳濡目染地朝他一拱手,謙和有禮且鄭重:“沈大公子,你家被人給拆了。”

沈青竹愣了:“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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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字正腔圓一低頭:“你家不僅被拆了,你爹娘還被人打了。”

沈青竹從茶樓一路不停歇地往回趕,還未走近沈宅,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又一陣鬼哭狼嚎,夾雜在風聲裏頗為詭異。

只見地上霍然癱倒着兩個女子,一老一小,嘴裏哇啦哇啦個不停。

一個是他的親生母親,一個是他的結發妻子。

視線再往前移,一衆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仆從人手拿着柄鋤頭,掄起來就往他家府門上砸,黑壓壓在門口堵了一片,連門匾都砸下來碎成幾半。

立在後頭的林太太手指沈母,罵得口沫橫飛,沈母不甘示弱,瞪着眼珠子回了一嘴口水沫。旁邊還有林妙的“砸!給我使了勁砸!”的助威聲夾在其中。

沈青竹望着眼前這一幕忽然覺得無力,他急走幾步,攔在林太太與沈母之間,“岳母這是要做什麽。”

往日見了自己都好聲好氣的林太太這會兒一看見他,手竟一轉彎指向他的鼻子,嘴角往上扯,諷刺道:“沈大公子還知道回來啊,你自己問問你這吃人飯不拉人屎的親娘都幹了什麽!”

這話言重了,沈母再不濟也是他的生母,自己的親娘被欺辱,饒是沈青竹心裏也生出了惱怒。

“岳母何必咄咄逼人,若是我阿娘做錯了事,好好說就是,怎麽還動起手來了?”

林太太氣笑了:“說?怎麽說?再說我親兒子就要被你們沈家這群豬卑狗險的給弄死了!”

話音剛落,那頭府門被砸出個大窟窿,她幾步穿過人群往沈府內闖,喊道:“姓沈的,給我出來!”

沈老爺方才躲在門口将外頭一切聽了個清楚,沒想到這宅子的木門這般不牢靠,聽見沈太太喊,只得幾步上前攔住她,“親家、親家……”

“誰跟你是親家,我玄哥兒呢,你們把人給我藏哪兒了!”林太太對着他就是一陣吼。

“哎喲喂,親家說什麽呢,玄哥兒好端端的怎麽會在咱們家裏?這當真是誤會了。”沈老爺又不傻,到了這個節骨眼若真讓林太太在這兒找到了林玄,他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林淑蕙你這個瘋婆子,你要找兒子自去衙門找,來我們沈家做什麽,我們沈家去挑一輩子糞也不稀罕綁你那敗家子兒子,我呸,知道好歹就趕緊給我滾!”沈母追進來一把扯住林太太的袖角,呲牙瞪目。

林太太卻不聽,想一把甩開卻發現被抓得牢靠,只得扭頭朝不遠處的林加下人嚷:“還愣着做什麽,今兒就是把沈家拆了也得把大公子給我找到,還不趕緊去搜!”

沈母都還來不及阻攔,那些仆從便唰一下四下散開去。

林玄就被關在沈宅後頭的小院子裏,沈家的宅子不大,不消一會兒就能被他們搜出來。

沈母心下慌亂,幹脆一屁股撲到地上,連帶着林太太也往地上倒。深母便上前利落一巴掌往她臉上糊,朝身後喊:“青竹你快去報官,林家今日這般欺辱咱們,衙門不會袖手旁觀的!”

林玄是衙門給的,自然會有衙門替他們沈家撐腰。到時候衙門的來了,看她林淑蕙還能怎麽蹦跶!

聽了這話,反應得最快的卻不是沈青竹,而是剛好癱在他身側的林妙。她一把揪住沈青竹的袍角,“誰也別想走!”

沈青竹皺起眉,林妙擡頭看他:“沈家敢搶我的嫁妝,我就讓你們永無安寧之日。茅廁磚頭都不如的玩意兒,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她眼帶陰狠,看得沈青竹心中的大石頭愈來愈沉。

“放手。”他道。

林妙自然不會松手,沈青竹亦沒有猶豫。

見她不聽便直直一腳踹上去,然後看也不看在後頭倒地尖叫的林妙,扯起衣擺,轉身大步往衙門而去。

他不是去報官的。

可還不待他走出幾步就撞上了自己想見的人。

林沅本遙遙立在遠處觀賞沈家門口的鬧劇,望着沈青竹過來也沒有回避。見他在自己面前站定,林沅便斂衽一福身,“沈大公子。”

沈青竹沒有理會她的行禮,心中怒氣猶如炮竹炸裂,“我對你失望透頂!”

林家一車車的家産,還有林妙的嫁妝,皆被運去了衙門。再加之今日林沈兩家大打出手,他就是個傻子都能猜到這其中是誰在從中作梗。

他們所有人不過都是在朱鳳的掌心上跳舞罷了!

只是他沒想到林沅會做出這種事來,見她不答,聲音又高了一個調:“你已嫁進高門還想如何,就這般想報複我沒娶你?所以連曾經養你教你的母親也不放過?林沅,你怎能這般歹毒!”

他漲紅了臉,“我當初真是看走了眼!”

若非林沅授意,朱鳳怎會有空管他們的閑事?原本一切都好端端的,母親父親再不用為生計發愁,自己也能專心念書,可如今林沅就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毀了他的前程,沈青竹怎麽能不氣。

他伸出手,筆直指向她:“你聽好了,現在,立刻,就去找朱鳳,讓他出來好好解釋清楚,消了沈家與林家的誤會。若此事能夠平息,我就不同你計較今日之事。否則,林沅你知道後果的!”

他只當林沅是因愛生恨,心中更是惱怒。那天夜裏自己分明已經同她說得十分明白,沒想到她卻仍不曉事理,死纏爛打。

“你此舉不就是想讓我與林妙生出龃龉從此兩別,你就能趁機上位麽?”沈青竹道,“你死了這條心罷,我沈青竹絕不會娶你這樣蛇蠍心腸的毒婦為妻,敗壞我沈家門楣!”

他幾乎如發洩般将自己所想一股勁噴出口,心中是說不出的暢快淋漓。

這種女人他不稀罕,偏偏朱鳳要當個寶,果真是物以類聚。

沈青竹說話時,林沅一直垂首斂目,安靜地聽,直到他說完也不曾開口。

沈青竹皺起眉,想從她臉上找出一些悲傷、絕望或者別的什麽神情,可林沅的眉尖似乎都沒颦過一下。

她盯着沈青竹腳邊晃動的樹影,片刻,才輕輕開口:“沈大公子說完了?”

沈青竹只當她是故作鎮定,颔首:“說完了,你也聽懂了吧?饒是沒讀過幾本書,也應當知道我的意思。想要做人上人,必當要眼界開闊,你不該這般眼拘于私仇恩怨,壞了大局。”

林沅聞言終于擡起頭,她的眸子清澈澄亮,望向沈青竹時,嘴角一彎,頰邊有一對梨渦。

“沈大公子說的沅娘都明白。”

沈青竹道:“你明白最好……”

“只是,”林沅打斷他的話,粉唇一嘟,眼往他身後瞟:“沈大公子方才說要讓沅娘找朱大少,你瞧他正巧來了,要不沈大公子親自同他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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