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雞仔
小雞仔
清晨的霧氣還沒散開，陳如雲就聽見有人過來敲門。屋裏就這麽一點點的熱氣，她實在是不想起床。迷迷糊糊地把薛懷卿推醒嘟囔着：“你去開門。”
她是最讨厭早起的，連找工作都要找九點以後上班的。如今這個溫度，太陽也還沒升起來她真的不想起來。
薛懷卿習慣早睡早起了。他清醒地看着自己身邊把自己卷成一團的陳如雲有些無奈，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麽多覺睡。最近晚上哄孩子都是他自己一個人親力親為，虧得他不是個真傻的。也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心大，還是真的對他放心。
薛懷卿起床穿好衣服又恢複了雙眼迷蒙的狀态，鄭梅站在門口手上挎着一個籃子，看到是薛懷卿來開的門還有點驚訝。
“哎呦，是懷卿！你媳婦呢？這事我得跟你媳婦說，囑咐你了你也聽不懂。”
薛懷卿抓着衣擺的下角，看着有些怯生生的。鄭梅不想在這浪費時間，徑直跨進院門叫陳如雲：“懷卿媳婦？你在哪呢？怎麽讓懷卿一個人看門啊也不怕出事。”
陳如雲剛剛眯睡着，裹着被子一點都不想聽這個惱人的聲音。孩子也醒了，小阿勉揮舞着小拳頭牙牙學語，一直在她身邊鬧騰。兩條腿也一蹬一蹬的力氣還不小呢。即使是這樣陳如雲也沒有起床的打算。她實在是想不明白薛懷卿到底是在外面幹什麽，有人過來了，他去應付一下都應付不來。
最後鄭梅走進去了卧室的房門陳如雲才徹底驚醒。
鄭梅把手裏挎着的籃子放下，那個籃子上面蓋了一層布。陳如雲看到那上面的布一直在動，還能聽到叽叽喳喳的叫聲。
陳如雲衣衫不整地坐起來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讓鄭嬸見笑了，不知鄭嬸這麽早來找我做什麽？”
鄭梅掀開那籃子上面的布好似獻寶一樣，“這是我家孵出來的小雞仔，給你拿過來兩個。如今你剛生産完還是要好好的養，這雞長大了能下蛋也能吃肉。”
說完又不放心地補充：“那村子裏的王婆子也別理就是了，別氣壞了身子。”
陳如雲看到這兩個小雞仔受寵若驚，連忙道謝。雖然她來了這裏以後确實是受了不少的罪，但是鄭梅卻給了她不少的善意。心裏說不感激是假的，這麽窮的地方還能舍得給她送兩個小雞仔。
鄭梅被陳如雲一直感激的話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擺手。最後走的時候又叮囑了一些女人家的事情才放心離去。
陳如雲不想吹冷風只好吩咐薛懷卿：“懷卿你去幫我送一下鄭嬸。”
薛懷卿一直站在兩人的身旁聽到陳如雲的話立馬起身，鄭梅看着這對夫妻覺得很有意思。這麽聽話的丈夫若是放在旁人家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哪個男人不是在家裏吆五喝六的，她覺得這陳如雲也未必就是個苦命人。
為了養這兩只小雞仔，陳如雲還特意弄了個栅欄，不過現在天冷，晚上都是安頓到廚房燒火的地方。
薛懷卿倒是好像第一次見到小雞仔一樣，經常蹲在那裏觀察。有時候甚至還會抱着孩子一起，小阿勉不睡覺的時候他總是喜歡抱着孩子到處溜達。還會把小雞仔拿起來讓孩子摸一摸身上的羽毛。
被陳如雲看到了又是一頓罵，小孩子身體比較弱，要是感染病毒了可不是鬧着玩的。薛懷卿也聽話，只要陳如雲說過一次不讓做的事情就絕不會有下一次。
陳如雲盼望着快點出月子，這個家裏裏外外都要規整一下。她有幾天甚至晚上都愁得睡不着覺，家裏太窮了陳如雲要趕快想法子掙錢。床板子又冷又硬，棉被也沒有像樣的，更別說那還有漏風的窗戶。瓦片看着也搖搖欲墜。
所以出月子的那天過後，陳如雲就跟薛懷卿交代：“我最近可能會比較忙，你一定要把兒子帶好了。”
薛懷卿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只一個勁地點頭。看起來乖極了。他帶孩子真的讓陳如雲有點意外的，明明自己看起來還十分的孩子氣。帶着小阿勉的時候卻十分的有耐心，小孩子有時候會拽頭發扯都扯不開。可是薛懷卿卻一點都不見生氣，更不會耍脾氣。
如果沒有他，陳如雲肯定連一點空閑都沒有。
陳如雲先是花了一天的時間在村子裏轉了轉，轉累了就蹲在田間地頭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思考自己以後的打算。最後她來到了陳家二老生前給她留的田地，這塊地幾乎是全家人的生活來源。但是家裏現在只有薛懷卿一個壯勞力，接着種地只會讓人安于現狀，不會讓生活有任何的改善。
這個村子大概的狀況她也看得清楚，陳家村很窮，窮到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現如今的當政者因為要打仗，連年增加賦稅，這也加重了這些人的負擔。
聽說這附近的十裏八鄉只有一個教書先生，是早年的落地秀才。這裏的人祖祖輩輩的思想就是多生兒子給家裏增加勞動力，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孩子送出去讀書。哪怕是砸鍋賣鐵傾全族之力，只要這樣努力幾代人，搞不好這些人的生活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如今這裏的人只有眼前的一畝三分地。
而且都說窮鄉出刁民，老祖宗誠不可欺也。刁民她已經見識過了，如今就連小孩子都帶着不小的惡意。
她光是走在路上都會被路過的小孩扔石子，嘲笑陳如雲嫁了個傻子，甚至還要編出歌謠來羞辱人。
“娶新婦，嫁傻子，生兒子！”
“生完出來挨石子！挨石子！挨石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如雲：……
雖然她是不怎麽在乎這沒頭腦的兒歌，但也絕不會這麽善罷甘休。她低頭撿起剛才打到自己小腿的石子剛瞄準了一個看起來最皮的孩子，就聽到那個小孩突然捂着臉痛呼一聲。
“啊！”
陳如雲回頭一看，竟然看到薛懷卿手裏拿着一個彈弓靜靜地站在那裏。好像是因為打到了目标還對着自己得意地笑。
然後薛懷卿又從袖子裏掏出來幾顆石子，準頭極佳，一打一個準，打的那群小孩最後四散逃開再也不敢惹陳如雲。
“你怎麽來了？”陳如雲摸着他身上的單衣有點害怕他着涼，又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問：“小阿勉呢？”
薛懷卿腼腆地摸着頭，“擔心阿雲，就讓鄭嬸幫忙帶一會。”
陳如雲撲哧一聲笑出來，這人看着傻，其實也不傻嘛。她本來還擔心這人不會帶孩子呢。
傍晚回家的時候，陳如雲把自家菜地裏種的大白菜薅了一顆回去，打算随便做點菜吃晚飯。趁着天還沒黑，她麻利地炒了個大白菜配野豬肉。家裏的油不夠都是炒肉的時候煸出來一點油，這才不至于讓菜難以下咽。
但是吃的飯卻是實打實的難以入口，那米放到嘴裏沒滋沒味，嚼爛了往下咽的時候她都嫌棄剌嗓子。但是薛懷卿卻吃得很香，陳如雲在美色面前也好歹吃了幾口。
吃完她也不急着洗碗，坐在那裏問薛懷卿：“明年春天我們從這裏搬出去好不好？”
薛懷卿現在好歹算是跟她一起搭夥過日子的，自然還是要問一下他的意見。
薛懷卿本來還想着自己如今記憶都恢複了，不如就順水推舟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點點頭，表示十分的同意。因為薛懷卿害怕自己裝傻露餡，所以都盡量少說話多做事。只要自己露出懵懵懂懂的神色，陳如雲基本上就不會對他起疑心。
那既然家庭成員都沒有問題，陳如雲就放心地着手準備了。
當晚睡覺的時候陳如雲突然就不焦慮了，雖然現在過的是很難，但是只要一家人齊心協力，她相信以後一定可以過上頓頓吃大白米飯的日子。
當日晚上突然下了好大的雨，秋日的雨水本來就豐沛這沒什麽奇怪的。但是雨水下得大，雷聲也大得很。
陳如雲跟薛懷卿簡單的溝通了幾句迅速地把碗給洗了，平時這些活都是薛懷卿幹的，因為她很讨厭油粘在手上的感覺。
但是她今天心情還不錯主動攬了這個活，洗完又迅速地回房間準備休息。
天空黑沉沉的，轟隆隆的雷聲還伴随着劃破天空的閃電。她坐在破舊的木板床上給小阿勉捂着耳朵。小孩子難免會有些害怕。
小阿勉聽不到了打雷聲，圓溜溜的眼睛瞪着薛懷卿。薛懷卿拿了個破舊荷包逗他玩，結果逗得小孩子咯咯笑。這一刻陳如雲突然覺得就這樣過下去也挺好的。
半夜睡覺的陳如雲突然被冰涼雨水弄醒了。她吓得連忙起身去看孩子，結果看到身旁的薛懷卿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醒了，手裏還抱着在吃手的小阿勉。這才松了一口氣。
剛剛她摸孩子的時候摸到的被褥都是涼的，床的裏側都被雨水給打濕了。因為雨水下得太大了所以房頂開始漏水，窗戶那裏也在漏。
陳如雲在黑暗中望着薛懷卿，突然覺得有點無助。這房子過了今天是徹底不能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又不能哭。這一大一小還指望着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