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絕境

絕境

她連忙起身把之前剩下的煤油燈點上，查看了一下屋子裏的情況。

這房子整體是土坯，年久失修又如此破敗，遇到大一點的雨就不行了。但是她點燈的時候能聽到滴滴答答的聲音，恐怕是不止她看到的那幾處有漏雨。

孩子還睡得熟，陳如雲囑咐薛懷卿好生抱着孩子。她這兩天還幻想着以後的好日子呢，突然生活就對她重拳出擊。這應該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吧。

她拿着手裏的燈，把屋子裏裏外外漏水的地方排查了一遍。沒過一會屋子裏就要沒有下腳的地方了，薛懷卿的臉色在陳如雲看不到的地方十分陰沉。他是知道現在的家裏什麽條件的。如果再沒了地方住簡直是雪上加霜。

最要命的是他現在不能暴露自己，也不能讓陳如雲知道自己已經恢複了正常。這樣一來做很多事情都束手束腳的，可是這裏已經不能住了。

陳如雲檢查屋子的這一會功夫已經被雨給淋濕了，一縷一縷的頭發粘在一起讓她看起來有些狼狽。

陳如雲努力地把在眼眶邊緣打轉的眼淚憋回去，做了一個深呼吸。希望自己再轉身時能看起來毫無異樣。

“懷卿，你帶着孩子躲到那邊的角落，那裏沒有漏雨。”

但是她以為薛懷卿察覺不到，實際上她現在笑得比哭都難看。薛懷卿單手抱着小阿勉走到陳如雲身邊摟着她的肩膀，陌生的氣息侵占了她的心房。

她從前太過于堅強，也從來沒有收到過這麽小心翼翼的安慰。如今就這一點點的善意就夠了。

薛懷卿把頭擱在陳如雲的肩膀上，絲毫不嫌棄她有些濡濕的衣裳在上面蹭了蹭，“阿雲不要傷心。只要我們一起努力總會變好的。”

陳如雲本來都快要被他這暖心的動作感動哭了，但是一聽他這個略帶篤定的語氣差點破功。

這人明明什麽都不懂，怎麽這麽可愛啊。

現在的境遇是很慘，但是沒關系。她不是一個會被困難輕易打倒的人。等陳如雲平複了複雜的心情，努力地在心裏給自己打氣。終于又把先前那點消失殆盡的笑意拾撿起來。

陳如雲離開那帶了點不屬于她自己溫度的懷抱，走到床前把沾濕了的被褥歸攏起來抱到幹燥的角落：“懷卿，你們先在這裏湊合一晚。明天我們再想想辦法。”

剩下一些漏的大的地方陳如雲找了點鍋碗瓢盆接一下，她甚至還把破木板搭起來的床給拆了，拿出一塊看起來比較幹燥的鋪在地上好臨時睡一下。

等忙完這一切，她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感覺很難受。當即又想到了薛懷卿：“你衣服濕了嗎？”

“嗯。”

“那我去給你找件衣服換一下。”

好在裝衣服的那口大箱子沒那麽容易進水，她在箱底找了衣服出來遞給他。然後頹然地看了看無從下腳的房間，左右為難。這箱子也不能一直就這麽泡在水裏啊。

誰知道這雨會下到什麽時候。

“這雨下得沒完沒了。”陳如雲換完衣服走到門口看着夜色中的雨幕憂心忡忡。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他們一家估計連住的地方都沒了。

為了能讓家裏那口唯一的大箱子幸免于難，陳如雲指揮着薛懷卿把堂屋的門板卸了墊在箱子下面。

畢竟裏面裝了全家人的所有衣物和被褥，雖然不值錢但有時候卻能救命。

半夜裏冷風夾雜着水汽吹進了幾乎無遮擋的房間，一如現在陳如雲現在悲涼的心境。薛懷卿抱着孩子本來好好地坐在那，突然把孩子往她懷裏一塞，看樣子就要頂着大雨出去。

陳如雲剛把孩子抱穩，連忙把跨出去一半的薛懷卿攔住。這孩子怎麽不省心，下這麽大雨往外跑做什麽？

“你幹什麽，給我回來。”

薛懷卿被攔下還有點不服氣，“那院子有梯子，我去上面把瓦撿一撿。不然一直這樣漏下去你不開心。”‘

陳如雲滿頭黑線，她确實不開心。誰遇到這種事情能開心才怪了。但是也輪不到薛懷卿去冒着大雨修屋頂。

薛懷卿的行為在她看來并不是傻，而是在他這個年紀有些少年心性。這麽黑的天，要是房子沒修好，一頭栽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但是換個角度來看，薛懷卿似乎也不賴。會在自己被小孩子欺負的時候幫忙，就連這種時候也異常地懂事沒有跟她撒潑打滾。若是她真的哄完小的哄大的估計，估計會在今天晚上崩潰掉。

他想幫自己的心是好的，但是卻不能那樣去冒險。雖然他們名義上是夫妻，但是陳如雲在內心根本就沒有接受過這個關系。她受不起薛懷卿如此純粹地傾囊相助。

這樣幹淨的人，是好事。但如果出了事她恐怕會內疚一輩子，這麽好看的人她也是真的舍不得。

陳如雲把人拉回屋裏，嚴厲的數落了一頓。但是又害怕這人堅持己見不聽勸，又把人摁在剛剛用木板搭的臨時床榻就這樣看着他睡。

因為漏水的地方太多了管也管不過來，她幹脆不管了，想漏就漏吧。

最後她疲憊地靠着薛懷卿睡着了，睡着之前還在心裏祈禱明日是一個大晴天，要不然這個日子是真的沒辦法過下去了。

薛懷卿看着自己懷裏不知道什麽時候睜了眼的小阿勉，無奈苦笑。這個女人真是難搞啊，非要逞強攬下來所有。真不知道是聰明還是傻，不過也确實讓他對陳如雲有所改觀。

他發現自從自己回來以後，陳如雲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好像沒有以前那麽讨厭了，如果是現在這樣的話他倒是樂意繼續相處下去，何況他們兩個還有一個可愛的兒子。

雷聲混雜着雨聲一直沒個消停，偶爾出現的閃電也在一瞬間讓沒有了門板的房間亮如白晝。薛懷卿看着旁邊陷入夢鄉的陳如雲漸漸地也睡着了。

這一晚的共患難大概會讓兩人一直記在心裏吧。注定是一個難以忘懷的夜晚。

然而兩個人睡得并不踏實，滴滴答答的雨聲和接水容器發出來的聲音有些擾人。一直都讓陳如雲處在一個半夢半醒的狀态，小阿勉半夜又餓得直哭。

家裏的那點小米早就吃完了，這些日子都是陳如雲在喂奶。但是薛懷卿在場她又不好意思，只能找了個角落草草喂了幾口。

這邊她迷迷糊糊的把孩子放回薛懷卿的手邊，孩子又哭了起來。她還以為是孩子沒吃飽，但是沒過一會就聞到異味。原來是尿了。

兩個人又手忙腳亂的給孩子換尿布。孩子大概是第一次遇到兩個人一起換尿布，竟然開心地直笑。

陳如雲在把尿布換好之前，輕輕地拍了孩子的屁股：“你這個小沒良心。還好意思笑。”

然後又對薛懷卿說：“你今天就把小阿勉看好，明天我們再想辦法。好了睡覺吧。”

薛懷卿乖巧地點頭。有意無意的把大空間留出來想讓陳如雲好好休息。不過她這麽一折騰也睡不着了，只好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等天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終于有了點亮光。接着太陽也漸漸漏了頭，藏在雲層裏半出不出。好在是雨終于停了，天空好像被洗了一樣的幹淨。

空氣清晰，天氣晴朗應該是最好的消息了。

下了一夜的雨，就連院子裏的小草都被水打蔫了。滴滴答答的屋檐下方滿是水坑。陳如雲不敢再睡，連忙爬起來做飯。

她要早點弄完這一切，然後想辦法把房子修了。這一家三口總不能露宿街頭吧。

薛懷卿把孩子放還在那裏，自覺的過來幫忙。很多柴火都濕了不能用，陳如雲需要他從那堆濕木頭裏撿點能用的出來。

鍋裏的粥咕嘟咕嘟開始冒泡，她看着差不多了。就讓薛懷卿把竈臺裏的火退出來。她如今是覺得薛懷卿用着越來越順手了。這要不是個傻子估計可以幫她分擔更多。

陳如雲擦幹手，把前兩天鄭梅給的鹹菜切了。一碟鹹菜一碗難以下咽的粥就是一頓早飯了。她總覺得自己每天吃飯都是在勉強維持生命體征，要再這麽吃下去估計都要胃裏反酸水了。

“回去吧。”

陳如雲想出去轉轉看看村裏的情況，應該不止她家裏受災。這個房子不管怎麽說都要修。

薛懷卿目送陳如雲走出院門，但是沒等陳如雲走出幾步又跟上來。

“怎麽了？”，陳如雲不解。

薛懷卿抿着嘴不說話，低頭用手指搓着衣角看起來頗為倔強。

“我也要跟着阿雲一起去。”

陳如雲不是不想答應，她實在是沒辦法答應。孩子那麽小離不開人。

她問：“那孩子呢？”

薛懷卿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帶着阿勉一起，我抱着。”

最後陳如雲拗不過他只好同意。

兩人帶着孩子還沒走出來多遠呢，就看到陸陸續續的有村民聚集在了路上。

原來是昨晚的大雨，居民家裏都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想去村長那裏尋求個解決辦法呢。

但是她這一路看下去好像只有自己家裏的房子快要倒了似的，其他人家怕是大部分都在湊熱鬧。

她心裏隐隐有些不安，村裏這麽窮估計不會有什麽好辦法，最後還是要大家自己去解決。

從前兩次她跟村長無數不多的交流中就看出來了，現在的村長根本就是個老油條，一心想着只要不惹事就是好事。實事是一件都不想幹。

要想修房子就需要錢，但是他們家裏最值錢的東西除了前陣子吃的差不多的野豬肉。剩下的就是自己一只壓箱底的銀镯子了。

她看向了村口那棵樹旁坐在牛車上等人的李叔，覺得果然還是要走出去才行。她咬咬牙決定還是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