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小青年接過以後愣了一下,看見大白兔奶糖不由得欣喜了起來,之前供銷社過年的時候進了十斤,他還沒有搶就沒有了。
就這對象還給他鬧了一通,他在報社上班,幹的是體面的工作,掙得工資不少,正等着今年過年的時候結婚呢。
這兩顆奶糖可以去讨對象歡心了!
胡亞麗正準備轉身走,小青年突然叫住她:“小同志等下。”左右看了看沒有人才小聲的說,“你奶糖從哪裏來的?還有沒有?不瞞你說,我想從你這裏買點回去!”
“這是上海寄回來的,我這裏除了大白兔奶糖還有別的糖,都是上海貨!”
小青年一聽說立刻高興起來,連價格也不問直接說:“給我來一斤大白兔奶糖還有你說的那種糖,也來一斤!”
爽快的讓胡亞麗都不好獅子大開口:“三塊五一斤,搭五尺布票!”
小青年一聽就有些犯難,錢他手裏倒是夠了,但是布票都給了對象,手裏根本就沒有。
胡亞麗見他撓頭,連價錢也不會搞,一問之下才知道沒有布票,只好說道:“這樣,我就當做交你這個朋友,你幫我把稿子給投了,我不要你布票。”
“這樣不太好吧,你寫的稿子肯定能登報的,我豈不是占了你大便宜?”小青年有些不好意思,“我叫黃建成,你以後有事就來報社找我,就說是我表妹,我就知道是你了。”
小青年把錢付了,胡亞麗利索的從兜裏把大白兔和軟糖掏出來。
大白兔黃建成不新鮮,但是軟糖卻從來沒有見過,他放在嘴裏一顆,頓時被軟糖的q感征服了,就像是棉花一樣,甜滋滋,軟綿綿。
“真是好吃!不愧是上海貨!”黃建成趕緊收好,對象知道了肯定高興!
胡亞麗見他打包的時候,桌子上一本書露了出來,赫然是《紅樓夢》。
她有些激動的指着書說:“黃同志,能讓我看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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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建成把書遞給他,報社有很多書都開始撕的撕,扔的扔,這還是他提前留出來的。
“你要是喜歡我借給你看!”黃建成見她看的認真,想着糖省了他不少布票,自己怎麽也得表示表示。
胡亞麗猶豫了一下:“我包裏還有江米條,我給你一斤江米條能不能把書賣給我?”
“這……其實廢品站也有書,還有縣裏的圖書館,你可以去那裏找找。”
胡亞麗有些失望,又不好強人所難,想着什麽時候去廢品站找找。
在物質缺乏的時代,她迫不及待的想填充自己的精神世界,怕在這裏呆的久了,會變得一樣麻木。
紅樓夢就不一樣了,多少人一輩子都在研究這本書,裏頭的每個人物,每道菜都有研究的價值。
作為一個不是那麽真的紅迷,她也跟風聽過很多大佬們講紅樓,裏頭的故事彎彎繞繞,聽的人心神向往。最讓她可惜的是,曾經在現在這個時代,有人找到過一版有特殊批語的紅樓夢,專家趕到的時候書卻哪裏都找不到了。
“等等,書送給你了。”黃建成把書塞到她的手裏,“奶糖我占你便宜了,書就送給你。”
胡亞麗欣喜的接過,小心的放在挎包裏,走的時候又給黃建成留下來一包江米條。
她也算是橫刀奪愛了!
“報社好多書都不要了,你要是喜歡看書,我給你偷偷留幾本,你到時候來找我就行!”
“真是謝謝黃同志了!”
胡亞麗一轉身就把書放到了商鋪裏,等她什麽時候躲在商鋪裏看書,既舒服又沒有人能發現。
她加快腳步去了愛國街道辦,找到正在辦公的王曉敏:“王嬸子,之前真是謝謝你了!我爹讓我過來再次感謝你!我特地将這件事情登了報,向組織表示感謝!”
王曉敏的嘴笑的都合不攏:“你這孩子!家裏都還好吧?以後有什麽困難記得來找我,我一定都替你辦到!”
胡亞麗笑着應付了兩句,丢了一包花生米就告辭離開了。
“曉敏,這就是你之前幫的那個小姑娘?”王曉敏的同事吃了幾顆花生,香的她都舍不得松嘴。
王曉敏一邊肉疼的看着她吃,一邊點點頭:“這孩子多懂事!就是命不好……”
那花生炒的又香又好吃,她還準備帶回家給孩子們吃,平時就是結婚娶媳婦的時候都舍不得買這麽多花生!
胡亞麗這個孩子就是實在,雖然她爹以前在磚廠上班,但每次給她這麽多好東西都讓她不好意思起來。那孩子穿的破破爛爛的,肯定不知道省了多長時間才有這點東西。
她不應該拿的!想想真是有些後悔,趕緊收起來不讓同事吃了。
胡亞麗直奔醫院後頭的小洋樓,上次老太太可是大客戶,買了雞蛋糕和臘腸,得的布票也多。
她算是看出來了,布票太緊缺了,要想湊一身衣服也不容易。何況她還得湊棉花票,那可是比布票還難湊。
北方的冬天太冷了,人們即使少吃一口飯也會湊出一身棉衣服。胡亞麗表示她怕冷,得湊出來一身厚棉花厚被子。
她敲了敲小洋樓的門,等了會兒一個綁着麻花辮的女孩開開了門,一臉戒備的問:“請問你找誰?”
“……一個老太太,我前幾天在醫院碰見她了。”胡亞麗的腳向後縮了縮,準備随時跑路。
小女孩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我知道你是誰了!姥姥你快出來看看!”
韓老太太很快就出來了,見胡亞麗過來,笑的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來了小同志,快來屋裏坐。”
一進去是一個不大的庭院,青磚鋪地,裏頭種滿了花花草草,整治的幹幹淨淨,一看就是用心收拾的。
屋裏面用的雕花柱全是上好的木材,家具也不單單是八仙桌,罕見的放了沙發。
在這個年代,絕對不簡單。
“姥姥,她是不是就是賣雞蛋糕的人?”小姑娘急着要答案。
老太太被纏的沒辦法,沖她點點頭:“你呀,什麽時候才能穩重些!”
扭過來對胡亞麗說:“你別見怪,這是我外孫女,剛剛從省城回來。上次我買的雞蛋糕她說好吃,等着你來呢!”
“我聽姥姥說是你叔叔從上海寄的,是真的嗎?你這次來換什麽?”
胡亞麗掏出蒸奶糕和奶糖,“我叔叔上次還寄了這兩種,東西都不多,價格自然也不便宜,得搭五兩棉花票!”
黃酥酥吃了一驚:“五兩棉花票!誰家有多餘的棉花啊?我給你糧票,或者布票都行!”
胡亞麗搖頭拒絕:“我只要棉花票!這都是上海貨,省城也沒有這些東西!”
正說話間,大門吱呀一聲響了,胡亞麗迅速把東西收拾到包裏,準備一不對勁就放到商鋪裏。
韓晨插着褲兜進來了,見胡亞麗在屋裏微微有些發愣,随即把手裏拿着的電報遞給黃酥酥。
黃酥酥連忙接過,拆開看了幾眼就驚呼:“是芳心姐,她說要來鎮上學習。表哥,你聽見了嗎?”
“她來不來關我什麽事。”韓晨連眉毛都不擡一下,給自己倒了杯水,朝胡亞麗說:“你這次有什麽好東西啊?”
胡亞麗趕緊往外掏,就聽見黃酥酥小聲嘀咕了句:“臭屁什麽,不就仗着自己長的好看,要不是因為這張臉,人家芳心姐還看不上你呢!”
“呦,好東西!”屋裏的人都當做沒有聽見黃酥酥的話,韓晨指着東西,“酥酥正好買了給你當宵夜吃。”
“太貴了!要五兩棉花票!”黃酥酥的心思又被拉了回來,“表哥你給掏呗?”
“行,就當是給你的見面禮。”韓晨回屋一會兒就從裏頭拿了兩張棉花票,“要是有什麽好東西了還拿過來,直接說找我就行。我叫韓晨。”
胡亞麗接過去的時候正好碰到他的指尖,燙的她瑟縮了一下,就聽見韓晨兩個字在她腦海裏回轉。
“那韓同志再見。”胡亞麗把棉花票收好就往外走,韓晨跟在她後頭出了門。
胡亞麗微微不解,“韓同志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就是好奇,大夏天的你要棉花票做什麽?”
“到了冬天哪裏還有棉花?我想給我妹妹做一身棉衣服,叔叔給的棉花票不多。”
韓晨沒有再說話,胡亞麗趕緊抽身走了。
他那雙狐貍眼盯的她心虛,要不是因為棉花票難搞,她就不應該來這人的家裏。
胡亞麗快不走到沒人的巷子,從商鋪拿出來飯盆和肥皂,洗臉盆的目标太大了,她還是放棄拿出來。
肚子早就餓的饑腸辘辘,但是她不敢拿出來東西吃,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冒出稽查隊的人。幹脆去國營飯店裏吃一頓。
國營飯店和供銷社一樣,都是既要錢又要票的,能在這裏吃一頓可以吹噓很長時間。
裏頭人不太多,牆上除了寫着标語,就是挂着的小黑板,上頭寫着:面條三毛一碗,三兩糧票。餃子六毛一斤,三兩糧票。炒肉一塊二,搭三兩的肉票。綠豆湯八分一碗,三兩糧票。油條八分一根,肉包子一毛一個,燒餅五分一個,饅頭也是五分一個,這些都不要票。
“小同志,這裏吃飯可是得要糧票,要錢的。”廚師一臉的傲慢,大有她是來搗亂的氣勢。
“啪!”胡亞麗把錢和票都掏出來放在桌子上,“我要兩個大肉包子和一碗綠豆湯。”
服務員一臉憋屈的把錢收走,再也不敢多說廢話了。
在國營飯店上班的人一樣有油水,肥肉少切一刀,蔬菜多留兩把,是人人争搶着來上班的地方。
大肉包子是韭菜餡的,現在正是韭菜一茬一茬長的時候,沒有用化肥催長,格外的鮮。
裏頭的肉倒是不少,肥肉比較多,蒸出來的就香的很,胡亞麗的身體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肉了,所以格外覺得好吃。
再配上一碗清涼解暑的綠豆湯,真是好吃極了。
她吃的正香,一擡頭看見韓晨也出現在這裏,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尴尬。
韓晨是因為黃酥酥在家裏老說芳心,他不耐煩聽才來國營飯店吃,沒成想遇到了胡亞麗。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又別過眼,誰也當做沒有看見。
吃完之後她又打包了幾個包子,胡亞蘭還沒有怎麽吃過肉包子,帶回去讓她嘗一嘗,過過嘴瘾。
韓晨來的比她晚,但是吃的倒是挺快的,和她差不多同步吃完。
兩個人又互相看了一眼,韓晨正要開口說什麽,一群帶着紅袖章的人就沖了進來,為首的人見了韓晨就打起招呼來。
“韓晨同志!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真是緣分……”
胡亞麗閃身就走了,隐約聽見什麽公安,什麽知青之類的。
看來知青快要下鄉了,那個叫什麽芳心的,也可能是知青吧?
曲愛國捅了捅韓晨,“你認識那姑娘啊?我看人家走了你就一直盯着她看。”
“我家老太太認識,我先走了。”
胡亞麗正往牌坊走,想着時間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趙翠霞找好房子了沒?現在可不像後來有中介,都得靠自己一個個的去打聽。
“同志,你給我站住!”一個聲音在她後頭響起,胡亞麗聽見之後卻加緊了步伐,她在這裏可沒幾個認識的人,別是稽查隊的人。
“哎我說你這個同志,我讓你站住你怎麽走的更快了?”那人氣喘籲籲的跑到她跟前,胡亞麗定睛一看正是前幾天買她雞蛋糕的王曉歌。
“你找我有事啊?”胡亞麗戒備的看着她,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圍,不是她太小心,在這裏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萬劫不複了。
她雖然想發點小財改善一下生活,可真的不想出什麽意外。
“咱們去那邊說,我天天來這裏等你!”王曉歌埋怨的說道,胡亞麗擡頭一看,原來是走到供銷社門口了。
王曉歌把她的雞蛋糕誇了一通:“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和我一個宿舍的幾個人都想買點,你有多少我都要了。”
胡亞麗點點頭,從商鋪裏拿出來之前就拆開包裝,分成一斤一斤的雞蛋糕和江米條,“我這裏還有新鮮的東西,不知道你要不要?”
王曉歌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她上次買的雞蛋糕本來覺得很貴,誰知道味道特別好吃,不愧是上海來的東西,她在宿舍吃了一次之後就惹的同宿舍的人都想要。
胡亞麗拿出來散裝的餅幹,遞給她嘗一嘗:“這是軍區特/供的,外面都買不到。”
“我要!多少錢一斤!”薄薄脆脆又香香甜甜的巧克力味的餅幹瞬間就把她的心給占據了,王曉歌暗自悔恨沒有多帶點錢。
“三塊錢一斤,搭三兩的糧票。”胡亞麗看她是回頭客,價錢沒有定的太高,“我不經常來城裏,你不用天天等着了,下次我來了去找你!”
是她沒想周全,也低估了這裏人對吃食的渴望,白白讓人家一直在這裏等着,她心裏也挺過意不去。
“我在紡織廠,我叫王曉歌,到時候你說是我妹妹我就知道了。”
王曉歌最後要了三斤的雞蛋糕,一斤餅幹,兩斤江米條。她把東西都放在挎包裏,好在包能放的東西比較多,一點也不紮眼。
“這幾塊奶糖就當我送你的。”胡亞麗塞給她幾塊糖,把王曉歌喜的眼睛都眯起來了,“你人真好!我小姨在百貨大樓裏賣毛線,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帶你去,準保給你的是最好最便宜的。”
“那就一言為定了!”沒想到還能遇到這樣的好事,秋天的時候冷的很了就得穿毛衣毛褲,算算日子她得現在就織起來。
織毛衣的手法和花樣有很多,什麽麻花樣,镂空的,元寶的……八九十年代的時候,可是非常流行的。
她開商店的時候閑的沒事兒的時候也織過毛衣,特別是圍巾,她都織了三四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