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第八章
第一個十分重要的人叫楊青春,我喜歡叫他小太陽,他也确實如同太陽般閃耀,是能夠溫暖人心的存在,真正的人間瑰寶。
和我這種內裏空洞,只能靠表面堆積引人注意的人不一樣。
我們幾乎沒有說過話,但是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我的注意,每當跑神,我的心思有一半都會跑到他身上。想他今天穿的衣服,吃的飯,說的話,寫的字,回答的問題,磕磕絆絆,可可愛愛。
英語老師喜歡在講課前叫人上黑板聽寫昨天布置的任務,楊青春被叫上去的時候,我會裝作不經意地擡頭與老師對視。雖然老師因為知道我都會,經常不叫我,但是偶爾叫到我的時候,心跳會變快,莫名的電流竄動感也會從握着粉筆的指尖傳到心髒。
那個時候的我們沒有喜歡的具體概念,即便偶爾開類似的玩笑也都是在男女生之間,可能起哄嚷一嚷,但是很少有人真開竅。
當時的我并不覺得自己喜歡楊青春,只是想到他就會開心,覺得去縣城上學是一個非常好的決定,但是沒有更多。
我可以和每個人成為朋友,每一個都交談甚歡,因為我并不在意他們,他們最終如何都與我無關,我之于他們也是一樣的。
但是楊青春不一樣,我在乎他,也會讓他變得在乎我。
第二個重要的人叫席遠城,是國際班的風雲人物,倘若沒有我,他應該成為整個學校最出名的人,所以他看我非常不順眼,只是礙于我一直處于大衆的目光之中,不方便對我采取行為。
直到國慶假期到來,安響要和家人一起出去旅游,早早就拜托王國慶到縣城接我。王國慶大概是很少在人流量如此巨大的時間點去縣城,一時之間忘記應該提早出門,在路上堵了很長時間。
猜到這種情況有可能發生,在約好的時間沒有等到王國慶後,我選擇回宿舍一邊看書一邊等。
也許是有人趁機通風報信,也許是席遠城一直找人盯我,反正我剛把書包放下,宿舍門就被推開。
幾人走進來,右邊那個拿手機對着我。席遠城在簡單問好之後開始說一些挑釁的話,我只是望着他,一言不發。
他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他就是要惹我生氣,一句句試探、累加,總有某個瞬間會讓我覺得憤怒,然後先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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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只要這種情況發生一次,不管是出于何種理由,我在大衆想象中近乎完美無瑕的形象就會遭到破壞。
從挑釁到辱罵,從輕松肆意到眉頭緊鎖,一直沒有從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反應,席遠城開始有點坐不住。
辱罵對于我來說十分正常,不是因為現在的人對我都很好,就代表過去可以被完全遺忘。一些超出想要惹麻煩範圍的話語從席遠城的口中說出時,我皺起眉,覺得他多少有些過了。
我打斷他道:“我的家庭背景只要想了解,怎麽都能了解到,你當然可以抓住你認知中我的弱點進行攻擊,但是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不是随便就能接觸到的範圍之內。”
“雖然不知道你是在什麽情況下聽到類似剛才那些話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以什麽樣的心态在進行複述,但是你肯定清楚那是不好的行為,不然你不會覺得我會對此感到憤怒。”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也真的想傷害我,不是小孩子鬧不愉快那麽簡單的事情,自然也不能以那種揉成一團的方式解決。”
終于,在發現我真的對他說的內容不為所動并嘗試用對話拖延時間之後,席遠城揮起了拳頭,手機仍舊對着我,大概是想進行剪輯加工。
想了想,我往旁邊側身躲開,沒有進行反擊。考慮到對方有三個人,我的行動一旦受限就會陷入非常被動的局面,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躲的時候,我将椅子拖到身前舉起來,用力砸向窗戶。
鐵質的椅子砸到玻璃上,響聲十分巨大,在席遠城三人被我的行為驚住時,宿管老師順着聲音沖上來,生怕是熱水器爆炸之類的事故。
宿管老師事後說我差點給她吓出來心髒病,丢飯碗什麽的都好說,如果學生在她值班的時候出了事,她大概會怪自己一輩子。
我在假期結束之後給宿管老師買了水果和鮮花,很認真地向她道歉,并誠實地說,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麽做。
宿管老師無聲地看了我一會兒,紅着眼眶說:“就該這麽做。”
她的孩子因為校園暴力患上抑郁症,雖然現在已經治愈,但是整個成長的過程十分痛苦,幾乎将整個家庭都摧毀。
有這部分原因在,宿管老師對我的态度不僅沒有變差,反而更好,經常把家裏的東西帶給我,也邀請我去她家裏玩,拜托我和她的兒子好好聊一聊。
宿管老師不是很懂抑郁症,她想不明白,但是她一直擔心她兒子心裏那個受到傷害的小人至今仍在痛苦中生活。
某天,我和宿管老師的兒子面面相觑,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已經開始工作的社會人士和剛剛開始上學的初中生有什麽好說的呢?
“反正,”他最終緊張地說,“不是你的錯,你很優秀……我媽總說她們學校出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天才,我一直沒當回事,覺得反正是初中學的那點兒東西,拿滿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搞這麽一出,我就明白你厲害在哪裏了。”
他露出笑容道:“這樣挺好的,別讓自己被欺負是最重要的。”
我想了想,覺得沒有什麽好說的,便向他張開雙手,索要一個抱抱。
他有些好笑地望着我張開的雙手,然後遲疑又羞澀地抱住我,沉默片刻,流一會兒眼淚,擡起頭時又變回可靠的成年人。
那之後,負責每月接送我來往縣城的人就變成了宿管老師的兒子,他叫張鳴,一鳴驚人的鳴。
張鳴害羞地說:“只是跟你說說話,我就覺得心情好很多。”
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不管怎麽說,我在宿舍的安全得到了保障,再沒有人比宿管老師熟悉宿舍的一切了。
當時處理這件事時,我沒有家長可以叫,讓本來就不待見我的年紀挺大的爺爺奶奶專門跑一趟縣城也不現實,他們不會來,安響不在省內,王國慶恰巧趕到學校,便暫時成為了我的家長。
成為臨時父子的感覺對于我們兩人來說都十分新奇。雖然很多人一直都在說我就像是王家的第二個兒子,但是我們中不管哪一個都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因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向王國慶道歉,說他好心來接我一趟,事情卻變成現在這樣。他說沒關系,我是被欺負的那一個,進行反擊不是我的問題。
我眨眨眼,回想一下王淼,他确實活得很張揚。
也許是等人的時候無聊,也許是多少有了點當家長的心情,王國慶主動找話題問:“你手裏有錢賠玻璃嗎?”
我:“有的,我沒有什麽需要花錢的地方,一直都存着。”
得到這個回答,王國慶沉默兩秒,點點頭應聲他知道了。
覺得王國慶的态度有些不對,想了一會兒,我突然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屬于我的那部分、暫時由爺爺奶奶保存的遺産。
猶豫一下,我補充道:“爺爺弄了一張新存折給我。”
雖然不是很多,但是也是一筆錢,卻像是扔掉燙手山芋一樣。
王國慶:“那就行,你稍微注意點兒花。”
我一邊應好,一邊覺得王國慶好像是真的不把錢當錢。
席遠城家裏來的是爸爸,席豔戈,一個看着非常儒雅的男人,簡單的襯衣長褲,做了發型,笑容溫和,只是站在門口問好就有一種掌控一切的自如感。
席遠城因意外而煩躁的神情在看到席豔戈的瞬間變為驚詫、向往與恐懼。
“校園暴力?”席豔戈笑着看向席遠城問。
“對不起。”席遠城立刻低下頭向我道歉。
我覺得自己可能知道了席遠城是從哪裏學來的那些過于嚴重的辱罵內容了,于是我問席豔戈能不能和他單獨聊一下,時間不會很長,只是有一個小小的疑問與擔憂。
席豔戈非常自然地應下,并且主動為我打開門。
起身時,我隐約看到坐在旁邊一直低着頭的席遠城似乎睜大了眼睛,陷入了難以自拔的驚懼情緒之中。
這讓我擡腳的動作顯得有些遲疑,但是話已經說出口……要換一個問題嗎?
站在門口,關上門,稍微走遠幾步,席豔戈先開口道:“我們家不怎麽管小孩兒,除了一些底線問題,其他都是放任他自己生長的。他以前也跟人鬧過矛盾,但是鬧到校園暴力這一步還是頭一回,我稍微有些意外,就查了一下你。”
他擡手理一下我的衣領,笑着說:“原本只是覺得有這麽個驚豔的孩子,難怪他會感到嫉妒,但是現在真的看到你,聽到你——你想問什麽?”
我問:“你會教訓他嗎?”
席豔戈愣一下,笑出聲。
“他會自己反省的。放心,我會把你的擔憂轉告他的,不過他可能不會領情。”
我:“你們平時相處多嗎?”
席豔戈:“我一般在國外行動,最近有點事才回來,他和我單獨相處的時間,可能還沒有你多。”
重點在單獨,所以不管造成席遠城恐懼的原因是什麽,那時候都有其他人在場。
席豔戈:“不用在意,親愛的,他現在就是個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