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第九章
席遠城将近一個月沒有來上學，但是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當時的巨大聲響以水管爆裂為由掩蓋過去，新換的窗戶則無人在意。
我有些擔憂，因為我并不想讓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挨打對于我來說不算什麽，席遠城的恐懼卻讓我感同身受。
我不在意席遠城的行為與話語，我在乎的是他會遭遇什麽，是否會面對和我一樣的局面。那是我痛恨的，一想到就會憤怒。
但是沒有什麽是我能夠做的，即便找到當時拿手機拍攝的人，找到席遠城的住址，出現在席遠城面前，我又能做什麽呢？
想要做些什麽與對此無能為力兩種情緒在我的心中糾纏，讓我一度處于十分煩悶的情緒之中，不願意繼續花時間應付其他人，學習也無法吸引我的注意，聽到楊青春的聲音倒是能夠讓我稍微放松一點，可我又不能去和他成為朋友，就像不能和席遠城成為朋友……真的不可以嗎？
如果和席遠城成為朋友，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他是否正在經歷一些糟糕的事情？他能理解并接受我的行為嗎？我只是在憑着自己的喜好做事，一股沖動，但是我的目的是什麽？
席遠城需要我的保護嗎？我是不是太想當然，太把他放到我當初的那個位置了？我想要找一個人聊一聊，可是我心中的許多想法都不能宣之于口，便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體育課休息的時候，楊青春突然走到我身邊坐下，在我反應過來感到緊張之前，他說：“好像國慶假期之後你就不太開心。”
我嗯一聲，抱住雙膝把自己埋起來，耳朵開始發燙。
“逃晚自習嗎？”他問。
我從發絲的縫隙中看他，他臉上是高昂的笑意。
“要逃去哪兒？”我問。
“随便哪兒都行，看太陽一點點落下去，感受風吹過身體，不用管背什麽、寫什麽，不要思考，就随便亂晃，看周圍的一切。”
“聽起來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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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去嗎？”
我很糾結，他幾乎不給我思考的時間，就那麽直接出現在我眼前，問我要不要跟他走。
“去不去，嗯？”
他似乎看出來我的猶豫，知道給時間思考只會得到拒絕的回應，于是更湊近一些，滾燙的呼吸輕輕觸碰着我的皮膚。
我求他不要再繼續靠近了，只得胡亂點頭應下，約定晚上吃飯的時候收拾好東西一起離開。
那之後，我以為自己會胡思亂想一堆，會沒有辦法冷靜，但是老師講的每一個字都好好地鑽進耳朵裏，讓我更好地理解本以為已經完全掌握的知識點。
原來我早就在期待這樣的時刻降臨，并為此做好了準備，只是在思考時提前将這種可能性非常小的情況排除了。
兩節課的時間很快過去，到晚飯時間，帶着笑拒絕幾個同學帶試探意味的邀請，說晚上有點事。
一切都好像恢複了正常。
在楊青春的示意下和他分別離開教學樓，在升旗臺前彙合，一同離開學校，假裝出去吃飯，還和門衛聊了兩句。
兩個人走在晚風吹拂的街道上，周圍有很多學生，但是心情格外舒暢，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好像秘密的河流只在我們兩人間流淌。
一瞬間，側頭和楊青春對上視線，我的心中莫名生出一種惶恐，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是想象，不是真實發生的。
我根本沒有躲開席遠城的攻擊，也許我被推下了樓，那之後發生的一切都是臨死前的虛妄。
可是為什麽沒有看到媽媽？
我突然清醒過來，楊青春将一串烤腸塞進我手裏，見我回神，笑着說：“發什麽呆呢，喊你半天都不說話，快吃，這家玉米腸可好吃了，我以前都不知道還有玉米腸這種東西，縣城可真好。”
我跟着笑：“縣城确實挺好的。”
看到我的笑容，楊青春感慨道：“要不是你還願意跟我說話也願意跟我出來，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不小心惹到你了。明明所有人都跟你有說有笑，唯獨我好像什麽話都和你說不上。”
我：“我不太擅長和你這樣的人交流，可能多少有些想躲着的意思。”
他：“我這樣的人？什麽樣的？”
“像——太陽一樣耀眼！”
這句話我是大聲吼出來的，吼完就開始跑，把楊青春扔到身後不管。
“喂！等等我！”楊青春追着我，我們一同在路上跑，笑聲不斷，一句話都沒有，也不知道在開心些什麽。
“我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往河邊跑，尤其是晚上，這邊人比較少，不管怎麽哭都沒有人在意，就是有時候時不時冒出來一個人會比較吓人。”
“快看！還能看到點兒餘晖，應該也是看到太陽落山了？”
我們來到河邊，水面波光粼粼，泛着七彩的光輝。
我：“很漂亮。”
注意到我的目光完全沒有跟着他一同望向遠端的天空，而是一直看向河面，楊青春笑一聲，躺到草坪上。
“躺下來試試？”
“好。”
“就這麽一點點看着天黑下來也很神奇。”
“嗯。”
沉默幾分鐘，楊青春說他現在相信我不怎麽會和他這種性格的人相處，但是仍舊認為我将他比作太陽是在開玩笑，而不是發自內心那樣認為。
楊青春：“我其實在正式開學之前就知道你了，你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這種事，即便有人真的提到，你臉上的笑容也沒有太大變化。所有一切，尤其是現在算是恢複正常之後，你真的都不在乎嗎？”
我：“在乎啊，當然是在乎的。”
“只是沒有必要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來，畢竟我們除了給你添麻煩，也幫不上什麽忙？”
“你可以那麽理解。”
“那就告訴我哪裏不對吧，我想了解你，想和你當朋友。”
“我以為你會體貼地什麽都不問。”
“假裝無事發生，毫無了解？”
“也沒到那個地步？”
楊青春想到什麽，笑起來道：“太陽照人的時候可不會管人想不想被太陽照到。”
我跟着笑：“可是我不想告訴你。”
楊青春愣一下，問：“為什麽？我以為你願意跟我出來，還和我玩得那麽開心就說明你是想和我當朋友的？”
“是想過，”我說，“但是不是一直沒有找你嗎？”
“願意說一下理由嗎？你明明是想和我一起玩的。”
“沒關系，很快就會忘掉的，不用在意。”
“怎麽可能不在意？！”楊青春猛地坐起來，皺着眉，看起來有一點生氣。
我朝他笑，然後閉上眼睛，做出拒絕交流的姿态。
雖然有一些生氣，但是楊青春還是在跟着我回到學校門口之後才往家走。
隔天，雖然他做好了被老師抓去談話的準備，但是我在離開學校之前就和曹非說了我們要出去一晚上，并在回學校之後進行了安全報備，因為我真的非常擔心會出現意外。
曹非見到我時十分無奈：“怎麽逃課還帶報備的？”
我：“擔心安全問題，畢竟學校是要保證學生安全的。”
“那為什麽要逃？”
“有點事情想不開，楊青春想幫我開解一下，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時間，而且，逃課還挺好玩的，即便報備過，也有一點小刺激。”
曹非敲我腦殼道：“只有這一次，而且你那不叫報備，叫先斬後奏，好好在學校裏待着，有什麽事我給你們騰位置行不行？”
我得寸進尺道：“那挺好。”
曹非輕輕踹一下我的小腿，讓我從她眼前消失，有多遠滾多遠，少在她面前晃蕩，惹人煩。
即便被拒絕，楊青春還是湊到我面前問老師怎麽不找他這件事，他仍舊對和我成為朋友這件事抱有幻想，覺得可以用真心換真心，非常符合他性格的行為，畢竟我不可能真的傷害他。
“既然逃都逃了，自己去找老師問清楚不是更好，你又不擔心會因為這個而受罰。”
楊青春不解地問：“既然你這麽了解我，能猜準我的想法，到底為什麽要遠離我？”
“可能就是你的行為預測起來太方便，被我認為是沒有當朋友的必要？”
“你是那樣認為的嗎？”
啊——真麻煩，如果時間回到昨天，我真的會和他出去嗎？
楊青春：“我會有時間就過來問一遍的，我想和你當朋友，和你一起玩很有意思，你也喜歡我，我們肯定可以成為朋友的。”
楊青春那麽說，也那麽做，只是不像他形容得那麽明顯。
“你身邊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人，如果我随便擠開他們湊到你身邊，會不會給你帶去麻煩不說，我大概會先被收拾一頓。”
所以說，不靠近我就好了啊。
“今天晚上要不要去吃炸雞排，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店，我們家聚餐的時候總去那裏，走不走？”
別逃課了，晚自習也是很重要的，老師為什麽不阻攔我們？是楊青春說了什麽，還是同情心泛濫，覺得我好不容易有一個能夠觸及心靈的朋友？但是和那相比，學生的安全更重要吧，總不能我們每次出去，身後都還跟着一個老師？誰會有那個時間啊！
“我考試進步了，老師說下周調位置的時候我就可以坐到你旁邊了！”
饒了我吧，真的，我的心髒要受不了了，我不想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