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案子在大年三十當天解決,買不到回家車票的人湊到一起去警局過年,原本想着過來找我們一起過年的商騁見狀半路轉回家過年去了。
我:“所以你一開始不準備回家過年?”
商騁:“都說了鬧掰了。”
我:“那現在回去?”
商騁:“怎麽說都是一家人。”
什麽話都讓他說了,我默默地盯着他看一會兒,在他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直接挂斷通訊,然後等對方重新撥打兩次之後才接。
商騁沉默地注視着我,見我目光又往挂斷鍵上移,趕緊開口說:“哎哎哎——難得有時間閑着聊聊天,不說話都不挂電話,怎麽好好說話還不耐煩呢。”
我:“好好說話?”
當做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略過這個話題,商騁開始詢問我的近況,得知一切都在正常往前發展,他看起來松了一口氣。
我:“你在擔心什麽,讓我跟着姜榕還在拳擊館生活不是你的主意?”
商騁:“是,但是我沒想到姜爺爺會那麽早出事。本來想着怎麽着也能在那邊待個一年半載的,結果現在卻要你不得不跟着羅哥在外面過年。”
我:“我還挺喜歡這種小意外的,偶爾熱熱鬧鬧一群人也不錯。”
偶爾,商騁注意到偶爾這個詞,問道:“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麽會突然不喜歡被太多人注視了嗎?”
我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即便我并不知道那到底能否被稱為是正确答案,但是我還是那樣說——因為不想再昏迷一次。
Advertisement
一次醒來是運氣,再來一次就不一定了,而既然減少與人接觸能夠帶來好處,又沒有必須和其他人接觸的理由,為什麽不那樣做呢?
“我們沒有帶給你足夠的安全感嗎?”商騁認真又有些為難地問,似乎不太确定到底該怎樣才能讓我不再擔憂。
我:“哪怕我将來學成,能把你們全都打趴下,我也依舊不會想要出現在人群中央被所有人注視。”
商騁:“心理陰影?”
我:“也許是。”
稍微眯一下眼睛,商騁有些好奇地問:“以前被那麽多人注視是不在意,還是在能夠忍受的範圍之中?”
我:“不在意。”
說來也是奇怪,其實沒有過去多長時間,我卻仿佛變成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從喜好到性格,再回去的話,應該會給人非常強烈的陌生感吧。
挂斷和商騁的通訊,收好手機,掃一圈周圍。認識的人們聚成一個個小團體,玩鬧說笑,不是特別張揚,但是很有活力,一點也不像是被一個案件折騰了好幾個月,看不出疲态,每個人都精神飽滿。
當我向羅大瓊提出這一點,他笑着回答說今天過年,大家都很興奮,即便很累,一天的時間還是能夠撐過去的,再加上案子已經解決,本來就很開心,是雙喜臨門,自然看起來狀态很棒。
但是等到第二天,等着看不用早起拜年,他們會睡到什麽時候。羅大瓊笑着說。這也是他們開心的點,睡懶覺很爽。
完全沒有睡懶覺意識的我隐約能夠回想起很小的時候睡懶覺時的感覺,但是那回憶像是被流水沖刷過不知道多少次,斷斷續續,十分粗糙,好半天才能回想起來一點內容,不如不想。
見我似乎有些無聊,羅大瓊問:“要不要去包餃子?會嗎?”
我點頭,會倒是會,只是我包餃子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比起是人手包的,更像是有固定模型的機器生産出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最開始學包餃子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
羅大瓊:“去嗎?”
我:“去吧。”
羅大瓊:“去——吧?”
向羅大瓊形容完我包餃子是什麽樣子之後,他沉默地望着我,眼神驚奇,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然後陷入糾結。
望着糾結着糾結着思緒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的羅大瓊,我将視線移向包餃子的那群人,位置不是很大,站不了太多人。
他們說說笑笑的,好像每個人彼此之間都非常熟悉,而且也沒剩多少餃子皮,想了想,放棄過去湊熱鬧的想法,扭頭問現在仍舊沒有回過神來的羅大瓊有沒有人做蛋糕之類的甜品。
羅大瓊回憶一下,回答說好像有個烤餅幹的,不過材料不全,對方說做出來可能不是很好吃,不過入口肯定沒問題。
想着自己滿腦子的甜品配方,覺得即便材料不全也應該能夠找到适合的配方,找羅大瓊問了對方的位置後就揮揮手往那個方向跑,羅大瓊在身後喊一聲有事找他,便不再管我。
很快在較為寬闊的角落找到那位被各種原料包圍的男人,我打聲招呼,向對方說明自己的來意,詢問是否需要幫助,以及可以提供配方,只是沒實際動手做過。
他有些意外地看向我,不管我說了什麽,先說烤箱很危險,讓我不要靠近,我點頭應下,然後重複剛才的話。
對方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下,說:“有配方實在是太好了,能幫我準備好原材料嗎?秤在那裏,我一個人稍微有點忙不過來,也不知道這邊烤箱火力如何,得先試一下。”
問了菜單之後,根據理論上做好需要的時間以及現有原材料數量簡單計算一下,把能夠拿到的器具都用上,在第二次試驗烤箱得到成果的時候,所有的原材料都分配好,只等着混合、放置,最後進烤箱。
男人驚愕地看着滿桌子的碗和杯,離他近的都是現在需要的,稍微遠一點的也能夠看出來是為了什麽而準備,他張着嘴呆一會兒,在“叮”的一聲中回神,低聲呢喃道:“真是幫了大忙了。”
算着時間注意對方的舉動,把不方便放置的材料現場準備好,一道道工序銜接得十分完善,不需要語言交流,我們都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旁邊剛開始只站了一個人,慢慢變成幾個,然後越來越多,直至形成一個包圍圈。
第一個人站在那裏看的時候,我注意到了對方,飛快擡頭看一眼,沒見過,是本地警局的,就不好打招呼或者攆人,便只能當對方不存在。
而等又送進烤箱滿滿一盤面包,暫時獲得休息權利的男人一回頭,猛一看到的就是黑壓壓一片。
對上他幾近驚恐的視線,認識他的人笑着打趣幾句,說我們倆配合挺好,跟工廠流水線似的,還怪好看的。
男人緩了一下,這才有時間來到我面前,再次向我表達謝意,然後詢問我的名字,以及跟誰來的,想和家長誇誇我。
瞥一眼站在故意站在最外圍、等待被叫的羅大瓊,我拒絕了這個提議,說剩下沒有什麽是我可以做的了,便轉身離開。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不是我的本意,我仍舊成為了人群注視的中心,他們望着我走到羅大瓊身邊,被他抱起,然後去往角落。
羅大瓊沒有問我怎麽樣,也沒有說安慰的話,只是安靜地抱着我,好像能夠完美地體會到我的心情,知道該如何讓我平靜。
我忍不住開口解釋道:“我不是故意這樣的。”
被羅大瓊抱起時,我感受到自己好像是在微微顫抖着的。一開始只是不想,後來就慢慢變成了畏懼。那不應該,但是确實發生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羅大瓊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他在思考。我覺得他是在想是否應該給我找一個專業的心理醫生,早就該找的,他在那麽遺憾地感慨。但這都是我的幻想,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只是即便知道找心理醫生是正常現象,是對我有好處的行為,我還是對此感到擔憂,不想成為他人口中精神有問題的人。
我好像擅自給自己判了刑,期待又害怕罪刑成為真實——不去面對就不會有成為與父親相似的人的可能性。
即便真的非常像,不願承認也能夠拖延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定我能夠治愈自己,讓自己恢複正常……可我怎麽就認準了自己一定有病呢?
羅大瓊:“年後我有假,我們出去旅游吧?”
我擡起頭,望向他的眼睛,問:“去哪兒?”
他說哪兒都好,只要是能夠讓我覺得舒服的地方,哪兒都好。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他會加一句“以後我們就一直待在那裏”,但是他沒有,那也不現實,他不可能抛棄這裏的一切跟我去遠方。
只有我一個人是獨身一人,在這個想法産生的同時,我意識到自己對羅大瓊的在意有些超乎尋常。
我應當可以去任何地方,不需要任何人待在我的身邊。
緩慢的,再次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說:“那就回家吧。”
他問我确定嗎,可是難得有機會兩個人一起出去好好玩一圈。我說想回家。他似乎對我用家這個字感到開心,揉揉我的頭發說好。我又說一句回家。他還是說好。
然後我在心裏默默說回家,這次沒有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