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高考結束之後,我放下書本和手機,帶着只能打電話發短信的老年機、電腦、銀行卡、身份證和一沓現金出門旅游去了。因為長時間用眼的緣故,有一點要近視的跡象。雖然可以接受戴眼鏡,但是畢竟不方便,而且比不上自己原本的眼睛好用。
還是好好愛惜一下雙眼吧,反正起碼這一個暑假不需要讓自己的神經始終處于緊繃狀态,而就我和羅大瓊的現狀來看,分開一段時間也是好事。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和羅大瓊之間産生什麽不可磨合的嫌隙,希望我們能夠一直好好相處,即便死亡降臨也無法改變。
戴上口罩和帽子,不是睡覺就是看窗外,即便有人說話也不一定會回一句,在火車上,因為身高體型而對我産生好奇的人們漸漸歇了找我聊天的念頭。
空氣清新,山青水綠,陽光明媚,适合旅行的地方與天氣,一切都很完美,自然會得到一個完美的假期。
享受一段寧靜的時光後,時間來到報志願的時刻,沒有任何猶豫,我選擇了離現在這裏最近的那家政法大學。在政法類院校裏是前幾名,但是怎麽都排不到第一。就成績來講,羅大瓊覺得我能去更好的地方,不過在這種事情上,他向來以我的意願為主。
反而是有較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的商騁對此持反對意見。
我:“你還關心這個?”
商騁:“怎麽不關心了,明明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
我:“你在的城市?”
商騁應答得理直氣壯,覺得這是一個讓我們聚集在一起的好機會,而且他在首都,那裏确實很好,不僅有頂級的政法學校,還有全國排名前三的法學類專業,是個好去處,但是我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那裏。
我:“我不想去快節奏的地方。”
商騁:“你可以在這裏慢慢生活啊,有我呢,什麽都不用你操心,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首都是十分封閉又十分開放的地方,我不會想要去只是想到就會讓人聯想到壓抑的地方的,于是我再次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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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騁有些不解,他知道我厭煩的是什麽,只是不理解在隔絕那些讓我厭煩的存在之後,我仍舊不願意去的原因是什麽。
盯着我看一會兒,确認我已經下定決心,商騁只能放棄勸說的念頭。倘若是兩年前的我,他還有信心說服。但是現在的我,他覺得我變得有些固執,像上年紀的老頭子,偏執又執拗,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死守着什麽東西生活。
繞過這個話題,我們談了談彼此的近況,都過得還算順利。
在我想着已經聊得夠久,該挂斷視頻的時候,一陣風将我的發絲吹起來,稍微阻擋了一點視線,商騁突然問:“你大一升大二那個暑假是不是正好趕上你爸出獄?”
我能夠感受到羅大瓊在聽聞我要出去旅游時那開心欣喜的心情,他一直擔心我會悶在家裏,然後變得不願意甚至無法與人交流,最終一步也無法走出家門。
可高興的情緒沒持續多久,羅大瓊聽到我打算一個人出去,擔憂立刻浮上臉龐。
就像對我的學習能力充滿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信心一樣,他對我保護自己的能力十分沒有信心,是會擔心我一個人在外無法生存的那種沒有信心。
在這個時間點,雖然還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但是他們還是很快聯想到爸爸,是不是說明他們從來沒有忘記過,甚至有個專門的待辦事項一直在倒計時?
我可能是對時間流逝最沒概念的那個人,只顧着茁壯生長,其他什麽都不管。
商騁應該一直都想問,羅大瓊也是,只是沒找到好機會。
現在也算不上是什麽好機會,只是那個念頭一直在腦海裏盤旋,重複,不斷重複,好像某種精神污染一樣,慢慢就變成只要看到我就想到那件事,然後問題在不經意間脫口而出。
我:“是吧。”
等了一會兒,見我沒有其他什麽想說的,商騁張了張嘴,有些不确定該怎麽繼續開口。
本來我是有意幫他解決這個他自己塑造的難題的,左不過是太在乎我的感受,讓他失去對我的承受能力的精準判斷,或者也不是失去,只是不敢确定,擔心我會難過。
看着他糾結的面部表情,我默默打開了錄屏。
只錄了短短幾秒,然後截圖開始做表情包,感慨一下電腦雙開确實比手機要方便一些。
對我的行為一無所知的商騁見我開始對着電腦忙其他事情,便不着急和我繼續交談,也開始做他自己的事情,試圖将情緒從剛才的氛圍中脫離出去,等恢複理智之後再思考。
他一開始并沒有準備要說這件事,起碼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以這種不正式的方式。但是轉念一想,或許這才是最佳時機。
商騁:“你在看什麽,笑得那麽開心?”
眼珠一轉,我看着他說:“你。”
遲疑一瞬,商騁的身體往後移一點,問:“告白?”
向後靠在沙發背上,我雙手抱胸,頭顱微揚,嚴肅的眼神仔細打量着屏幕裏的人。帥氣的臉龐,雜亂的頭發。雖然平時相處的時候沒感覺,但是在外人看來,商騁大概是個偏雅痞類型的?
我:“還是姜榕還帥一點。”
姜榕還會給我做飯吃,教我練習拳擊,仔細地照顧我,不間斷地給我準備生日禮物,而商騁只占個陪伴的功勞。
白眼一翻,商騁不再顧慮我的心情,直接道:“說真的,你明年打算怎麽辦?”
我:“這是什麽值得你們如此在意的事情嗎?能不能有點大人的樣子,問話就好好問,聊天就好好聊,像平常一樣,非把這件事看得那麽嚴重,難道是我平時在你們面前表現得好像很在意這件事一樣嗎?我不提,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我真的忘記了呢?”
商騁放松一點,說:“可那是你爸哎。”
我:“我難道不比你清楚這一點?”
看我非要他把話說明白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商騁抓抓頭發,開口問:“你真的不介意你媽媽的事情了?”
我:“我在意。只是不會整日想着如果當初怎麽樣,也不會去想如果将來怎麽樣。在他真的出現在我面前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會以什麽樣的态度對待他。可能直接當着獄警的面一刀通過去也說不準,你們擔心的不就是這個嗎?”
皺了下眉,商騁認真地說:“我們不擔心你是否會選擇報複,以及采用何種方式報複之類的事情,我們在乎你是否是真的想清楚了才做決定的,無論結果是放棄還是報複。”
他們不要求我原諒,不要求我放下,不要求我憎恨,不要求我報複,只希望不管我做出何種選擇,都出于我的本心。
我沒有考公的權利,這件事一直令我耿耿于懷,但是我只能接受,所以我要我能掌控的一切全都由我掌控。
向商騁表達清楚自己的想法,保證不管到時候要做什麽,都會告訴他們一聲,讓他們不至于處在毫不知情的被動局面中。
我不知道他們是真的能夠接受我的一切行為,然後在我接受懲罰的時候一直等待我的回歸,還是在以這種方式獲取我的承諾,好在事情真的發生之時能夠采取行為。
但是那不重要——風吹動青草,涼意從腳底向上蔓延,空氣濕潤,天空微微發暗,烏雲從遠處慢慢席卷而來,牛羊成群,幾匹馬背上馱着人——溫度慢慢降下來,空氣不再那麽悶,一切都在好轉。
回歸家庭之後,我試圖掌控一切的想法平複很多,和羅大瓊之間的關系也和緩許多。有一次偷襲跳到他的背上,他不僅沒背住,還差點閃了腰。對上他哀怨的目光,我笑着說:“看來我是真的長大了,背不動的話,應該也就抱不動了。”
羅大瓊笑一聲,拍着我的肩膀道:“這不是說明你有在好好長大嗎,挺好的,我還是很會養小孩兒的!”
我沒有反駁這句話,除卻經常不在家這一點,羅大瓊确實做到了他能夠做到的極限。
反觀之,可能我才是那個沒有為我們之間的關系友好發展進行努力的人。
我:“要跟我出去轉轉嗎?”
羅大瓊:“下樓?”
我:“出去,旅游之類的。”
羅大瓊:“我哪兒抽的出空,天這麽熱,警局缺人得很。”
雖然不知道天熱和警局缺人之間的關聯何在,但是他既然選擇了拒絕,用的是什麽理由其實并不重要。
“那就下樓轉轉吧,”我說,然後把學校的名字告訴他,“半年回不來一趟呢,你會想念我的。”
羅大瓊愣一下,問:“去那麽遠啊?”
我們沒有就未來到底如何進行過探讨,羅大瓊即便對我會離開這件事有一定感知,也不會想到我在最初離開的時候會選擇那麽遠的地方。
我:“我出門旅游去的是學校的隔壁市,那裏風景很好,給我的感覺也很好,就想着有時間就去一趟,離近一點比較方便,有高鐵也有飛機,想去哪兒都可以。”
“本來我想着一年都不一定回來一趟的,但是看你一個人在家這麽可憐的,還是經常回來看看你吧。反正肯定等不到你來找我。”
羅大瓊想了想,說:“我還是積累了不少假期的,開學的時候應該能送你過去,然後看看周圍環境如何。”
我:“那就順便去隔壁市旅游一下?”
繞一圈還是饒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