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偶然聊到男女關系問題，在肖詠海的描述中，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我為什麽會堅定地認為自己喜歡同性？
大概是從一個夢開始的，夢中的楊青春周圍仿佛帶着彩光。哪怕沒有出現在視野之中，只是意識到有這麽個人，聽到有其他人提起他，喜悅就會湧上心頭，連帶着醒來之後都有好心情。
但是我沒有辦法想象出來真的與某個人在一起時的場景。
平時和羅大瓊相處，開學前和王慶明相處，現在和舍友相處，好像都沒什麽問題，但是一旦将他們幻想成與自己交往的對象，從身軀中央燃起的熱意也沒有辦法将四肢的寒冷溫暖。
——像吃撐後想要嘔吐，也像生病時頭暈目眩。
——這是想象帶來的結果，卻讓現實顯得虛妄。
打球時身體碰撞到一起，并不厭惡，也不讨厭與人勾肩搭背。但是所有肢體動作，一旦與親密關系聯系到一起，身體就會從各個角度向我提出抗議，讓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一次又一次嘗試失敗後，我慢慢接受自己的心理問題可能比想象中更加嚴重這件事，也感到松了一口氣。
不會再有一個家庭，也沒有對羅大瓊和商騁生出厭惡的情緒，已經是足夠幸運的事情。
“羅哥呢？”李紅黑問，“潘青那性格都有女朋友，羅哥應該也有！”
我：“母單。”
李紅黑：“真假？！羅哥你這麽帥都沒找個女朋友？”
也不是沒想過，畢竟是成長過程中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實在做不到，但是也沒有必要說出性取向，現在的宿舍氛圍還挺好的。
我：“沒什麽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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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追問後确定我對交女朋友這件事确實沒有興趣之後，嘟囔幾句暴殄天物之類的話語，李紅黑很快把這件事抛到腦後。
李紅黑有喜歡的人，但是沒有勇氣去追，只能一直維持暗戀，直到畢業之後各奔東西，将來還有沒有機會能夠見面也不一定。
李紅黑對八卦戀愛的事情沒太大的積極性，提到了就好奇地問幾句，好像真的對獨屬于二人的私情很有興趣，但是沒有人提的時候，他也不會主動說一句，仿佛完全不在意。
——有興趣，但不多。
正式開學的第一件事是軍訓，頭一天就被路過的教官拉去練軍體拳，因為練拳擊的時候練過軍體拳，理所當然的，我成為了領頭羊。
除了頭兩天會糾正動作以外，後面教官完全不管，把教導的任務交給我，自己站在一旁看着，只在領導來的時候裝一下。
休息時，教官把我拉過去問我軍體拳怎麽那麽熟練，是自己喜歡，還是家裏有人教。我回答說家裏有人從軍隊退伍，現在是警察，但是在猶豫要不要回軍隊，并有很大可能會回去。
起碼我是這麽覺得的。
商騁看着就是已經決定要回去，只是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一直拖着，遲遲沒有踏出那一步，但是最終，他還是要回去的。
“那你有沒有興趣去軍隊？你挺有天賦的，身體也好。”
“沒有。”
“為什麽，一點興趣都沒有嗎？”
“我目前的興趣是去警局逛一圈，至于之後要怎麽樣，到時候再說。”
“警局，那怎麽不考警校？你身體條件和分數都夠。”
“我不想當警察。”
最初，羅大瓊面對我時那種彼此都十分無助的感覺深深刻在我的心中。
“那你去警局幹什麽？”
“體驗一下。”
教官笑一下，問：“趁年輕，好好體驗生活？”
“嗯，至于具體開始在警局的工作之後會怎麽樣，要不要一直待在那裏，如果離開之後又要做什麽，我都想等到時候再說。”
“也不錯，你專業是什麽？”
“偵查學。”
“挺專業的，那工作應該不難找，要考研嗎？”
“不太想。”
“為什麽？”
“想趕緊到警局去。”
“那麽着急做什麽？”
我沉默許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教官也不再問，揮揮手讓我回去和同學們玩。他本來也是一時興起才拉我過去問問題的。
到平時比較熟悉的幾個人旁邊坐下，安靜聽他們說話，我把帽子摘下來，拿在手裏，轉着圈玩。
原本想和我搭話的人看到我心情不是很好，稍作猶豫後沒有過來，而是讓我一個人安靜地待着。
大概是唯一一個取代教練進行訓練的人，我在學校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出名了，很多人都想知道我是誰，總有目光落在我身上。
一天訓練結束，回宿舍的路上，李紅黑壓低帽檐：“現在跟你走一起壓力好大。”
“那你先回去？”
“不不，肯定跟你一起同甘共苦！”
肖詠海笑道：“聽他抱怨，他巴不得有更多人注意到他呢！”
李紅黑：“滾滾滾！”
我：“為什麽？”
“沒被關注過呗，”肖詠海說的理所當然，“新奇，激動，好奇，難為情，想要更多注視——打我幹什麽，難道你不是這個心路歷程！”
李紅黑說肖詠海在胡說八道，肖詠海說李紅黑就是不敢承認。兩人各執一詞，明明是其中一人的內心感受，卻被當成什麽客觀存在進行讨論。
看着兩人一路打打鬧鬧，我腳步稍慢，漸漸走到潘青身邊，問：“他們倆平時一直這樣？”
軍體拳方陣離班級方陣有些距離，我并不清楚他們平時訓練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一開始還擔心兩人會不會相處不好，現在看來就是一對歡喜冤家。
潘青：“一直這樣，很鬧騰。”
潘青話不多，專門加一句很鬧騰，可見是真的被折騰得夠嗆。
軍訓的時候總是晴空萬裏，豔陽高照，到離別那天倒是天陰準備要下雨。不過好在最後沒有下下來，只是渲染了離別的氣氛。不至于耽誤最後的彙演，給軍訓留下遺憾。
按理來講，教官是不允許和學生私下聯系的，但是教軍體拳的教官臨別前找到我，加了我的好友，說：“我還挺喜歡你小子的。雖然不一定能幫上忙，但是有什麽事情處理不了，可以聯系我一下試試看。”
收回手機，我點頭說好，謝謝。
猶豫一下，教官說：“警局工作沒有那麽危險。”
所以不要急，安下心慢慢長大，一切都會好的。
這是對我之前不回答問題時沉默的回應，其實沒有必要，但他純粹是好心，我便笑着說：“好，知道了。 ”
重新回到舍友身邊，肖詠海說：“你和你們教官關系真好啊，不像我們這個，最後也沒什麽好話留給我們，真的讨人厭得很。”
李紅黑跟着憤憤不平道：“真的賊讨厭！別人都休息他不讓我們休息，還故意找借口罰我們，我身上曬傷全拜他所賜！成天板着張臉，不願意來別來啊，搞得跟幹什麽一樣，又不是我們惹他。有氣不敢沖上面發，就知道拿學生撒氣，不是什麽好東西！”
将目光移向潘青，他點頭，基本認同兩人的話語。
我：“沒跟輔導員說？”
肖詠海：“沒用，他又沒有真的做什麽，只是一直拿訓練當借口，輔導員又不能因為這個去找學校領導，到頭來還得說我們年輕人一點苦都吃不了，都被父母慣壞了，養壞了。”
我：“我記得校長風評挺好的？”
肖詠海：“校長好，校長又不天天在這裏，而且經營學校又不是校長一言堂，很多事情他也沒有辦法，只能盡力幫助學生。”
李紅黑：“你好像很熟悉校長該幹什麽？”
肖詠海：“我爸在高中當校長，大差不差的，也算是認識咱們校長。要不是知道這個校長人确實很好，我爸也不讓我來。大學裏面的事情比高中麻煩多了，起碼高中還是個純粹的校園。”
李紅黑：“大人真麻煩。”
肖詠海用胳膊肘輕輕怼李紅黑一下，說：“咱們現在也是大人了，以後麻煩事要多少有多少，現在就嫌煩了？”
李紅黑扯出一張大笑臉，高興地說：“我家有哥，還有礦！”
知道李紅黑家裏有礦之後，他說要請客的時候，我們拒絕的次數就比以前少了一些，但是也不會真的因為他有錢就一直讓他花錢。
李紅黑的哥哥也因為他親愛的弟弟在我們宿舍成為了名人，每隔一段時間就被拉出來遛一遛。在猜錯李紅黑哥哥上大學時的專業之後，潘青團購了四張火鍋魚自助券，問到底是什麽。
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潘青已經不再是最開始那副高冷的樣子，經常被我們幾個給惹惱，現在脾氣越來越大，倒真有點宿舍大哥的感覺，好像什麽事情在他手裏轉一圈，都能夠得到解決。
李紅黑：“嘿！我哥當初學考古的，想不到吧！”
我們都看過李紅黑哥哥的照片，算不上很帥，但是眉宇間透出幾分冷峻，很有小說裏霸道總裁的感覺，跟李紅黑胖瘦差不多。
肖詠海：“你們一家胃是不是都有問題啊？”
李紅黑：“不知道，反正去醫院看也沒什麽問題，就是吸收不好。”
我：“那更得叫你哥注意鍛煉身體了，總裁本來就自帶胃病BUFF，再成天忙得跟什麽似的，你叫他注意一點。”
李紅黑：“我哥比我惜命，老幹部作息，茶都很少喝，就愛捧着保溫杯喝熱水，偶爾會泡一點枸杞。”
我：“也還是要注意鍛煉。”
李紅黑表示他在學校好好跟着我練，回家就帶着他哥練，到時候給我兩份當教練的工資。
肖詠海湊過來，問：“我能不能跟着你們倆一起練啊？”
當初去拳擊館的時候，肖詠海和潘青被李紅黑纏得不行，最終變成宿舍四人行。
在一家評價比較好的拳擊館轉一圈，看幾個人在臺上打幾個來回，都覺得帥得要命，就是看着疼得很，都有些猶豫。
我：“又不一定要上臺，也可以練其他的，不是只有拳擊才能鍛煉身體，稍微動一動也行，主要別一直在宿舍待着。”
之後不久，李紅黑下定決心跟我練拳擊，潘青有他自己的鍛煉，只有肖詠海在糾結。
現在，在李紅黑每天的糾纏與洗腦之下，肖詠海也加入我們拳擊的隊伍之中，潘青是唯一的例外。
李紅黑為此難過了一段時間，覺得是我們在無意間把他排除在外了，他說那種感覺很不好受。
肖詠海：“你被排擠過？”
李紅黑：“初中的時候，他們看不起我家有礦，老拿這個開玩笑。”
說着，他低下頭，心情低落下去。肖詠海看我，我看潘青，潘青看肖詠海。
一個宿舍死活找不出來一個在關鍵時刻能說會道的。
最終是身為大哥的潘青站出來，說他可以在訓練結束之後去拳擊館找我們玩，偶爾陪着練一下也無所謂。
然後獲得了一個來自李紅黑的抱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