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雪很快下下來，一片一片，不太大，看不出來六邊形的樣子，好像很溫暖，但是落在手掌上化成水之後又覺得冰涼。一點點的寒意随着冷風穿過門廊，雪在空中紛紛揚揚，撲面而來，像一場痛快的舞蹈，肆意，張揚。
最後一場期末考試結束，已經可以離開學校。
有個去司法所的實習機會，但是與其說真的能夠在短短五天時間內學到什麽，不如說是賣人情讓學生去感受一下生活。
意義不大，但是說出來好像很厲害，也确實會提供實習證明。
肖詠海是最早離開學校的，他說他家裏有事，考完當天就帶着行李箱離開了。李紅黑将來做什麽都沒有想好，問過我之後得知我對實習沒什麽意向便也早早回家，去折騰他家裏那一攤子事情。到頭來，反倒是我和潘青留了下來。
“什麽時候走？”潘青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
“等最後吧，看學校什麽時候攆人。”
“可以申請留校。”
“那倒不用，只是現在回去家裏也沒人，不如等快過年再說。”
“那行，我後天走，這兩天一塊兒？”
“不用，陪你女朋友去吧，異地戀要多珍惜能夠相處的時間。”
“确定一個人沒事？”
“在學校裏能有什麽事兒？”
“那行，有事打電話，我晚上不一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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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東西大概收拾好，潘青背着包離開宿舍。臨走前，他停下來又問一遍确定我一個人沒關系。我回答說沒事，然後問他在學校裏不出去有什麽好擔心的。他猶豫一下，又囑咐一聲才離開。
潘青一轉過身，我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調整一下椅子靠背的角度，略微躺倒一點，滑輪轉動，目光落到窗外。
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常青的樹木被裹上一層銀色雪衣。
看着就很冷，但是宿舍暖氣很足，還有點熱。
忘了什麽時候打開的音樂軟件，陌生的語言伴着有些壓抑的曲調在房間裏回蕩。
風呼嘯而過。
慢慢閉上眼睛，我感到沉重與疲憊。
随着一陣穿堂風，砰的一聲，門被強風重重砸在牆上。
偵查學的考試安排非常不合理，明明第一門和其他專業差不多，但是最後一門拖的非常晚。現在這層樓，還沒有走的，差不多都是偵查學的。放假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在風的作用下，門被吹得不停撞擊牆壁，聲音不大，但是一直都有。
還有些冷。
伴着空靈的音樂，有火焰燃燒和雨水滴落的聲音，一切都顯得寧靜而悠長。
突然歡快的手機鈴聲将沉寂打破，可是我不想起身，就像寧願冷一點，也不想起來關門一樣。
但是這裏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留着，所以得起來關門，也得起來接電話。
電話是李紅黑的，他收到潘青不放心的囑托，說要是知道我會一個人留在學校，他就不走了，反正他家裏沒什麽事兒，可以留下來陪着我。
“多大的人了，又不是離了人就活不了，潘青就是老大哥喜歡操心。好不容易考完試，我懶得動，想歇一歇，估計是沒見過我這麽沒精神的樣子，又想着怎麽一直不回家之類的，腦補太多了。沒那麽多事情，我爸什麽工作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到年前抽不出來時間，與其早早回去自己收拾房間做飯，不如留在學校多蹭幾頓。”
李紅黑他們知道我以前身體不好，高中是在家自學的，小學初中又是在老家上的，在市裏沒什麽朋友，回不回去，好像确實沒有什麽區別。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跟潘青說一聲。”
“嗯。”
“要不是我現在已經快到了，怎麽也拐回去找你了。我怎麽想的呢，這麽早回家給自己找麻煩。”
“你們家那爛攤子，早晚回去都一樣。”
“确實。”
又閑聊一會兒，被拉着玩了兩局游戲，李紅黑到家之後挂斷了通訊。
因為實在不想起來，我單腳滑着椅子到門口，用腳抵上門。在去門口的路上拿了手機，一直維持着這麽個姿勢到電話被挂斷。感受到腳踩着門傳來的力，想要狠狠踹一腳的沖動十分自然。望着門，猶豫再三，我收回腳，又恢複成躺屍的狀态。
就這麽在椅子上睡了一會兒，冷醒後鼻子有點堵，清清嗓子，稍微有點想咳。
把不知道怎麽被塞到屁股底下的手機拿出來，看一眼時間，甚至有一個未接來電。
商騁。
五分鐘前。
正猶豫着要不要現在打回去，門突然被敲響，商騁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他很有禮貌地詢問我是不是住在這裏。
我回答說是。
他推開門，看到我半死不活地靠着椅子，直接愣住。
遲疑一瞬，他喊我的名字，似乎不太敢認他面前的這個人是不是我。
這才注意到周圍光線很暗，完全是靠走廊微弱的燈光在照亮，我慢吞吞坐起來，感覺很累，好像在抵抗全世界的重力。
“你怎麽來了？”起身打開燈，我一邊問，一邊把椅子調回去，推到自己的位置前放好，然後脫掉外套，直接躺到床上。
商騁沉默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怎麽變得和他印象中的人完全不一樣了。
我繼續說：“有點困，心情也不是很好，可能上學太累了，不習慣，你可以拿椅子拼一下湊合一晚上，或者明天再過來，我現在不想說話。”
即便知道其他人不會介意床上睡個陌生人，我也不會開口和他們說這件事。
他們對我的了解已經足夠多，不需要再多加一個人。
“其他人都回去了？”
“顯而易見。”
“我記得那不是你的行李箱？”
“嗯。”
“舍友晚上不回來？”
“嗯。”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也逐漸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
具體什麽時候睡着的已經記不得了，反正就那幾句話的功夫，我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已經這麽累了，明明才剛剛眯了一會兒，卻在轉瞬間又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外面還是黑的，在床上翻個身，感受着周圍漆黑一片。
宿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安靜過，哪怕是深夜也沒有。
我感到有些難過。
等眼睛适應黑暗，一個坐在我的椅子上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之中。
商騁趴在桌子上，不知道睡着沒有。
“商騁？”
商騁的身體動一下，有些僵硬地坐起來，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回頭看着我問：“醒了？”
“你怎麽在這兒？”
“昨天晚上來的，來接你，不記得了？”
睡前的畫面在眼前浮現，我眨眨眼，問：“你就在桌子上趴着睡的？”
“剛歇一會兒，還沒睡着，主要坐着也沒事幹。”
“怎麽不找個酒店好好睡一覺？又不急的。”
商騁安靜幾秒，走到床邊對我說：“你是不是對你昨天看起來像什麽樣子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沒有第三只眼。”
聽到這個回答，商騁有些無奈，伸手拍拍我的頭，問：“現在起來，還是再睡會兒？”
“我看起來很糟嗎？”
“有自覺了？”
“你沒有把我從床上拉起來，還問我要不要繼續睡，好像我就要死了。”
先是自己呸呸呸，然後讓我也呸呸呸，結果卻說确實有點像，昨天猛一看到我，還以為是看到了鬼。
“變成鬼也不會找你索命。”這麽說着，我從床上坐起來，伸懶腰打哈欠一套流程走下來，冷不丁打個哆嗦，瞬時清醒許多。
“冷？”
“還好，剛從被窩裏爬起來，都這樣。”
左右看看，把桌子上的臺燈打開，商騁說：“我說怎麽暖氣開了跟沒開一樣，怎麽不關窗戶？”
稍微回想一下，什麽都想不起來，便糊弄地回答說：“是嗎？”
因為穿着衣服睡的緣故，剛起來的時候感受不到冷意，等刷完牙，就開始忍不住地發抖。
穿好外套，湊到暖氣片旁邊待着，緩了一會兒緩過來，人也徹底清醒。
“上學好像真的有一點累。”我後知後覺地說着。
揉揉眉心，商騁問我在學校受了什麽刺激，突然變得這麽傷春悲秋。
我看他一眼，覺得和他說不到一起，便沒有回答，而是問他要不要吃早飯。
“你看一眼現在幾點。”
“有熱水和方便面。”
“……行吧，吃點兒，餓一宿了。”
“你是準備昨天晚上就帶我回去的？”
“嗯，誰知道你會把自己弄成那副樣子。”
“也不提前說一聲。”
“那你還能叫我看到你昨天那副樣子？”
“有什麽區別嗎？”
“起碼你出事了我們能知道是為什麽。”
“這是屬于警察的覺悟嗎？”
“見慣了的覺悟。”
我沒再說話，倒出來一點水試一下，溫度不太夠，就讓商騁在宿舍裏待着，我出去打水，幾分鐘的路，不用他跟着。
但是他不放心，直接從我手裏搶走水壺，打開門示意我領路。
向前的腳步微頓，拿上校園卡和鑰匙，在即将出門的剎那，我提議說不如直接出去吃吧。
商騁再次重複一遍說看看現在幾點，然後拿過水卡就往左走，顯然是知道這裏的布局。
猶豫一下，我靠着門邊看他慢慢走遠。
沒有聽到我跟上去的腳步聲，商騁也沒在意，自顧自打完水之後找我要了泡面就開始忙活。
好像這裏其實是他的宿舍。
“現在兩點二十六。”
商騁去打水的時候我找出來手機看了一眼現在幾點，終于能夠應上他那句看看現在幾點的話。
倒水的東西一頓，商騁看我一眼，大概覺得我有一些莫名其妙。
我也覺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