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
第 68 章
我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夢想,從對這個世界有基本的認知起就擁有了。不是什麽很大的事情,所以在成長的過程中被自然而然地遺忘,以至于現在只是有這麽一個印象,具體是什麽內容,卻怎麽也回想不起來。
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過這種情緒。
說不定其實是太孤獨了,想要找一個能夠和別人交流的借口。而當時的年紀,人們最愛問的就是你長大之後想要做什麽。我不記得關于這個問題的回答,應該不是科學家、飛行員之類的答案,因為我會非常努力地想,想出一個能夠讓人一聽到就覺得耳目一新的回答。只是現在不記得了,也沒有其他人能夠替我回想起來。
這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只是因為今天出院的時候,林椎生問我有沒有什麽地方想要去。
剛出院,當作是一種慶祝。
我們便來到鄉下,媽媽的墳墓前。
是在田地裏,和別人家換的地,說是風水好。
有水泥砌成的石板專門用以跪拜。
上面落滿了泥土和枝葉,是大自然留下來的痕跡。
墳前種了一棵樹,不知道是什麽樹。
雖然可以輕易地知道答案,查一查或者問一下就好,但是沒有人會主動為我講解的話,就沒有知道答案的必要。
我想到下葬前換衣服的時候,即使不太适合,但是我是唯一的孩子,還是為媽媽暖了壽衣,層層疊疊,十分厚重。
當時沒什麽感覺,現在想來,穿着那麽重的衣服,該怎麽走路呢?
每一步都一定非常困難吧。
以後應該也不需要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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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這樣想能不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在這種地方待着,平時再平常不過的一陣風都會被賦予獨特的意義,好像是在進行交流。
可那畢竟只是一陣微風。
人們無法證明靈魂存在,就像無法證明不存在一樣。
所以,沉默吧,相信吧,只要心能得到安寧。
不知道因為是舊車,還是因為車窗一直開着并且開得很大,去與回的路上都沒有覺得暈車。
雖然稍微看一會兒手機,頭暈惡心的感覺就會湧上心頭,但是可以多欣賞一下窗外的風景。
公路兩邊種滿樹,很偶爾的,能夠聞到養殖場難聞的氣味,提神醒腦。
我們一路上開一會兒停一會兒,突然就變成了公路旅行。
幹脆找一條合适的路線,繞幾個城市,一路慢慢開回去,就當是旅游。
林椎生在很認真地計劃,開始看沿途的酒店。我關掉他的手機,叫他按照原計劃開回家。他該回去好好休息,然後工作。
因為羅大瓊的葬禮和我的昏迷趕在一起,所有事情都是林椎生主要負責的。他很累,卻從來不提一句,就像是一個被設定成不知疲憊的機器人。
回到家,林椎生有一點不太開心。他真的很喜歡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公路旅行計劃,有一種圓夢的感覺。
誰在成長的過程中沒有向往過來一場那樣的奇遇呢。
我沒有說總有機會的或者下次一定,而是把他推到房間,抱一抱他,然後說晚安,讓他早一點休息,好像這件事沒有在我心中留下任何痕跡。
我們都知道不是這樣的,所以他開始期待我會計劃出什麽樣的驚喜。
他知道我會想要讓他開心,也會為之努力。
雖然沒有到他的那個地步,但是和我逐漸覺得和他一起生活有些無聊來講,已經是非常巨大的變化。所以,即使心中抱有期待,幾乎是等不及,時時刻刻都想着,林椎生也沒有問一句,生怕給我壓力,或者我覺得煩就把這件事撂下,真的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他很努力在控制自己,可是目光總是會落到我身上。
很快,在我的離職正式辦下來之前,刑偵這邊差不多就都知道了我們倆的關系。
還不等各種流言蜚語傳開,我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隊長專門問了我的離職原因,林椎生交的那一份,即使上面找他要,他都沒有給,一定要我自己去找他才行。即使不認為林椎生會拿我的職業生涯開玩笑,但是他還是覺得這種事情只有我自己親自去,他才會放心。畢竟感情這種事情,在真的走到塵埃落定那一天之前,變成什麽模樣都有可能。
我和隊長說要考研,但是身體出了點問題,需要休養,就只能專注于一件事,不能再向之前那樣一邊工作一邊學習了。
隊長對身體健康的話題很有感觸,拉着我聊了一會兒,到林椎生忍無可忍地來領人還意猶未盡,最終笑着祝我們幸福。
我很認真地表達了感謝之情,說在這裏工作很開心,也很喜歡各位,有機會的話,說不定哪一天還能再成為同事。
“你什麽時候和那家夥關系這麽好了?”因為部門之間的競争關系,林椎生和隊長的關系一直都算不上好。只是他以前不在乎這些,所以在旁人看來其實關系還挺好的,屬于對事不對人。但是這個問題問的,好像如果我的回答不能令他滿意,以後機會變成對人不對事。
有時候我會覺得不能觸碰對方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但是像現在這種時刻,我就會感到松了一口氣。
林椎生這個人,哄起來很麻煩的,先稍微放一下,等他意識到我今天沒有哄人的心情,就會恢複往常。
他并不是真的覺得難過,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可以從我身上讨要好處的機會。
我會看當時的心情來決定要不要哄一哄。
因為他一直非常自覺地拿我以前對待他的态度來和現在做比對,我也就心安理得地等着看他什麽時候會發現我現在的情緒十分飽滿,完全可以讓現實按照他預期中最好的情況那樣發生。
反正目前為止他都沒有搭上那根筋。
今天也是如此,見我沒有對那句問話做出什麽回應,林椎生咬着嘴唇,目不轉睛地盯着我,企圖用眼神讓我回心轉意。
我就坐在沙發上,全身心投入到電影中,隐隐感覺到有什麽在動,但是意識沒有回到身體,而是沉浸在劇情之中。
等回神的時候,林椎生跨坐在我的腿上,趴在我身上,腦袋搭着肩膀,聽呼吸聲好像是睡着了。
身體僵硬着向後靠在沙發上,雙手抱住林椎生的腰,我喊他的名字。
他的上半身順着重力歪了一下,頭垂得更低。但是睡得很熟,這樣不舒服的姿勢完全沒有影響到睡眠。
即便鍛煉缺了一段時間,但是離得很近,抱得很緊,抱小孩完全不成問題。
但是怎麽把人放下是一個問題。
猶豫片刻,意識到不管怎麽弄最後都會把人吵醒,為了避免在他睡得模糊的時候被當成有人襲擊而來個過肩摔,我直接把人扔到床上。
結果反而是這樣,林椎生不僅沒醒,還非常自覺地找了被子蓋到身上。
盯着人看一會兒,我離開房間,收拾收拾也準備去睡了。
有段時間沒有這麽早睡覺,本來以為會比較難入睡,結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在為自己居然那麽快就睡着了而驚訝。
慣例是林椎生做飯,我撐着下巴望着他,看着他的耳朵越來越紅,看着他因為意識到我發現了這一點而開始緊張的身體,看着他的一舉一動都帶上無法抑制的、刻意展示的意味。
忍不住笑出聲,真的是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那種程度,成功把人惹惱,一早上都不和我說一句話。
到要上班的時間,望着林椎生準備換鞋,在門口停頓片刻,忍了又忍,最終走回來抱我一下,然後才換鞋離開。
我笑着和他說拜拜,他站在門口看我一會兒,好像要将這一幕永遠印在腦子裏。
他沒有笑,而是認真地看着我,非常珍惜能夠和我相處的每分每秒。
以前就一直是這樣,但是那時候我不明白他的行為代表着什麽。
起初對上他的目光,我覺得過于沉重,即便控制着沒有移開目光,卻也沒有像他看我一樣認真,而現在,我望着他漂亮的眼睛,只覺得幸福。
不想上班
不想離開
想要永遠待在一起
我好像随着他的眼神一起離開了家,真的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林椎生不在家時,我要麽去練琴,要麽去練拳擊。
總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才不會讓周圍的寂靜将人吞沒。
而比起鋼琴,我去打拳的時間更多一些。
只有累到呼吸都成問題,我才能從長久不斷的疼痛中解脫一會兒。
随着情感的回歸,永不停歇的鈍痛就一直在腦海裏回響。沒有檢查出什麽問題,也沒有真的覺得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比起是身體問題,說是心理問題可能更準确一些。
我不願放過自己。
就像準備高考的那段被壓縮、只是簡略提過的空白時間。
那時候我尋找疼痛,依靠疼痛讓自己找到活着的感覺。
現在大概也是如此。
只是不再是那種不明白緣由的、更偏向于發洩的行為,而是一種源自心底的救贖。
所遺失的、棄之不顧的、置之不理的,一切。
躺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燈光刺眼,眼淚因長久的疼痛而滴落。
用手擋住胳膊,稍微平複一下還不太适應的、洶湧的情緒,拿好東西去洗澡,收拾收拾就回家。
拒絕陌生人的搭讪,離開拳擊館,一步步往家走。
所有負面情緒都在行走的途中收拾好,等回到家,即使是面對空無一人的家,看到門口的拖鞋,心情瞬間就好了起來。
忘了買菜,懶得再出門,打開冰箱,看到有前一天的剩菜可以熱,簡直不能再輕松。
林椎生按時回家,雖然有些晚,但是買了飯後甜點和一堆零食,所以原諒他。
吃完飯是他收拾,坐在沙發上看書,舒緩的音樂在空中流淌。
随着水流聲停止,腳步聲靠近,書被抽走,林椎生把我拽起來,拉到客廳中央,換了稍微輕快且富有節奏的歌之後,抱着我開始跳舞。
沒有固定的舞步,就是跟着節奏搖搖擺擺。
偶爾遇到節奏快的歌就搖頭晃腦。
很快樂。
同樣是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的未來,卻不再像以前那樣會覺得無聊,而是覺得幸福。
嘴角忍不住往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