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大婚是在炎炎六月。

吉時吉日。

全是周算算了最近最好的日子。

籌備的這段時日白家也沒有耽擱去找白千落,只是依舊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只期盼着沖喜過後能有些好消息,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線索也是好的。

白守恪和秦夫人因思念白千落,人都憔悴起來,大婚那日強打起精神來,處處都是親力親為,只盼能看到他們的誠心,讓他們找到白千落。

沈家這段時日一直在給沈君默喂一些能讓他精神些的靈藥,他病歪歪的樣子實在是很容易露餡。

沈君默連一點反抗都沒有,讓他吃什麽就吃什麽,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好似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只剩下了軀殼。

吳夫人這幾日都緊盯着沈君默,上妝時一直在旁邊瞧着,指揮着。

最後看着沈君默那張酷似沈明軒的臉滿意一笑,擡手接過丫鬟手中遞來的流蘇面簾,上面一顆顆金珠俱是瑩潤飽滿,太陽一照泛着金光。

吳夫人親手給他戴上,微微俯身時靠在他耳畔輕聲低語:“默兒,你兄長将他最愛重的流光劍留給了你,到時若真有人懷疑什麽你便把劍拿出也能拖延一二。”

她說完便退至原處。

沈君默扯唇輕笑:“兄長還真是貼心。”

吳夫人看着他,只當他是誇獎了。

沈明軒早幾日就偷偷地被她送去了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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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默坐在那裏,吳夫人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

周圍的丫鬟們都看呆了。

一身大紅的喜服,上面繡着的麒麟活靈活現,衣料加之一針一線都能見其貴重。

面上的面簾微微晃動更是增添了些神秘。

靈藥也都沒有白吃,沈君默的精氣神都明眼看出的好,鳳眼紅唇更是說不盡的魅惑。

“夫人,白家的人到了。”

吳夫人捏着帕子,也是緊張的,不過還是鎮定着把沈君默托起,送他出門的時候再次開口:“默兒,莫慌,這面簾讓人施了法的。”

沈君默面上沒什麽意外。

吳夫人的這話也不知是在安慰沈君默還是在安慰自己。

沈家也是處處張燈結彩,連一個小角落都不放過。

給家中長老們跪拜行禮後沈君默緩步走出,一步步都走得極其鄭重。

沈天行在他行至門前時遞過去一把鳳羽折扇,眼眶微紅:“默兒,你莫要怪爹啊。”

沈君默沒說話,只是朝着沈天行再次行了一禮。

白家準備了赤金花轎,也準備了一匹蓬萊靈騎,給足了沈君默面子。

他可以坐花轎,也可以留着尊嚴坐靈騎。

沈君默沒什麽猶豫便站在了花轎前。

赤金花轎處處都彰顯着光彩,陽光下亮得晃眼。

白家接親的隊伍幾乎圍了整個沈家,個個都是高手。

沈君默站在花轎前,花轎便已緩緩離地,天空中突地綻放起白日煙火,花瓣如雨幕一般不斷飄落,美得人嘆為觀止。

沈君默瞧着也彎了彎唇。

只他現在要如何上這花轎?

身旁兩個丫鬟攙扶着他,沈君默試探着擡起腳。

腳落處好似有個無形的臺階,他穩穩地踩住了,沈君默一步步地在無形臺階走上去,一步步的腳下綻放出粉白的花瓣。

彎身踏進花轎內,兩個丫鬟也穩穩地站在了半空的花轎旁。

這花轎白家施了法的。

沈君默進了花轎,周圍白家的人也都紛紛踏上靈騎。

從白家到沈家,離地三尺的半空中被白家搭了一座靈橋,白家的接親隊伍從靈橋而過,他們所到之處全都飄落着花瓣,綻放着煙火,引得九洲衆人紛紛擡眸觀瞧,津津樂道。

“這白家也太隆重了些,不就是沖喜嗎,還真當迎親啊。”

“啧,這你就不懂了,白家可是首富,不在乎的。”

“可也不用用這麽多高手吧,瞧瞧瞧瞧,這也太看重沈家這位了吧。”

“大抵是不想虧待了沈家這位,畢竟也是個劍修天才,做這些也是想沖喜能有效果給白千落積德吧。”

“也是也是,呦呦呦,瞧瞧那是不是雪魄淩,這樣罕見的靈器竟然挂到花轎上當引路鈴。”

“你沒見四角都有嗎,雪魄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旁人有一個都要供起來了,但白家有四個還只當引路鈴,可見人家根本不在乎,說不定家中還有許多呢。”

周圍的咂舌聲聽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目光都追随着那隊伍而去。

一路上花瓣鋪路,喜鵲追随,直至白家門前。

沈君默被攙扶着下了花轎,白家管事立刻把手中捧着的遞給了沈君默。

“姑爺,您且拿好。”

就算被一塊錦繡紅布蓋着,沈君默也知這是牌位——

白千落的牌位。

他捧着牌位,細長的手指慢慢收攏,面上波瀾不驚,但指節卻微微泛白。

行至內殿的一路上全是錦布花瓣為他鋪設的道路。

兩旁是白家衆人,瞧向他的時候都帶着幾分好奇,似有人也帶着可憐,帶着嫉妒。

沈君默目不斜視一路行至內殿。

他見到了兩位主位上的化神期大能。

他們的傳說倒是聽過不少,此刻是第一次相見。

跟着喜婆小聲的指引,沈君默朝着在座的衆人行禮。

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煙火聲驚醒了在畫中閉目養神的白千落。

怎麽說呢,她近來都在各個畫中穿梭想尋找一些能出畫的線索。

但她的親爹親娘呢,一眨眼把夫婿都給她選好了,再一眨眼日子也定下來了,又一眨眼人都嫁進來了。

現下她是不敢随便眨眼了。

白千落蹲在爹娘身後的畫中,盯着正在行禮的男子。

他的面簾微微晃動影響了些視線,不過還是能看得出他長得極美。

周圍觀瞧的女子有些都露出了自行慚愧的樣子。

白千落瞧着瞧着,一屁股坐在畫中草地上,嘀咕了句:“別的不說,爹娘眼光還挺好。”

行禮完剛剛站直的沈君默愣了愣。

突然的聲音讓他分辨不出是誰的。

只是現下周圍的人怎敢說話?

沒等他細想,白守恪和秦夫人的聲音把他拉回。

“聽聞你已經入了築基期,又是劍修,這蚌珠對你應是有用。”

白守恪話落,身邊的管事已經捧着匣子走到沈君默面前。

匣子打開,兩顆泛着靈光的紫色蚌珠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周圍立刻驚呼起來。

“這紫蚌珠可是百年難得一見啊,這般珍貴竟随手一送就是兩顆。”

兩顆蚌珠,每顆都有拳頭一般大,也不怪周圍人驚訝,東海秘境只有甲級以上頂級秘境才會出現蚌珠這種靈器。

而出現白色蚌珠已是運氣好,更何況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紫蚌珠。

聽聞有一渡劫期大能上百年都沒能渡劫成神,機緣巧合下在東海秘境得到一紫蚌珠,運用之後修為秘法大大提升,竟直接突破瓶頸飛升了。

周圍看着沈君默的眼神,更多了些羨慕嫉妒恨。

白守恪和秦夫人這也算是為他撐腰,往後他只要出現,對他做任何事都要掂量掂量他身後的白家了。

連畫中的白千落都忍不住咂舌。

這紫蚌珠她求了她爹好久,都沒給她一個,說是怕她亂用會走火入魔。

“死老頭,對女婿比對女兒都好,哼。”

沈君默行禮的動作都是一頓。

這話實在是大不敬,也不知是哪個不要命的說的。

想來應是與白千落交好之人吧。

沈君默靈根破碎,沒有靈力,并沒有往別處去想。

“落兒是我和守恪的獨女,嬌寵着長大,性子上難免有些驕縱的地方,到時明軒你要寬容着她些,如若有過分的地方,你便來找我和守恪,我們定會好好說她。”

秦夫人微微笑着,擡手有人送了她準備的禮過去。

沈君默連忙一一謝過。

這場大婚盛大隆重,每個人都認認真真地在辦。

好似真的是場受人祝福的成婚。

只是,這是一場沒有新娘子的大婚。

但他們卻好似忘記了這一點,就好像白千落也在一樣。

————

沈君默被人攙扶着回房去換衣裳。

白千落的房間他也沒來得及仔細去觀察,換好衣裳之後便就被帶着去了外面的酒桌之上。

酒桌上氣氛高漲,沈君默見到了很多傳說中的長老和比比皆是的高手。

沈家雖然有些許敗落的跡象,但還是數得上的一號人家,他以前只困在沈家,現下走出來才知道這九州第一首富的白家是個怎樣的光景。

沈家在白家面前或許根本排不上號。

這樣的人家,如果不是白千落出了意外,怎麽可能輪得到沈家。

這樣的便宜讓沈明軒占了,他卻還覺得是劫難,實在是可笑。

心中郁郁,遞過來的酒沈君默一杯都未曾推脫。

幾個陪着的管事見他身子搖晃便伸手阻攔替他擋酒。

一直鬧到了暮色轉黑,明月高挂。

有人喝多了要看劍修天才的新姑爺施個法舞個劍。

被沈君默搖晃着以喝多了為由推脫了過去。

沈君默在白守恪的示意下被人攙扶着悄悄退了場。

跟着沈君默從沈家來的兩個丫鬟扶着他進了白千落的房間。

綠意和紅芍連忙上前幫忙,扶着他坐在了紫檀漆金雕花椅上。

紅芍示意兩個丫鬟去浸濕帕子給沈君默擦臉。

“姑爺,我是小姐的貼身丫鬟紅芍。”

“姑爺,我是小姐的貼身丫鬟綠意。”

兩個人簡單介紹一番,跟沈君默說了一下床鋪,衣櫃一些需要用的東西位置後便沒再多說。

也不知道沈君默現下幾分清醒,等明日醒來再詳盡介紹吧。

“姑爺,這是醒酒茶,等下喚人來給您沐浴更衣。”

綠意接過帕子遞過去。

沈君默接過帕子,沒有急着擦臉。

“我現下難受得很,先歇一歇,有事再喚你們可好?”

沈家來的兩個,一個蘭心一個玉竹,都是知曉沈君默并非沈明軒的。

此刻也是想急着把綠意和紅芍帶出去。

“姑爺難受,是否要叫醫者來瞧瞧。”

蘭心眼珠一轉立刻湊近:“姐姐,無礙的,我家少爺以前吃酒多了也會如此,都是自己歇一歇便好了,不妨兩位姐姐先帶我和玉竹去熟悉熟悉院中的事宜,等下再來瞧少爺。”

紅芍和綠意對視片刻,點了點頭。

“姑爺您先歇着。”

微微行禮後便一同出去了。

“你們便是蘭心?玉竹?”

“往後便跟我們一起喚姑爺和小姐吧。”

“是。”

她們交談的聲音漸漸遠去,沈君默也終于卸下了滿身的防備。

疲憊地抓緊了扶手。

靈藥的藥效估計過了,他現下只覺得全身無力。

拿着帕子輕輕的淨面擦臉。

歇息間才打量起白千落的寝室。

她的房間很大,比之他的要大了三倍不止。

沈君默扯唇苦笑。

他這也算是飛上枝頭了吧。

緩和了下便起身想去投一投帕子。

帕子落進盆裏,他注意到了挂在牆上的畫像。

白千落的畫像。

透過畫像也可窺見少女靈動的模樣。

沈君默彎了彎唇角。

轉身走至案前,拿起三支香對着正中間的牌位拜了拜,香插進香案裏。

“不管如何,望這沖喜對你真的有用,願你平安白小姐。”

白千落在主屋內殿的畫像上瞧着外面熱鬧的景象,忍不住郁悶。

郁悶着郁悶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驚醒過來就瞧着外面已經喝得東倒西歪了。

她連忙從畫像中而過。

她那個倒黴的沖喜夫婿呢,不會已經回房了吧。

就這麽一溜煙地穿到了自己房內的畫像中,冷不防見自己房內站着個病歪歪的美男子,她納悶脫口而出:“不是,大哥你是誰啊,怎麽在我房裏?”

她說完自己反應過來,還能是誰,穿着大紅的喜服也就是她那個入贅的夫婿了。

但她沒注意,她話說完,沈君默的臉色都白了。

這房內現下只有他一人,這聲音又這般的清晰。

他靈根破碎不可能聽到除了人之外的聲音。

“誰!”

瞬間,他酒都醒了幾分。

他這麽一聲白千落都懵了。

一時之間沒搭話。

沈君默聽着一片寂靜忍不住嘆了口氣:“看來今日喝了太多酒。”

他說着,白千落突然激動了,聲音大了些急忙道:“你能聽到我說話!”

沈君默再次一怔,循着聲音看向了白千落的畫像,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看來今日真是喝懵了,畫像都會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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