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會
夜會
墨嘯被關門聲驚醒,擡頭看去正好看到一抹傾長的身影消失在門旁,一閃而逝。但墨嘯一眼便認出離開那人,除了狐王素軒絕無二人。
只是這個時候了,素軒這是要到哪去?
也說不清是出于什麽心理,墨嘯迅速地跳下床去,用爪子小心翼翼地弄開了門,放輕了步子跟在了素軒後頭。
遠遠的也看不出素軒的表情,狐王在前一路走着,墨嘯便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爪子上的肉墊在這個時候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尋常人是斷然覺察不出身後一只貓的腳步聲的,但若那個人是素軒的話,墨嘯摸不準這四只爪子能起多大作用。墨嘯甚至有一種感覺,素軒是故意将他引來的。
一陣幽幽的琴聲打斷了墨嘯的思考,循聲望去,隐隐的能看到不遠處院中涼亭內,一抹緋紅的身影坐在那裏。
正是上官青青。
就在墨嘯怔神的時候,身前的素軒已經向那身影走去。壓下心頭怪異的感覺,墨嘯緊跟了過去。
進了中院,似是察覺了他們,琴聲驟停。夜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靜的有些過分了。墨嘯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一旁的草叢中,雖然他覺得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深夜撫琴,青青姑娘倒是好雅致。”
狐王素軒清朗的聲音劃破寂靜,亭內人仿若吃了一驚,失言道:“……程公子?”
素軒向前走了幾步,一張絕美的臉龐顯現在月光下,擡頭向那人微微颔首,“正是在下。”
見來人是他,上官青青仿佛有些失望有些悵然,婷婷地走下來,走到素軒身邊停下彎腰福了一福,淡淡地說了一句:“程公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青青先行告退了。”
“我本以為吳嬸死了,青青姑娘傷心如此,不會有今晚這般的閑情雅致。”
聲音中的冰冷的諷刺令墨嘯不禁皺眉,那邊上官青青走了幾步,聞聲轉過頭來,接着月光墨嘯看到那張平日裏素來俏麗的小臉如今已是有些憔悴,聽了素軒的話也有些愠怒卻還是禮貌地答道:“這首曲子,是吳嬸平時最喜歡的。我想,今晚彈一曲,也算是為她送行。從小到大,府上的下人中,吳嬸最為疼我。我本以為……剛剛來的人會是她。”
說着,臉色便又是一黯。墨嘯心知狐王素軒性子比較冷,卻不明他為何今日一再出口傷人。猶豫着,就想竄出身去,然而正在此時卻又聽素軒道:“吳嬸最是疼你尚且喪命黃泉,那前些日子死去的那些下人便更是死不足惜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令在場的另外兩人都怔住。上官青青不禁憤怒地回瞪過去,“程公子你這番話是什麽意思!”
上官青青一雙清澈的眸子裏滿是憤怒,然而除卻憤怒卻查不出別的情緒。狐王素軒不禁疑惑地皺眉,卻還是開口說道:“青青姑娘,我念你素來為人和善,若非我今日查出府上這幾例命案,你這事斷然是輪不到我管的。可是如今事已至此,程某便不能坐視不管。”
墨嘯怔怔地聽着,腦海裏無數思緒紛飛着,直覺有一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卻沒有時間再去思考。狐王素軒說着,已經抽手将纏于腰間的軟劍抽出,寶器在靜逸的空氣中發出一聲低嘯,上官青青和墨嘯都是臉色一震。
不待狐王再有進一步舉動,一時間只見身邊樹叢一動,一抹白色的身影飛身而出,直落在自己面前,護在那上官青青身前。
墨嘯此時的法力尚不足以他恢複人身,此時仍以貓的姿态攔在上官青青身前。警惕地弓着身子,身上的毛發都全部豎起,一雙眸子在夜色中微微地發着寒光,正是面對敵人全副武裝的姿态。
狐王舉着劍看着攔在身前戒備地看着自己的小貓,表情在那一瞬間有些驚愕,墨嘯看着那張冰冷的面龐仿佛在那一瞬有了一絲裂痕,待要仔細看去的時候它又霎時恢複了如常的模樣,一雙眸子清清冷冷,再映不出別的什麽。
剛剛那一瞬間湧出的憂傷,仿佛是墨嘯自己的幻覺一般了。
見尖銳的劍端直指自己,上官青青有些驚慌地退後一步,“程公子,你的意思是……吳嬸和府上去世的幾個下人都是我殺的?這簡直……我又為什麽要殺他們!我視吳嬸如同親母,我又怎會要殺她!”
狐王素軒像是思慮了一下,才緩緩開口:“涼州一帶的走屍,與西南苗疆的喪屍又有不同,可也不會相差太多,大抵都是需要吸取生靈的心髒或是精氣為生的。”
墨嘯聞言一驚,素軒什麽意思,他說青青是他們前些日子見到的那些走屍?
素軒的話上官青青聽不太懂,但苗疆喪屍一事她多少是知道些的,搖頭回道:“程公子什麽意思,青青聽不明白,我怎會與那妖魔一事扯上關系?”
似是有些不耐,狐王将劍身抖了抖,略微皺眉道:“青青姑娘,今日我見你臂上的屍斑,你應已化屍數日,只怪程某未能及時察覺。”
上官青青聞言臉色一白,伸手撫着手臂道:“什麽屍斑,那是我前些日子被熱水燙到的。”
話說到這,狐王素軒也有些了然,神情便多少有些不忍,卻還是開口道:“青青姑娘,如程某沒猜錯的話,前些日你在涼州便已斃命,如今……已是失了魂魄的屍體一具了。”
青青姑娘聞言臉色數變,最後多少有些好笑地說道:“程公子這番話倒是好笑了,我自己是生是死我又怎會不知!”
說到最後,尖尖的嗓音直要劃破夜空聽上去凄厲又恐怖。墨嘯也有些怔然,若青青姑娘是走屍,自己數日相處下來又怎會一點也未察覺?
墨嘯徑自想着,卻不知自己這般猶疑的神态落在狐王眼裏,只令那人臉色愈發的寒了幾分。最後狐王索性劍尖一挑,暗夜中只見銀光一閃,與此同時幾乎是本能地墨嘯身子如箭般躍起,身子撲在了狐王持劍的手臂之上。
尖利的爪子刺進手臂,狐王素軒有些錯愕地看着手臂上溢出的血珠将白色的衣衫染紅,電光火石間只覺一道尖銳的痛楚從傷處直刺進了胸口裏,持劍的手都疼的顫抖。
上千年,自己已經對這人漠然處之,他以為已經斷絕了與這人的一切可能,卻不料今日卻仍會遭這般痛楚。一時間狐王素軒臉色漸變,最後,百般心思均化作了唇邊一抹淡淡的嘲諷。
而挂在狐王手臂上的墨嘯來不及顧及別的,慌亂地朝上官青青看去,只見狐王剛剛那一刺并未刺傷她,只是……上官青青往日裏脖頸上纏着的脖巾此時已經斷開,飄然墜地。一直遮掩的傷口也暴露了下來,借着月光看去,只見上官青青蒼白的脖頸之上,一道足有一指粗的傷痕蜿蜒其上,已然腐爛不堪,泛着不尋常的黑紫色——絕不是傷口潰爛的正常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