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何和煦
何和煦
在延綿的冬日,積雪厚的足以覆蓋城市整條街道時,依舊不改劣行,摻雜着冷風漫天飛舞着。路上的行人裹緊了圍巾,将脖子以至半張臉都藏了起來,嚴寒逼人,說一句話都能呼出白霧。
在富人小區裏出現一輛從學校開來的校車停在門口,路旁有一位穿着粉色呢子大衣的高挑女人,似波浪一樣的蓬松柔軟的長卷發漆黑亮麗,她雙手放在口袋中,膚色極為白皙如玉質般毫無雜質,五官也十分精致小巧,唇紅齒白,秀氣雅致到了極點,仿佛東方女性形象的始祖,但衣着時尚大方于是便顯得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矛盾優雅的氣息。
她對寒冬仿佛毫無畏懼感,在校車上下來一位笨拙着小心翼翼地走路的小男孩以後,她上前牽過對方的小手,看着他同校車上的其他男孩子們揮手道別。她小小聲同他說幾句話,小男孩穿着一身學校制服,小皮鞋長襪子,皮質的小黑書包,皮膚粉嫩說話時有理有據,聲音細小顯得頗為文靜。不說話的時候更加乖巧,一雙稚嫩眉眼依稀可見清俊非常的影子,他摸了摸脖子上厚厚的圍巾,同牽着他手的女人小小微笑。
二人走了不到五分鐘的路就到了兩座小洋樓前,小男孩同女人揮揮手鑽進了左邊的小洋樓,門口有個澆花的中年人撐着傘等他。他們交談了兩句,小男孩陪伴在中年人身邊,聽着長輩對粉色大衣的女人道:“又一次麻煩陸小姐接他回家了,今晚如果令兄長回來了不如來寒舍一起吃飯吧。”
“您客氣了,我們認識兩年了,和煦從一歲器就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也算是他的長輩了。”女人其實十分年輕,但她一身氣質卻讓人不敢對她多有揣測。她展露一張如桃花般豔麗的笑容,答應道:“今晚叨擾了,等我兄長回來就會如約而至。”
中年人蒼老不少的臉還留有他年輕時英俊的痕跡,他點點頭,按了輪椅上的按鈕,牽着小男孩的小手一同進屋去了。陸緋鳶今年剛二十歲,兩年前和她大哥陸宴秋落戶俄羅斯,同一時段住進了隔壁鄰居。她也不是那種不識規矩的人,多年的教養讓她待人大體友善,談吐舉止也都符合有教養的人家,更是有一顆玲珑七巧心,兩年的今天已經同隔壁鄰居很熟悉了,一對年輕的母子,一位有上位者氣度的中年人,陸緋鳶常同他們見面,到覺得同他們往來十分舒心。
何凜冬帶着何和煦回到屋裏,室內的氣溫溫暖舒适,煙窗下的壁爐爐火旺盛,他替小男孩取下小書包,然後在小男孩自己脫掉外套和圍巾的時候小小搭把手,等他小身板上留下一件厚針織衫以後拍拍他的小屁股,讓他到沙發上去,自己給他泡了一杯暖暖的牛奶喝。
電視早已經打開了,上面播放了兒童節目,坐在沙發上的小男孩小口小口的飲着牛奶,小嘴上糊了一小圈白色的痕跡。他眨巴眨巴黑溜溜的眼睛,秀氣乖巧的向中年男人問道:“爺爺,媽媽今天幾點到家呢?”何凜冬既是二叔,但在何非魚心裏也同父母一樣了,也不追求身份,直接讓小男孩這樣稱呼,至于是爺爺而不是外公,心裏也是有同他父親那邊毫無關系的意思。
把小男孩的東西收拾好以後,何凜冬目光溫柔的看着他,踩着輪椅到沙發旁默默他的小腦袋:“很快,媽媽打電話過來說今天會很早回家。牛奶喝完了,還要嗎?”
何和煦任由舅公給他擦拭滿嘴的奶漬,張着粉嫩殷紅的小嘴長長哦了一聲:“我想媽媽了,希望她快點到家。”說完,乖乖的往裏面坐了點,身子端正的的看電視,小手乖巧的放在膝蓋上,活潑時則晃了晃拖鞋裏穿着厚長襪子的腿腳。
“會的。你媽媽是言出必行的人。”他如實道。
客廳裏的裝修全用了暖色調,溫馨淡雅,還添加了童趣的壁畫,雖然不太匹配卻又別樣的溫情。何凜冬就坐在輪椅上,小男孩看電視,他看小男孩。
何和煦出生的時候,何非魚剛被軍部退役兵蛙人救上來六個月後就生下了他,早産所以身子瘦弱,小巧的一個,雖然是個男孩子,但是性格很乖巧很文靜,就算再活潑也沒有到出格的地步。像個小大人一樣,足夠聽話,懂事的令人心疼。
他的五官稚嫩,柔和同何非魚很像,在國外常被人認為是女孩子。在他出生後,從小到現在,不曾讓人累心過。他甚至能在兩歲的時候,小手顫顫的給何非魚喂飯,主動要給他倒水,即便他身體裏流着另一個人的血液,何凜冬早已沒辦法對他報以成見。
他生來如白紙一張,自己怎能因大人的恩怨将他畫的面目全非滿是痕跡。
Advertisement
他的腿像和往常沒什麽兩樣,醫生說肌肉在逐漸萎縮,他的胃癌也已經擴散,如今不過是放心不下他們母子才硬撐着不早早離去。他的腿早在三年前的襲擊裏帶人轉移時被車撞斷了骨頭,如今行動不便,只能依靠輪椅。
時間安靜流逝,在漸漸入夜之後,落地窗外終于出現一輛黑色的車,一邊脫下黑色鹿皮手套的黑色大衣氣度高貴不怒自威的女人踩着積雪往裏走來,她有着一頭利落的短發,在進屋之後迎來小男孩擁抱後的眉眼由冷冽變得溫婉,如冰霜融化,春花綻放,一笑芳華。
“媽媽,好想你。”小男孩摟着她細膩白皙的脖頸,聞着她身上陣陣冷香眷念不已的叫喚她。
歲月帶給何非魚的是經歷風霜之後打磨過後綻放的光華,比起以前一頭微卷長發神情婉約的她,如今的她像冰雪女王一樣,唇角的笑收斂許多,神情淡漠,一個眼神就能叫人心跳不已。她剪短了頭發,耳釘在耳垂上散發着寶石紅豔的光芒,她在進門時就已經擦掉了豔麗的口紅,然後毫無雜質的親了親兒子的眉眼,小臉頰,摸摸他耳朵下的肉肉,舒服的他眯起了眼,依賴的鑽進她懷中。
“媽媽……”
“寶貝兒媽媽也很想你,今天老是翻你的照片,今天在學校開心嗎?”她抱了兒子一會兒,就要起身脫掉外套,從外面帶來冰涼的風雪,不想讓孩子着涼。何和煦小手抱住媽媽的腿,媽媽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為了不踩到他何非魚把他抱去了樓上,套上一件厚實的毛衣以後才下來。
何和煦還在和她絮叨在學校的事情,他的好朋友從一變成了二。“他們邀請我去滑雪,媽媽可以嗎?”
“還不行呢寶貝兒,雪太大了你們會凍傷的。”何非魚抱着他去了廚房,廚娘同她打了聲招呼,先讓何和煦嘗了幾口蜂蜜。何凜冬坐在客廳叫他:“煦煦,來看電視好嗎?”
于是何非魚又抱着他到了客廳沙發,司機将何凜冬挪到了沙發,然後也去了廚房幫忙,他和廚娘是一對夫妻。“今天的節目播完了爺爺……”何和煦輕輕道。
何凜冬目光溫暖:“今天星期五,再過十分鐘還會播出一集,爺爺幫你打電話問過電視臺了,煦煦放心看吧。”
何和煦小小睜大眼,然後眯着眼開心的微笑,禮貌道:“謝謝爺爺,煦煦很開心。”
他一板一眼的有來有往的禮貌讓何凜冬心軟的不行,他同何非魚都沒有嚴厲的管教他,但何和煦卻很懂事像是天生就知道一些事一樣。
在他認真的盯着電視觀看後,何凜冬才同何非魚談起公司的話題。
在三年前的時候,何氏由何非魚掌握最後四十五的股份依舊是最大股東,在此後她避開外界生育了何和煦,啓用了一個一個新人搭理外界的相關事宜,一切內務怎同轉到幕後的她報道。她就那樣消失在了公衆視野,下屬都是她的眼睛她的手,在此後帶領了何氏由國內歐美市場轉移到了俄羅斯。
海上的生意已經轉售給了歐美一個非常有勢力的家族,何非魚帶人開發了新的市場,開始進軍有關兒童服飾、食物等有關的行業。如今俄羅斯是主要市場,國內和歐美都是次要的,何氏帶來的投資龐大的超乎想象,俄羅斯官方為了示好送了一套房子,地域上來說就是俄羅斯富人界居住的地方,但長期受國家軍隊看護的,學校也是私立的貴族學校,慣常為富人家的小公子小公主服務。何非魚觀察過幾次,孩子被人照顧的很好,不會出現歧視、區別對待等行為,道德品行是貴族學校挑選老師最主要的要求。
“公司的年假時候到了,趁着春節時期你也應該休息一段時間,你不能老不在煦煦身邊。”
“我已經安排好了,未來兩個月除非必要的事務,大部分時間都能陪着他。”
何非魚回道,當初早産生下煦煦,她的人生仿佛又多了一束光亮,前半段的人生如何,都蒙不上她一雙眼,該丢棄的已丢棄,身旁有的應該好好珍惜。再說,她也沒有更多精力了,走過前半段歲月,都已經花費了她一輩子的精力,現在的自己就像同下輩子借的一樣。
為了和煦,她手掌撫摸着兒子漆黑的發頂,只為他一個開心的笑容,一聲軟糯的媽媽都已經讓她活了過來。
“定制一個度假計劃,帶煦煦出去旅游吧。”何凜冬出言。
何非魚點頭:“二叔你也一起吧。”人的一生真的不長,何凜冬想到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也想同家人相處最後一段時間,于是度假就這麽定下來了。俄羅斯的冬日天氣嚴寒,何和煦看了兩年雪景也應該帶他去浏覽四季不變的地方。
在晚飯弄好的時候,隔壁鄰居一對兄妹也敲響了他們的門。
只是幾步路而已,陸緋鳶同陸宴秋也就沒有裹上厚實的外套。陸緋鳶似四月桃花,陸宴秋則是個高個子足有一米九,五官硬朗帥氣非常,眉宇間存留一兩分桀骜和懶洋洋的肆意。何和煦在他面前像個十足的小不點,矮矮的連小山包都算不上,他倒是很喜歡對方,陸宴秋抱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坐着,一手扶着他的背他也沒露出一絲畏懼。
“你好小家夥,快給我一點能量。”
何和煦立馬抱住他的腦袋,在他發頂大力啾了一口,天真無邪的問:“能量夠嗎,還要不要?”
這一幕讓大家都禁不住笑起來,家裏就一個小孩,既聽話又懂事,還很讓人貼心恨不得都拿最好的寵他。陸宴秋拍拍他的小屁股,将他抱下來:“好了小家夥,我現在渾身都是力氣,謝謝你的能量。”
何和煦眨巴眼:“不客氣,歡迎再來。”
陸氏兄妹被他哄的心情愉悅,吃飯的時候主動提起一同去度假的事情。何非魚認識他們許久,知道陸緋鳶在網絡上十分有名氣,這種名氣不是她打造的,而是群衆發現然後推崇出來的。她人長的好,腦子又好,就像古時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樣樣精通,是國內年輕人學習的榜樣,其中單單一樣手藝就叫中內外的人嘆服,後來開通了一個微博,據說下面前來膜拜信衆的人一片一片……陸宴秋則沒有特別出彩,同她自己一樣,跨國公司企業的總裁,雖然生意不到一頭,但也有發展合作新項目的趨勢。
認識對方許久,各自都在不觸及陰私的情況下摸清了底細,日常來往中都可以看出對方是可以結交的人,脾性相投,觀念相同,又因為何和煦更加親近,到現在已經是何和煦另一種意義上的長輩了。陸緋鳶更是有想法把她的一身技藝學識交給何和煦,也算是他的私人家庭教師。
“這次我們打算回國,若不去我們老家,是個不出名的小鎮,不經常接待外客。環境一直保持着古時的樣貌,那裏還有一座古寺,禪師每一周會說一次佛法,寺裏紅葉片片很好看,煦煦也多接觸一下本國文化。”
陸緋鳶對本民族的文化有種深重的執着,這次回去也是為了看一看她的家鄉。而對于陸緋鳶的家鄉,陸宴秋卻是表示并不是他們真正的老家,只是陸緋鳶極其喜歡那裏所以才當做老家,至于真正原因為何二人都沒有透露。
“路上該有的安排由我來處理,好好度假一次,就當給煦煦當一次導游。你們放心。”陸宴秋也淡淡道,他喝了口紅酒,緩解了煙瘾。
何非魚安然無事的同他們聊幾句,見何凜冬也不反對便答應下來。本來這裏就不是何和煦的祖國,讓兒子體驗一下陸緋鳶常常教的中國文化,詩畫中才能見到的風情也好。
原本還有些擔心他們拒絕的陸緋鳶也放心下來,可見何非魚他們對于回不回國并沒有什麽執着,就像談論天氣一樣,想回就回,不想就不回,不管那裏有什麽人什麽事什麽回憶,都已煙消雲散。她默默想着,這也是個奇女子,心寬氣廣,灑脫非常,又決絕的令人害怕。
稍微修改了一下度假計劃以後,陸氏兄妹同何非魚他們道別便回到隔壁了。
晚上洗澡的時候何和煦玩着浴缸裏的小鴨子小海豚,冷不丁的問一聲:“回到祖國,會碰到爸爸嗎?”
正拿浴巾的何非魚反應十分淡漠,随意道:“不會,你想嗎。”她攤開浴巾,放開小鴨子小海豚的何和煦乖乖站起來,露出小身板乖乖的讓媽媽用浴巾包裹住他,然後整個抱起來往卧室走。
“不想。”他擡起腳讓媽媽給他穿上天藍色的小短褲,眼睛望着她:“那媽媽呢?”
“不想。”何非魚肯定道,給他穿好衣服後把他塞進被子裏,然後摸摸他的小臉道:“這個家只要煦煦媽媽爺爺就夠了,塞不下其他人了。”
何和煦聞言很滿意的砸吧嘴,眼睛亮晶晶的:“好的媽媽。”他接過何非魚給他遞過來的小故事書,翻開以後念給自己聽。
何非魚站在床邊安靜的看着他,溫柔一笑。她和兒子對于丈夫、父親這一身份的空缺都覺得無關要緊,甚至毫不在意。
幾天後,何和煦對電話那頭的兩個小夥伴告別,申請一下自己要脫離隊伍,和媽媽爺爺出去旅游了。
“安東,尼基塔需要我帶什麽禮物嗎?”他小大人一樣詢問。
何非魚等人都坐在沙發上看着他打電話,他的小夥伴都是純正的俄羅斯高官的兒子。“謝謝你伊萬,請幫我帶純正的中國特色的禮物——特産,哦是這樣說嗎媽媽?好的,就要特産伊萬。”歡快的聲音道。
“尼基塔呢?”
透着小小桀骜的聲音傳過來:“我不要吃的,我要中國神話裏的人偶,伊萬,帶一打給我吧!”
“好的,一定,明年見。”
“明年見!”
挂上電話,何和煦同何非魚報備:“安東要吃的特産,尼基塔要神話人偶,媽媽,這些都有嗎?”
“有的,放心,會讓你帶給小夥伴的。”何非魚心軟乎乎的,小洋樓外的司機喚了一聲,于是大家都起身了,何和煦牽着媽媽的手,背着旅行用的小背包坐上車。
車影離去,将飛雪下的房子抛擲車後,陸氏兄妹家鄉的小鎮等待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