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後續
後續
等到何非魚不再關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記憶力減退的時候,趙深君已經能在他們的住處從早待到晚了。
那時候,吃飯都會傳來男人聲音,何非魚才恍然驚覺,他居然在他們身邊待了那麽久。他日日出現,時時在眼前,就好像讓人故意習慣他似的,他的手段開始變得溫柔溺人。
于是驚醒的她開始變得焦躁。
從第一天冷聲讓男人出去,男人不肯,于是躲着她,不在她面前出現。等她氣消以後像能看見一樣,出來同她溫柔的說說話,反複幾次之後,何非魚終于不忍了。
當第一次碰掉男人手裏的杯子時,她呆呆的看着地面,覺得頭微微發暈,那一刻氣血湧上頭來,只想趕他走。
玻璃破碎的聲音太過刺耳,讓她反應過來她的失常。
“不……”她撐着桌子:“抱歉,我……我并不是想對你發脾氣。”她臉色不大好看,她想自己已經在治療了,為什麽最近睡眠已經略微好轉,但脾氣越來越差呢?
然而男人卻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更加溫柔了聲音:“你先坐下,我來收拾。別多想,乖乖坐着。”
她的睫毛如蝶翼輕輕顫抖着,聽話的往沙發上坐下來。
她沉默的看着男人蹲下身,用手去拾撿玻璃碎片,一不小心紮到了手,血珠紅豔豔的,他也淡定的扯了張紙覆蓋在上面。等他忙完這一切,再擡頭觀察何非魚時,卻發現她微微閉上了雙目,呼吸淡然安詳。
她的精力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晚上趙深君打電話問醫生的時候,對方說這是個好現象,只要何非魚不傷害到自己,趙深君都沒有意義。
于是,有了開頭,就會有第二次。
當局勢已經發展成,趙深君說一句話都會惹到她時,何非魚已經不想見到他了。
公司的事務大半部分也移交給趙深宵何和煦在處理,她躲着他,趙深君也就像在哄一個小孩一樣,大氣不敢喘,事事以她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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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何非魚要不見他,是不可能的。她發脾氣也和別人不一樣,她說不見就是不見,明明因此都不想吃飯了,說出來的話都是飯菜不好吃,她不願意吃。
何和煦新奇這樣的媽媽,也拿她當小孩一樣看顧着。
他去敲門:“今天有好吃的,不會燙嘴,媽媽吃嗎?”
裏面的人不說話。
何和煦卻覺得心都化了,哎,媽媽跟小孩一樣,變成了小女孩,他覺得好喜歡。
後面趙深君盯着兒子後腦勺,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兩手,嘴唇微勾,走到兒子身邊,端着一盤子好吃的,香氣誘人。
他擡一擡下颚,示意兒子繼續說話。
“……”何和煦看着他盤子裏的好吃的,輕哼一聲,看着面前的門。能拿吃的又怎樣,媽媽還不是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媽媽,出來吃點東西吧,已經九點了。”
房門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何和煦攏眉,直直向趙深君看去,他壓低了聲音:“你走吧,你在她不會出來的。”
趙深君看着兒子同他相似的面容,看着他對待何非魚像哄小姑娘一樣,即便是因為對母親關愛,他還是覺得十分吃味。半天,他才做出退步,将餐盤放在地上以後,他下樓走了。
事情遠遠沒有完。
醫生說何非魚這樣開始逃避周圍人,就說明治療的計劃已經起作用了,要不然她也不會誰都可以見,就是不願意看到趙深君。
面對弟弟同情的目光,男人不發一語。
事情的改變是在後面,男人又風雨無阻的來報道。這次他沒能進屋,何非魚站在窗戶外看他一眼,就拉上了窗簾,何和煦上課去了,要下午才放學。
男人在外面一站就是兩小時,何非魚中途對他不聞不見,她也越來越沉默,甚至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或者說,那不是脾氣……她有了想要傷害人的舉動。
不能放男人進來,第一次她碰碎了玻璃杯,第二次她打破了盤子,第三次她在陽臺分明看見男人在樓下,卻還是任由花盆往他的方向掉落下去,第四次……第五次……
她不知道自己之後還會對他做什麽,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了。
她忍住焦躁,忽然發現自己站在了廚房,視線不由自主的往餐刀上看去。她強忍着離開,她發現其實不是想要傷害自己,她想要傷害別人。
不行,都不行。
她出了廚房,把自己關在房間又一個晚上。
等何和煦發現他媽媽總會不受控制的喜歡拿鋒利的東西時,何非魚的手已經被切水果的小刀割傷了。
家庭醫生過給她包紮的時候,男人跟在對方身後出現,何非魚沉着臉,但此刻都只關注她的傷,沒人去說男人。
“不能讓她獨處了,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傷害最大的是她自己。”趙深君對兒子道。
何和煦把頭撇到一處:“随你,為了媽媽。”
當天晚上,在何非魚休息之後,趙深君也在他們家留下了。他做什麽都輕手輕腳的,怕影響到她。
就這樣瞞了何非魚好幾天,在她又去觸碰餐具的時候,趙深君抓住了她的手。
鋒利的刀劃開了他的血肉,但他臉上半點痛苦不顯,他擔憂的凝視着她:“阿魚,你冷靜下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何非魚瞪大眼,她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手上。他的手還覆蓋着她的手掌,溫暖極了,為了避免她傷到自己,趙深君耐心的哄她:“乖,你先把刀放下,我和你解釋。”
“我問你怎麽會在這裏!”她秀眉緊皺,根本不聽他的柔聲勸。
他使了力氣,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別傷害你自己,別讓你自己受傷,不管如何,有我在你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他一點一點拿出她手裏的刀,等到要抽離的時候,何非魚卻又搶了過去。趙深君就怕她會受傷,飛快的拿開刀。
“還給我!”
何非魚固執的要去搶,她推着他。
看着她現在的模樣,趙深君沒法掩藏眸中的悲傷,時至今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想治好她,讓她健健康康的。以前對她不好,他該死,如今他從鬼門關了轉了一圈,更不想她去遭罪。
“如果是因為我,你一直不解氣,那就讓我來,只要你能好好的。”
空氣中的腥味讓何非魚作嘔,她瞪大眼,他湊的她那麽近,一手攬着她,胸口上那正汨汨流血的傷口觸目驚心。鋒利的刀具掉落在地,一聲輕響,然而她眼中,只有男人心滿意足,溫柔注視她的面龐。
“你真是玩太大了!”趙深宵怒目道。
然而病床上的男人一臉淡漠,他看着門口,一直沒等到該等的人出現。
何和煦坐在椅子上給他削平果,聞言看看男人,見他沒什麽反應,抿着唇也不說話。
那天發生的事吓的他們心都快停了,兩個人都沾了一身血,尤其是何非魚還穿着白色衣服,更是讓人心驚肉跳的。
男人為了讓她解氣,直接給了自己一刀,他也不怕自己時常被醫生叮囑不要輕易受傷不要輕易受傷,流了許多血,到了醫院還失血過多。
要不是命大,說不定就真的那麽去了。
呵呵,趙深宵冷笑:“所以說啊,人真不能做錯事,錯了還不悔改,到時候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下場還會很慘。
“也算你掐的準,至少姐的病現在好多了,別往外看了,她不會來的。”
男人充耳不聞,固執的盯着病房的門,哪怕一句話也不說,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在期待誰的出現。
當天,何非魚是真的沒來。
她去了別的地方。墓碑一座一座,訴說了一個人的一生時光。她在那裏一待就是一個白晝,她想了很多,也同墓碑說了許多話。斷斷續續,想起來了就提,沒想起來就安靜的沉思。
她想,生命之脆弱,不過一夕之間。
第一年,他們沒有再親密接觸。
因為趙深君的受傷,何非魚的恢複,計劃已經終止,人生又像歸于正常的軌道。
第二年男人去了美國,臨走前去公司見了她一面。
只是當時,她不在,也就一面也沒見到。
第三年,男人終于熬不住了。他再次敲響了家門,門一開,恍如隔世,這次他站在兩個世界之間,進退一步,就能成功。
這時候他就算再染發,頭發還是會出現白色的痕跡。
他說:“每次見你,就像當年第一次認識你。我們都老了,你看我有時候視力都會有點模糊了,我想你想的不得了,就讓我陪在你身邊吧,一起生一起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而我愛你所愛的。不用擔心找不到我,你去哪裏我都會跟着,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前半生我讓你過的不好,後面就讓我對你更好,那些做錯的我沒法更改,但是我還能在最後的歲月裏陪伴你。”
“你只要記得我愛你,不用擔心會弄丢,我一直在。你不用害怕,時光老去,不會留你一個人孤獨。即便是死,我也會看你先閉眼,不會把你落在後面。”
年少犯過的錯,時光已經開始把它打磨,人心的傷痛不是痊愈,而是了無痕跡。該來的來,該去的去,他一生中最愛,還是一個何非魚。
男人動聽的情話對她來說,晚了好多好多年。
如果不是當初,如果當初沒有,可惜沒有如果。
他拉着她的手,讓她觸摸着自己的眉眼,從鼻梁到嘴唇,再緩緩落下,到他的心髒。那裏熱烈跳動,此刻他不用說話,也能感覺到那樣的心律是因誰而起。
何非魚從他泛白的發根,看到他微皺的眼角,她自己也有了歲月的痕跡,皮膚的溫度,心髒的速度,她像被包圍了一樣,被這些感覺追着說明無論多少年,無論他做錯過事,他依舊愛着她。
“我們都老了。”她輕顫着道。
趙深君眼睛微微濕潤:“可你依舊漂亮。”
記憶中,哪怕看過她從青年道中年的容顏,都與現在的容貌覆蓋,變成一張載滿他耗費一生愛情的模樣。
“你知錯了?”她的手被他緊緊握着。
他沉沉應道:“……知道了。”
“可我說過,我不愛你了。”她閉上雙眼,永遠是一頭柔軟的長發,如今細膩光滑如初。
他回應:“沒事,我愛你。”永遠愛你。
只是最後,何非魚到底沒有同趙深君結婚。
他們重新住在一起,是一個家,但何非魚不提結婚的事情,趙深君也都依她,并不開啓這個話題。
何和煦也在之後叫他爸爸,他們一起去了墓地。在他們放下鮮花,上香之後,何非魚帶着何和煦先下山了。而男人跪在何非魚父母、二叔的墓碑面前,說着當年一件件自己做過的錯事。
山上輕風柔和,歲月寧靜,他的生命同她的綁在一起,以後便是不離不棄。
等他從山上下來,何非魚淡瞥一眼他褲子上的點點灰塵痕跡,裝作什麽都不知的樣子。
大家都知道,有些話不要一提再提,往事随風,就說給那些不在人世卻挂念着人世的人聽。
男人對她越來越好,像含在嘴裏的寶。但凡她有個風聲草動,就能讓他緊張萬分,他們也各自不再失眠。
等到何和煦越來越大,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社會,要接過公司時,他們終于領了結婚證。
衆所皆知,趙氏企業的總裁有一個兒子,生的眉目如畫俊秀至極,天生聰慧做事穩當又厲害。而何和煦又是何氏集團上下皆知的公子,卻道後來才知曉,原來當年兩位總裁生下過一個兒子。只是何和煦沒有接管趙氏,他去了母親這邊的公司。
趙深霄了然一笑,直接讓挑撥他叔侄關系的人當中滾了出去。
即便侄子要趙氏,那有什麽不應該,那是他贏得的。
朗朗晴空,一葉扁舟,湖裏荷花盛開。
何非魚搭在男人大腿上,仰躺着欣賞荷花,任由夏風吹拂。她與他都染了頭發,照片上年輕依舊。
院子的廚房裏,何和煦做着蓮藕羹,趙深霄帶着妻女打下手。從這個方向能看到湖中央的景色,趙深霄看着那荷花間舟上的兩人,神色溫柔的感嘆道:“萬幸他們終于沒辜負對方,要是那時不在一起,哪裏還有今天呢。”
已經成年許久,模樣更加出色的青年舀了兩碗蓮藕羹給小弟弟小妹妹吃,他面上是淡淡的笑容,溫和無比:“人生除了相愛,還有陪伴。”
舟上,何非魚給撐着碧綠荷葉遮陽的男人扇扇風,輕柔問他:“等我們老掉牙的時候,你會走在我前面嗎?”
趙深君一直凝視着她:“不會。我在後面,看着你,不讓你傷心。”
他像是知道她心裏的事,說出讓她笑彎了眉眼的真心話語。
他知道她年紀越大,就越怕孤寂,有時候連去公司上班也要他陪着,每過幾秒,要是她說話不在他身邊就會不高興。
一不高興,就不會說話。
碰到過一次這樣事情的他就再也沒從她身邊離開過久了,即便是分開辦事情了,也是手機時時聯絡。誰在哪裏,拍照片,發簡訊,幾秒鐘的時間不曾拖沓。
她要安心,他便讓她安心。
“那你呢,我走了,那你呢?”
“我?”他低頭,吻在她唇上,輕輕一沾,稍稍退開些許:“我不怕,你等我,我就來。”
他知道她這樣說,是怕他先走一步,留她一個人在後面,傷心難過。他也不舍得,所以寬慰她,他努力讓身體比她要好,就看她先閉眼。
她怕傷心,沒事,他來。
多年後,男人說的話真的做到了。
在她第三次進入手術室,從裏面出來回到病房後,那天晚上,其他人都離開了。
夜晚寧靜,只剩他與她成一個世界。
他聽着她輕輕的,斷斷續續的訴說年輕時後的歲月,他不理會她,傷害她,最後還是陪伴她。他聽着,附和着,依舊同以往一樣,一遍又一遍親吻她。
她已經不年輕了,身體太弱了。
他看着她閉眼,昏昏沉睡的容顏,輕輕吻在她已有皺紋的眼簾旁邊。
而他自己也已經被歲月沖擊的厲害,他的目光依舊堅毅溫柔。
他答應她,看着她先走,再到後面去追她,不讓她先難過,也不讓她孤獨。
夜裏的星光燦爛,他關掉了房裏的燈,黑暗中拔掉了輸氧管,緊緊攬着她兩相偎依,無聲無息,沉默中随之離去。
直到翌日,趕來探望他們的衆人才發現床上的兩人,手腳冰涼,卻是沒人能分開男人給女人的桎梏。
Do you know you know i love you so
You know i love you so
我縱身跳
跳進你的河流
一直游到盡頭
那裏多自由
我許個願
我許個願保佑
羽化成黑夜的彩虹
情願不見明媚的天
【終·結】
開了一個重生新文,已經定下書名《重回1989珍珠仙露》甜寵向。
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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