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公主，你醒了？”
葉離努力睜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薛宓那張漂亮的臉蛋。
她嗯了聲，揉揉太陽穴。睡得過沉，感覺做了無數個夢，一個接一個，但一個都不記得。
她看着身下的坐墊，搖晃的車廂，問：“這是？”
薛宓說這是南邊的車隊，裏頭都是入皇城販貨的行商。
車隊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已近城門。馬車徑直将兩人送到都尉府大門，收了薛宓的金簪當做車資。
葉離剛站定，薛家門口便趕來兩個女子，甫一看到薛宓，立刻将她團團圍住。
“宓兒你去了哪裏，是要吓死阿娘麽？”
“夫人一宿沒睡，老爺出去找小姐，現在還未回呢。”
葉離背對着站在一旁，聽到三人喜極而泣的動靜，放眼看去。随意的一瞥，頓時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那位抱住薛宓的婦人，居然一個身體有兩個腦袋？！
她還來不及收回視線，婦人扭頭正巧也看見了她。
“宓兒，這是？”薛母一個腦袋對着薛宓，一個腦袋面無表情沖着葉離。
薛宓攙着薛母，道：“這是三公主，昨日多虧三公主，我才能逃過一劫。”
葉離怔在原地，她發現，周圍路過的人，皆對此視若無物。除了她，大家似乎都看不見多餘的那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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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葉離和那個多餘的腦袋錯開視線，思慮一番，決定先趕回宮裏。
薛母似無察覺地走近，兩個腦袋在她脖頸處分開，像生活在深山老林裏的雙頭怪物。
薛母柔柔笑着，将手輕輕搭在她手背上，道：“公主一路辛苦，不如來府上歇息一刻。”
葉離精神一晃，有一剎那的眩暈，鬼死神差地點點頭。
薛宓大喜過望，拉着葉離一道進府，幾人圍坐在飯桌前，薛母面有憂色，道：
“我已經讓人傳話給老爺了，宓兒，你快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葉離聞言看向薛宓，不想薛母另一個腦袋遽然轉頭和她視線撞個正着。葉離平靜移開視線，默默吃了一口蓮子羹。
薛宓：“昨日，我從皇後娘娘那裏出來，有個宮人說，尊者在前殿等我。誰知，我一路随他過去，待發現不妙時，已經晚了。那人從後将我捂住，丢進荷花池。若不是公主救得及時，我恐怕性命難保。”
葉離想，說不好那個宮人現在也沒了。水衡都尉的長女，不是身份低微的宮女。既然敢光天化日把人騙過去，估計早安排好了後手，絕不會輕易讓人發現。
薛母憤憤道：“這事必要請皇後為我們做主。”
她一生氣，另一個腦袋便橫眉一擰，暴躁萬分。
薛宓點點頭，起身伸手去握薛母，披帛将瓷勺一下帶到地上，啪嗒裂開。她彎腰撿起斷勺，卻讓勺子鋒利的斷口劃破手指，血珠呼一下冒出來。
“呀，”薛母大吃一驚，“快，快去拿藥來。”
原本不是什麽大傷口，葉離卻看到薛母另一個腦袋像聞到誘人的果實，一轉頭，直接一口含住薛宓的手指。
薛宓突然感到指腹上的傷口愈發刺痛，驚疑發現，流出的血越來越多，好似一口永無止境的泉眼，在往外湧。只是湧出的血沒流到地面，而是莫名其妙不見了。
薛母對自己的另一個腦袋看起來完全不知情的模樣，雙手捧着薛宓的手指，神色異常着急，任那腦袋不停吸血。
葉離看着那個腦袋如饑似渴地趴在那兒，稍一蹙眉，便上前從薛母手裏搶過薛宓的手，反手抽下她的披帛纏住傷口，捏在手裏，極為嫌棄道：“小小傷口，還需什麽藥，裹一裹便好了。”
吸血的腦袋此時已被打開胃口，極為不滿地把臉杵到她面前，惡狠狠地龇牙。
葉離端起桌上的熱茶，手上一歪，盡數潑到那腦袋上，腦袋瞬間縮到薛母身後。
“呀，水怎麽這麽燙？”她嬌斥一聲。
剛巧侍女拿了止血的藥粉來，葉離丢開薛宓的手，道：“再跑慢些，你家小姐的傷口怕都合上了。”
周圍的小侍女對三公主的冷嘲熱諷敢怒不敢言，揭開披帛急忙給小姐上藥。
薛宓內心的感受恰恰相反，公主拿過她的手後，痛症反倒減緩，那股奇怪的反應也沒有了。
她道：“公主說得不錯，小傷而已，阿娘不用太過擔心。”
葉離見那腦袋不再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也懶得理這些，便給兩人道別。
大門外，馬車已備好，薛宓和薛母送她離開。
葉離坐在馬車上，長舒一口氣。雖然不知薛母那裏是個什麽怪物，不過結合昨日玄隐和智慧說的話，估計對薛府的變化有了了解，用不着她插手。
想罷，她挑開簾子，瞟了眼怪誕的雙頭薛母，往外對二人道：“夫人和小姐快些進去吧。”
她收回手，馬車車輪逐漸滾動起來，馬夫揚起鞭子，啪啪抽下去。
車壁挂着的香囊，下頭的穗子左晃右晃，兩只絞到一處，一時分不出左右。
葉離看得出神，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一劃而過。
她撩開車簾，對馬夫道：“先不回宮，去開元寺。”
.......
薛宓帶着侍女回到房內，薛母随後進來，端了碗安身靜心的湯藥，關切道：“喝些安神湯，好好睡上一覺。”
“嗯，阿娘真好，”薛宓喝完抱着薛母撒起了嬌，“我雖服用培元丸沒多久，但底子已比常人穩健許多。”
薛母深深嗅了一口她發間的香氣，滿足閉起眼：“是呀，若分一些，也足夠了。”
“阿娘說什麽？”薛宓沒聽清，仰起臉。
薛母的手附在她後頸，含笑看她：“宓兒，你可知在你小時候，曾有個妹妹。”
“妹妹？”
“對，”薛母話中如有遺憾，“想見見妹妹嗎？”
薛宓從沒聽過這個說法，府上除了她，阿爹只有個妾室生了個庶子，哪來的妹妹？
難不成不阿爹養了外室？
薛宓點點頭，順勢小心問：“阿爹要把外頭的妹妹接回府？”
“傻孩子，”薛母笑她，“是和你一母同胞的妹妹。”
薛母說着，抽出一片橢圓的事物，用力往薛宓後頸摁下去。
薛宓頓時覺得骨頭像肆意生長的枝條，血液急速往上湧。耳邊似有個聲音在叫她“姐姐”“姐姐”。
薛宓痛苦的按住腦門，疼得在床上來回打滾。
“阿娘，阿娘，我疼！”
薛母抓着她的手，連連道：“宓兒，堅持一會，啊，妹妹就快長好了。”
一個拳頭大的肉團在薛宓後頸悄然冒出，它不停向外鑽，速度極快地脹大。薛宓受不了這樣強行被事物爆出的痛苦，哭着抱住薛母。
“阿娘，救救我，救救我！”
薛母無視她的哀求，看着肉團開始鼓出模糊的五官，冒出黑色的發茬：“宓兒，你吃了培元丸，只有你才能讓妹妹活下來。阿娘求你，別叫，別叫，讓妹妹長出來！”
“阿娘！”薛宓已經清晰感受到身後突然多了個沉重的東西，她脖子現在如同墜了千斤山石，仿若身體全部被分了一半出去。
薛母激動捧起多出來的腦袋，那腦袋長到一半，隐約開始有眉眼嘴鼻。薛母大喜過望，卻發現腦袋沒有呼吸。
“宓兒，宓兒，培元丸呢？培元丸呢？”
可惜薛宓現在痛得失去意識，嘴無意識在叫着阿娘阿娘。
薛母見勢不對，立刻搜她的荷包，找到培元丸，一把塞到薛宓口中。
但一顆藥丸下肚，那個新腦袋仍是全然無反應。薛母一咬牙，問自己身後的腦袋道：“這是怎麽回事，湘兒根本長不出來。”
那顆腦袋怡然自得瞟了瞟，道：“啧啧，看來開元寺的培元丸也不過如此。若長不出來，也就之能這般了。”
“什麽？”薛母立即失色，“這怎麽可以，如今它未隐去身形，那宓兒要如何出去見人！”
“哼，”腦袋輕蔑道，“此等廢物不要也罷。”
薛母大為驚恐，道：“不行，是你占得宓兒有救世命格，日後可登仙門，湘兒有皇後命格，現在怎麽能收手？”
腦袋涼涼嗤聲：“你若想讓湘兒長出來，倒是有一法子。”
“什麽法子？”薛母眼下被逼到死角，無論是什麽法子，都不得不搏一搏。
“我看那三公主有趣得很，你去把她哄來，我幫你，将湘兒的腦袋，換到她頭上去，如何？”
“這怎麽行！”薛母想也不想的拒絕。三公主可是皇室公主，莫名失蹤不是那麽容易接過的。何況，她還救了宓兒。
腦袋轉了轉脖子，道：“這有什麽，你到時随意找個死人，把她的腦袋往上一放，做得幹淨點，誰會懷疑到你頭上。”
“你急什麽，”腦袋譏笑了下，“這次将宓兒推到荷花池時，你做得不是挺幹淨麽？”
腦袋說完，屋裏僅剩薛宓細微的抽泣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