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三公主?”
葉離被兩個雙頭人捧着麗妃肚子猛吸的畫面,驚得有些怔愣。宮婢端着雙耳銅盆在她面前叫了一聲,她立時想到自己要不要馬上提醒麗妃。
畢竟她對雙頭人一無所知。
電光火石間,阿玉的身影竟和那日撞到她的人重合起來。
重影,瘦高。她看到的不是重影,而是那人就是有兩個腦袋。
皇後放下茶盞,似閑聊般問:“昨日聽說阿離睡得早,可是身上不舒服了?”
葉離斂下心緒,鎮定答道:“許是太醫換了新藥方,一日都有些暈眩,就睡得早了些。”
皇後沒再多問,讓麗妃和她二人去偏殿多說會話再回去。
麗妃帶着她到了偏殿,魂不守舍地和她說着話。一刻鐘沒到,便讓她趕緊回宮。
走在路上,葉離特意讓人跟得遠一些,小聲問京墨:“你在殿裏,可看見兩個腦袋的人沒有?”
京墨不假思索搖頭,道:“沒有。”
那不就是只有自己才能看見了?葉離咋舌。
入夜,梳雨熄燈後退出殿。床榻上的葉離登時睜開眼,翻出準備好的黑衣換上。對着屋檐上坐的京墨招手。
京墨做了一千年獨行的狼,此刻有人拉着自己玩小黑屋游戲,瞬時有了莫大的新鮮感。
他施法定住守門的宮婢和太監,葉離偷偷溜出,指指屋脊。京墨勾唇笑了下,背上她躍到屋脊,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去往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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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避開巡視的守衛,悄聲落地。葉離凝眸看了會,指着一角的身影,道:“那個阿玉出門了。”
“坐穩了。”京墨縱身一跳。
阿玉偷偷摸摸往偏殿去,她對地形了如指掌,沒從正門進去,反而去了側面的假山處。葉離看着她在山體摸索一會,假山底下出現個半人高的地洞,她想也不想鑽了進去。
“跟上去。”她道。
葉離在山體附近找了半會,摸到一塊略微低于表面的凹槽。手掌往裏左右試着擰了擰,果然打開。
兩人矮身走進去,直到看到前方昏昏的燭光,葉離放輕腳步。
屋裏,麗妃躺在榻上,孕肚高高聳起,身上就披了一層薄紗。阿玉一手拿着把尖利的短刃,一手摁在麗妃的肚皮上。
阿玉神色瘋狂,兩個腦袋一左一右擺來擺去:“娘娘可要千萬忍住,勿要發出聲音。”
京墨靠近葉離,熱乎乎的氣噴在她耳後:“我現在看到了。”
隐形的另一個腦袋此時毫無顧忌地現出形,麗妃恍若未見,直愣愣躺着。葉離按捺住急切,決定再等一會。
阿玉一手擡起,眼見刀尖就要捅下去,葉離就見那刀尖反向一轉,阿玉居然刺向了自己頸後。
她仿佛無知無覺,刀紮進頸後用力一挖,挑出來一塊血淋淋的硬物。一直活躍的雙頭,有一個瞬間癟下去。如同吹脹的氣球,教人松了氣口,頃刻縮小成一個拳頭大小的肉球。
“嗯?”京墨忽而出聲,葉離趕緊捂住他的嘴。他握住葉離的手,指指自己背後。
葉離點點頭,阿玉手上的東西和京墨背上的,是同一樣的事物。
阿玉經此一紮,毫無異色,好像只為完成某種神奇得儀式。她将麗妃翻身,露出後頸,握着血色甲片的手貼向那處白潔的肌膚。手還來不及觸到,阿玉被人猛地推倒。
“京墨,定住她!”
葉離趕到麗妃身邊,扯被子蓋住她。
“阿娘?”
麗妃呼吸順暢,但人就是睜着眼不給外界反應。
“沒用的,沒用的,”阿玉面色蒼白的看着她,“三公主,不給她放上雙生器,她醒不過來的。”
葉離撿起甲片,這塊比京墨的要小,像大的被分成許多不規則的小塊。甲片光滑,挂不住血珠,手上一抖,便非常幹淨。
京墨現出人形,見到世上還有赤螭鱗甲,詫異道:“赤螭鱗甲還有這等作用?”凡人用它能長兩個腦袋,怎麽在他身上,反而成了禁制?
葉離拿刀對着阿玉,問:“說清楚,雙生器是怎麽回事?”
阿玉慘然笑了笑,道:“三公主,奴婢的使命已經完成了。這雙生器若不放在麗妃頸後,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
她說完,縮小的肉包咕地一響,回吸進身體,後頸立刻恢複成原樣。京墨一見不妙,将葉離拉開。與此同時,阿玉瞳孔瞪大,喉嚨咔咔一響,身體直直倒下去。
“死了,”京墨上前探過她的脈息,上前看了看麗妃,奇道,“她沒死,就是被人封了五感。”
“你能救嗎?”
京墨看看麗妃的肚子,遲疑道:“你阿娘可以,肚子裏的那個,就救不了了。”
葉離看着手裏的鱗甲,決定道:“先将阿玉弄走,然後帶阿娘去開元寺。”
阿玉讓京墨悄悄放回了那間侍女住的屋子裏,她死前沒有異狀,和睡着差不多,今夜不會有人懷疑。長樂宮情況不明,她還是帶走為好。
京墨化成原形,背上麗妃和葉離,一同往開元寺急速奔去。他跑得極穩,沒有半分晃動。三人到了開元寺前,葉離上前叩開寺門,有個陌生的比丘過來開門。
“小師父。”
她還沒說話,比丘恍神,揉揉眼,道:“可是來找尊者的?”
比丘合掌,遺憾道:“師兄今夜無法出寺,檀越還是明日再來吧。”
葉離:“那智慧可在 ?”智慧發現了車裏隐身的京墨,必然也有些本事。
比丘搖頭,嘀咕道:“怎麽都是今夜找師兄?”
葉離回頭看看麗妃,不知她能不能撐到明天。
“公主?”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叫她。
葉離轉身,看到來人不由松了一口氣,“法師。”
她對京墨招招手,示意把人背過來,對玄隐道:“我阿娘被人封了五感,請法師幫我救救阿娘。”
玄隐擡眼往了下失去意識的麗妃,道:“先進來。”
京墨作為妖,本不應進,也進不去這佛門之地,這兒處處與他相斥。不過那和尚在淩空對他一點,像是為他加了層護罩,讓他毫無阻礙地踏了進去。
玄隐命守門的比丘不要聲張,将三人帶到香客們留宿院子。
麗妃躺在塌上,玄隐伸手附在她額上,菁純的靈氣緩緩渡到她體內。須臾,他睜開眼,問:“公主手上是否有赤螭鱗甲?”
京墨忽而掃了他一眼。
“有。”葉離拿出那半塊殘缺的鱗甲,順便将宮裏的事和薛府的事一同告訴他。最後道:“那宮女說若不用鱗甲,我阿娘便不會再醒來。”
玄隐嗯了聲,接過鱗甲,放在掌心。那鱗甲翻出淡淡微光,随着玄隐一捏,融成白色粉末。他将粉末化在水中,喂進麗妃口中。
麗妃喝下藥水,擴大的瞳孔慢慢回縮,随後沉沉閉上眼。
“明日麗妃便會無恙,”玄隐垂下手臂,“不過,公主近日不能再接近娘娘。”
“好,嗯?”葉離點着頭,頓在那兒。她和麗妃見面有這麽大影響?
玄隐罕見沒多解釋,葉離繼續說好,反正人救回來便好。
京墨變成青狼,背好麗妃,葉離坐上去,抓住他的耳朵,莫名覺得有道視線落在她手上。
“多謝法師。”葉離托起麗妃的腦袋。京墨等不及似的,呼呼便跑。
玄隐在門前站着,視線随着空中的影子,逐漸遠去。垂下的手陡然一緊,如玉般白潔修長的手指,一點點褪去皮肉,露出猙獰白骨。
他垂眸望了一眼,手指微動,一眨眼,手便恢複原來的模樣。
噠噠噠。
急促地腳步聲停在院門處,智慧扶牆,連連喘氣,眼睛不安看着他。
“師,師兄怎麽提前出來了?肉身可有損毀?”
“無事,”玄隐凝神,淡聲道,“公主身上有一片鱗甲,若有機會,便毀了吧。”
智慧大吃一驚,道:“阿,公主想起來了?”
“還沒有,”玄隐沉下眼睫,“她不會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