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葉離看看鏡子裏的自己，再看看不明生死的沈菀。李幕突然笑起來，笑得越來越大聲，他看着葉離，道：“三妹妹，她給你貼了雙生器，對不對？”
不等葉離回答，李幕又道：“孤就知道，孤就知道！”
是我殺的？葉離盯着自己的手，那上頭有兩人纏鬥時蹭到的血跡。
“三妹妹，她還沒死，”李幕橫抱起沈菀，“她有個妹妹，只有你能救她和妹妹！”
名動皇城的太子妃，從未有人說過她有妹妹。
李幕知她二人不信，道：“雙生器能讓人一體長出兩人，莞兒分體後，就把妹妹藏起來了。但孤早就知道，她還有個同她一樣的妹妹。她妹妹，才是那個才冠天下的女子。”
葉離和他對望一眼，李幕抱着沈菀，道：“三妹妹，你們先跟我過來。”
李幕帶着她來到東宮一間不起眼的屋子，他扭動機擴，博古架發出沉沉震動，緩緩滑開。
這裏常年不見光，進來後就讓人覺得有陣侵入肌骨的涼氣。葉離盯着沈菀無力落下的手，倏爾移開眼睛。
“姐姐？”
屋裏的人聽到腳步聲，忽而叫出聲。
“顏兒，是我。”李幕率先往前跑去。
“你們？你們出去，啊，出去！”屋裏的人忽然崩潰大叫，“滾出去，滾出去！”
中央擺着的偌大泥壇裏傳出凄涼的叫聲，李幕放下沈菀，想要伸手去碰，卻又停住。
“顏兒，別怕，我有方法救你出來了，你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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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子裏的人躲在裏面，抖索着喊：“我不認識你，你出去，出去！”
“顏兒，沈菀她死了！”李幕說完，屋子裏安靜下來。
“你說什麽？”壇子口冒出一個披發的姑娘，和沈菀長得一模一樣，“你說姐姐死了？”
李幕看着地上的沈菀，對她道：“她在三妹妹身上用雙生器，失敗了，她也死了。”
沈顏這才把目光看向後面的葉離，見到葉離額頭上長出來的小巧犄角，目露驚疑：“你，你怎麽長了角？”
李幕深深看着沈顏，開口道：“三妹妹，雙生器在你身上和旁人不一樣，那你一定是唯一能夠救顏兒的人。”
沈顏低呼了一句不行，她望着姐姐的屍身，道：“我不能占姐姐的身體!”
“顏兒，本就是她占了你的東西。”李幕憤怒道，“若不是分體時，她搶了你的身體，現在在聚根壇裏受苦的人，應該是她！”
李幕激動轉身，對葉離和京墨，緩緩道出真相。現在壇子裏的沈顏，才是真正的沈菀。當年及笄時她被家人貼了雙生器，生出一個腦袋。兩人分體時，生出來的腦袋趁機奪體，成了後來的沈菀。
而李幕愛慕的，真正的沈菀，卻在這泥壇裏，默默忍受不見天光的歲月。
沈顏哀婉問他：“你何時知道的？”
“見到她第一面，便察覺了不對，”李幕深情凝視她，不礙于她的殘缺，“顏兒，不，莞兒，不論你變成什麽模樣，我愛的人都是你。”
李幕面色陡然一轉，問葉離：“你可知，為何我母後要将麗妃牽到長樂宮？”
葉離：“沈菀？”
沈菀奪體後，無法有孕，便企圖剝下胎體放入自己身體裏。這本是件極其危險的事，她打算用後宮嫔妃試手。可惜前面都失敗了，直到這一次，她盯上了麗妃。
葉離：“你既然知道這麽多，為什麽不直接抓了她？”
李幕：“孤想過，但孤一定要幫顏兒先奪回身體。若繼續留在壇子裏，她活不過二十。”
葉離一聲無語，李幕為了讓心愛的女人重回自己身體裏，眼睜睜看着沈菀對無辜的妃嫔和孩子下手。
“如今，你是想用沈菀的死，來威脅我幫她換體了？”
李幕毫不猶豫承認：“是，沈菀作惡多端，這是她罪有應得。”
他每每與沈菀做戲，都巴望着沈菀早一點死掉。可雙生器是沈氏一族的秘密，再多的東西，他無法再查到。與其說是看着沈菀貪欲漸重，不如說是他故意放縱沈菀。就是想着有一日，沈菀試煉時，能找到雙生器無法控制的人。
葉離心下微動，問了個沒關系的問題：“水衡都尉薛大人的妻子，是沈氏什麽人？”
沈顏吶吶道：“是我阿娘的戍妹。”
“她也有雙生器？”
沈顏搖頭：“我不知道。”
葉離道：“雙生器到底有何用處？”
沈顏聽阿娘說，雙生器能讓人長出兩個她。新長出來的這個，往往某些都有特殊的技藝。就如長樂宮的阿玉，能一眼認出腹中胎兒的性別。據說，還有分裂出的人，能預知未來。
但也有失敗的，比如沈菀，她只是尋常女子。
不過這法子十分兇險，雙頭長出來容易，分體難，一不小心就會死去。如若不分體，帶着雙頭，初始常人會看得見，慢慢地，另一個腦袋消失。這原體要麽短壽，要麽病魔纏身，最後不得好死。
沈氏對雙生器諱莫如深，其它的，沈顏了解得不多。
葉離大悟，那阿玉和薛夫人本身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敢在人前出現。
李幕道：“三妹妹只需割下兩片手臂上新生的鱗甲，顏兒就能重獲新生。”他恨不能當場跪下來。
“可惜，”葉離摸了摸手背上的鱗甲，卻提唇一笑，“差一點，我就相信皇兄了。”
“什麽？”李幕面上一僵，“三妹妹什麽意思？”
葉離丢出一副耳墜子，“這個，皇兄不陌生吧？”
李幕眼角抽搐，“這不過是副耳墜子。”
“是呀，”葉離點頭，“我在阿玉死的那晚，找到這對耳墜。碰巧，聽到了皇兄的聲音。”
葉離：“如果我沒料錯，皇兄身上現在應該就有一副耳墜吧？不然你如何知道沈菀已經死了呢。”
“如果是真為救沈顏，可否把屏蔽外界的結界打開，我那個朋友估計已經急死了。”葉離靠在牆邊，悠悠問他。
沈顏思緒飛轉，怔怔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孤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李幕呵斥一聲，“顏兒，你不要胡思亂想，孤是愛你的，孤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沈顏沒有告訴葉離，她當年不僅在才學方面天賦異禀，同時于經商之道如有神助。和李幕相識時，她還只是個閨閣小姐，李幕卻對她尤為信任。不顧幕僚反對，将一衆私産交予她打理。
後來分體被囚，她日日夜夜不再盼望李幕能來救自己。沈菀用一體八魄的話術吊着她，她幫着沈菀扮作自己，但心底不甘。
她可以理解李幕為确保自己的安危，才等到今日來救自己。但若李幕和沈菀早已攤牌了呢？這一切，會不是就是合謀？
李幕到底是愛她，還是利用她？常年的囚禁讓沈顏開始疑神疑鬼，李幕無論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
李幕氣急，萬事俱備，就差最後一步，他哪裏會輕易放棄。李幕撕開僞裝，朝着葉離逼近。
葉離見他挑破後的醜陋嘴臉，道：“皇兄想沈顏用我的身體，那她和你從此絕無可能。至于雙生器，在你手上，恐怕會比在沈氏一族手上更瘋狂吧。”
一個醉心權勢的太子，有了這樣的寶物，怎麽會抵住這樣致命的吸引？
李幕嘲諷道：“三妹妹，你既已發現，那就不用孤和你說那麽多廢話了。放心，孤不會讓你多留一滴血！”
話音剛落，他伸出五指對着葉離用力一抓，葉離便如被人掐住喉嚨，騰空舉起。
“太子!”沈顏恍然發現自己從未認識過眼前的男人一般。
李幕餘光瞥她，森然道：“顏兒，孤說過會來救你！”
他閉上眼，默念一聲，将手指往裏一捏。
“唔。”葉離立時眼冒金星，窒息猶如讓她瞬間就要死去。她撲騰着雙腿，頸上的東西不僅看不到，更是摸不到。
呼吸愈來愈困難，腦中氧氣急速缺失。她翻動眼皮，隐約又看到一條金色細線，從那細線上，迅速蔓延出一股熱量。
葉離尾椎處像被炙熱的火熱包裹，一陣白芒劃過。屋內忽而響起動物的利嘯，李幕清晰看到她雙腿騰起一陣青煙，一條玄色長尾飒氣掃出罡風，在室內刮出濃煙。
“啊！”
随着李幕一聲慘叫，葉離脖子處一松，身體驀地失去支撐，頹然摔地。
她拍掉臉上的灰塵，李幕撞到了泥壇，昏了過去。沈顏的身體從泥壇滾了出來，她只有一個身體，沒有四肢。
“啊！啊！”沈顏見自己暴露出殘缺的身體，整個人瀕臨絕望般叫起來。
葉離雙腿過分酸軟，完全使不上力，卻還是撐起來挪到她身邊，脫下外裳将她罩住。沈顏不斷蠕動着身體，頭往外一偏，大喊：“小心！”
李幕竟重新爬起來，拿出一張符紙一把貼向葉離後腦。
“嗡！”從門外彈出一顆石子打穿符紙。
李幕大吃一驚。
葉離回過頭，見到了玄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