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玄隐的目光,一下便從灰塵彌漫的世界裏找到了葉離。她雙腿邊緣的微光正悄然消散。額上兩只脆弱的犄角,愣愣支着,淩亂的發絲粘在兩頰上,顯得脆弱。

見到自己來,手背的鱗甲折射出一條斑斓光芒,她慌亂瞟了眼手裏的血跡,嗚咽着支吾:“不是我,是他,他。”

葉離真沒料到系統給的臺詞是這樣的環境裏産出的,這特麽和掩耳盜鈴欲蓋彌彰把人當傻子有什麽區別?

但玄隐不發一言,只是眼睛一轉,地上的李幕嗷嗷大叫一聲,忽如詐屍般站起來。

“三妹妹?尊者?”驚訝的語氣仿佛一切從不曾發生過。

玄隐一手揮去,李幕白眼一翻,猝然倒地。

沈顏見此,連叫都不敢叫了,她從這人身上感受到一股肅穆的威壓。不是戰場上的血腥死氣,而是來自諸佛怒目下的渺小震撼。她如被禁了嘴,精神在這威壓下動彈不得。

“法師。”

沈顏窺到三公主在此刻竟委屈憐弱地望着這和尚,半分都沒受這兒的影響。

葉離伸出手指碰了碰額頭上的犄角,害怕地指認沈菀:“她是不是将我變成了妖物?”

說着說着,聲音越發小了,隐隐是要哭。

玄隐睇了一眼,一指輕彈,打中沈顏顱頂,她悄無聲息便暈了。做完這些,他放出那條巨型赤螭,裹住葉離。

門外飛速竄出一匹青狼。

“阿離!”

京墨剎車不及時,差點被李幕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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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京墨瞪着她的犄角,“你怎麽長角了?”

葉離撇嘴,她也想知道自己個兒怎麽沒長第二個腦袋,反倒是長倆角。

玄隐淡聲道:“先出去再說。”

三人避開視線回到月樓,京墨圍着葉離轉了一圈,道:“不知那女人用的什麽辦法,竟然能設那樣的結界出來。你這角。”

京墨伸出手要揪一揪,葉離拍掉他的狼爪。

玄隐看過她手背上的鱗甲,融合的速度比想象得快許多,小臂上似乎都有生長的跡象。鱗甲對小主人的回歸明顯無法阻擋。

葉離撫着手背上的鱗甲,憂心問:“法師,我會變成怪物嗎?”

玄隐的手掌附上她的額頭,片刻後,犄角和鱗甲慢慢褪掉。

“拙僧現在的法子,只能救一時。和太子一樣,只是幻術,維持不了太久。”

“那太子妃和沈顏?”她想起李幕說過,沈顏活不過二十。

玄隐:“此事公主作不知便可,皇上問起時,公主自請入開元寺為後宮誦經祈福。”

“法師有辦法?”

“拙僧和公主去一趟北夢山。”

京墨眼前一黑,“北夢山?”

葉離不解望他,他苦惱抓頭,道:“我族禁令,此生不可入北夢山。”

玄隐看了看天色,黎明将至,再留會有麻煩。葉離目送他出門,轉念忽而想到,玄隐是怎麽知道自己在哪裏的?

翌日,東宮發現太子和太子妃不見了,上午還未多嘴詢問。到了正午時,皇上派人來叫人,大家這才知道太子是真失蹤了,衆人一時好似被炸了鍋。

禁衛軍四處搜尋,宮人們開始在各個宮殿搜尋。正正六個時辰,太子又安然無恙地出現了,他手上抱着太子妃,一臉哀泣。

太子妃被人拿刀刺死了。

皇上聞言,立刻震怒。太子對昨夜發生的事諱莫如深。神經質般地禀告皇上,太子妃是被一只妖物弄死的,就在那屋子裏。

等禁衛軍将暗室找了個底朝天,裏面卻什麽也沒有。

住在月樓的三公主再次被妖物之說吓破了膽,自請去開元寺為後宮誦經祈福。皇後疲于應對太子神志不清,哪還有多餘的精力管她,當下便允了。走前,還令人備了馬車和一隊侍從。

京墨不去北夢山,要找地方修煉,便沒跟過來。

葉離額角時不時會有些輕癢,總是忍不住會在人前撓一撓。到了開元寺,她下手愈發肆無忌憚,玄隐看到她時,額頭上兩塊指甲蓋大小的紅痕已是尤為醒目。

幻術即将要失效了。

搬來第二日,葉離的犄角便再次支棱起來。她捂住帳子,讓梳雨和王複退出屋,自己穿好衣裳,戴了頂帷帽出門找玄隐。

她來到玄隐院中,玄隐盤坐在樹下石座,周圍圍了圈狐貍松鼠兔子。小動物們聽到腳步聲,機警轉頭,發現是陌生人,嘩啦啦一下全跑了個幹淨。

“法師,”葉離摘下帷帽,矮身蹲在他身旁,仰着臉給他看自己犄角,“它又出來了,我有點害怕。”

說着,她抿了下嘴唇,用食指拇指比劃出一點點縫隙,“一點點害怕。”

還好只是長了角,鱗甲還未出現。玄隐再次為她輸入靈氣,道:“若是心緒繁雜,也會影響幻術,公主要放平心境。”

葉離苦惱道:“我不過是凡塵俗子,做不到心如止水。”

玄隐:“那便要盡早趕去北夢山找定靈珠。”

葉離連忙點頭,長角什麽的,太不方便。

兩人此行需隐蔽,人越少越好。葉離這邊一個沒帶,玄隐不用說,一貫獨來獨往。

玄隐帶着她并未走官道,盡量選一些人煙稀少的近路。葉離手上的鱗甲卷土重來,比之前那次更為迅猛。短短一日,鱗甲順着胳膊往上蔓延,已經到了脖頸。

有時她取下帷帽,稍一偏頭,便有鱗甲折出的弱光映在玄隐臉上。

北夢山近在眼前,兩人騎馬前行。路上遇到一些打扮奇異的江湖人士,葉離和玄隐在茶舍時,附近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處,都在讨論北夢山近來的奇事。

北夢山山體聳入雲端,據說已有千年之久。前不久,一場大雨過後,山體忽然猛烈震動,周圍的村莊也受牽連。屋子倒的倒,塌的塌。

有人說是因山神發怒,有人說是山底壓着的怪物蘇醒了。一時衆說紛纭,吸引許多獵奇的江湖人士。

葉離喝完茶水,多聽了一耳朵。山體動蕩,要麽是山體滑坡,要麽是地震。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定靈珠的位置。

她托腮沉思着,腦中叮地一響,久違的系統君上線了。

“玄隐又一次擋在自己前面,李葉離心下狠狠被揉了一把,她撲過去,從背後抱住玄隐......”

葉離身形一僵,目光快速掃過玄隐。腦海突然裏呲出一道電流聲,随後便再沒下文。

玄隐對北夢山貌似十分熟悉,輕車熟路領她來到山腳。剛靠近山腹,周圍的草木似有了人的意識,徑直朝兩人手腳卷過來。

玄隐眼底一凜,揮動衣袖擊退一波。那些藤蔓和枝葉無窮無盡般,追着兩人趕。他垂眸,對葉離低聲說了句失禮。

葉離眼前一晃,整個人被他虛攏進懷裏。身形一輕,兩人騰空躍出這片魔幻樹林。玄隐未停,一鼓作氣到了北夢山真正的入口。

他松開手,後退一步。葉離的帷帽早在閃避樹枝時便掉落,兩人視線觸到一起,葉離見他目光坦蕩,一派佛光,對他不由更為佩服。

“多謝法師。”

玄隐合掌颔首,衣袖上染得幾絲女子馨香,被風吹散。他面上無異,輕聲道:“随我來。”

洞口十分狹窄,僅容一人通過,兩人前後進入,向着盡頭的光亮走去。

北夢山中心是一汪清澈見底的寒潭,按理說這裏有定靈珠這麽個寶物,怎麽都應該會有珍奇異獸在此守護。可兩人除了洞外的魔幻樹林,竟然一路暢通無阻。

葉離想着,将問題問了出來。

“這裏就是最好的武器,”玄隐走到池邊,道,“潭水水溫極低,要取定靈珠,需潛到潭底。且不論修為法器,皆無法在其中施展。”

潭水乍看,沒什麽特別,走得近,便能感受到潭水森森涼意,好似一個巨大的冰庫。

玄隐繼續道:“公主便在這裏等我。”

葉離順從點頭,她就是在水邊站一會都搖搖欲墜,真進去估計當場成凍肉。

玄隐下水之後,身影迅速消失。葉離守在池邊,眨也不眨地盯着湖面。

“哈哈!”

角落裏忽然橫飛出一個五尺高的男子,他滿身藤蔓,一臉短髯。見到葉離後,面露大笑。

“你這女娃竟然能長出赤螭鱗甲,不枉我在此蹲守百年,那人果然沒騙我,哈哈!”

葉離小心後退,男子跟從土裏拔出來似的,滿身泥腥味,看着不是正常人。

“讓我來瞧瞧。”

男子移形換位湊上來,聳動鼻尖深嗅一口,陶醉道:“大補,大補!”

“不要殺我。”葉離扮作小可憐瑟縮着肩,往池邊挪。

“不殺你,不殺你,”男子擺擺手,一口黃牙張開,“我一口便将你吞下去,讓你少受些苦。”

葉離本想一掌打他,可這鱗甲犄角長出後,系統加的外挂突然就失效。她這一掌,和女子軟綿綿的掌力無二。反而激怒了男子,讓他勃然大怒。下一刻便将身上的藤蔓一抖,藤蔓順地蛇行滑來。

葉離見此暗叫不好,心下一橫,縱身跳進寒潭裏。

一入水中,透骨的冰寒剎那将人凍得僵硬。這水十分怪異,一點浮力都沒有。她落水後,直直往下墜。

刺骨的冰寒讓人逐漸失去對四肢的控制,恍惚下,額上的犄角自己擺動一下。葉離感到雙腿頓熱,潭水似煮開的沸水,汩汩冒泡。

池底忽然傳出一股莫大的吸力,葉離背脊生麻,立刻被吸入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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