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薛宓咬住下唇,眼睛死死定在李葉離後背上。紋心镯有一招術法,能将凡人魂魄打散。除了薛宓,無人知曉。

用這招打李葉離,她死了,便什麽也不會發生。薛宓指尖緊繃,甫一松開紋心镯,镯子便猶如利箭穿過水鏡。

就在镯子即将打中李葉離後背時,原本蹲在地上的人忽然轉身伸手,一把抓住镯子。

薛宓大為震撼,此時顧不得別的,立即雙手一合,強行召回紋心镯。紋心镯從水鏡裏猛然飛出,失去方向,回旋一圈,差些打中薛宓的腹部。

她對镯子的控制雖沒有十分娴熟,可斷不至于像此刻這番全然失控。薛宓定神,再次合掌,喉間一股腥甜溢出唇角。

哐當。镯子應聲砸到高臺上。

薛宓抓起镯子,看到镯子一側已被鮮血染得發黑。血珠順着镯子往下滴落,滴答一聲,掉到水鏡中,血珠霎時在水面暈開。待薛宓還要再看,卻什麽都看不見了。

葉離看着流血的掌心,此情此景只想沖窺視她的人大罵一聲,去你祖宗!

剛才耳邊一道厲鳴傳來,後頸汗毛全立起來。若不是先前穿衣時有了防備,說不準真讓那東西打中了。

可惜沒來得及看是什麽東西,只記得抓在手裏,有些刺手,像長了倒刺的藤鞭。藤鞭上仿佛帶電,捏着它時,電流猛地竄入神經,順着手臂一路往上。就那麽短短一剎那,她整條胳膊麻木得宛若被人截斷。

葉離摸出一方月牙白得帕子,帕子上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溫和檀香。她手上頓了頓,随後重新放回去,改從裙邊撕下布條裹住掌心。

裹好傷口,葉離轉過身,看着地面露出的半個蛋一樣的瑩白色圓球。

這是無意中發現的,看這大小,和一個橄榄球差不多。她屈指敲了敲,附耳貼着外殼聽。裏面空心,沒什麽動靜。空蕩蕩的石頭洞,出現這麽個突兀的蛋,怎麽看怎麽有問題。

要是裏面蹦出個怪物來,她可不想淪為怪物的晚餐。葉離撇撇嘴,小腿蹲得有些酸麻,她手在外殼上虛撐了一把,慢慢站立起來。

葉離沒注意到,自己手掌上的血早染紅了布料。在她撐在外殼的瞬間,外殼兀地現出一圈微弱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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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離起身抽手,手粘在殼面上一般,紋絲不動。她再次試了一次,依然沒反應。

“怎麽回事”她暗自嘀咕着。

殼面與手掌似乎吸附得愈來愈緊,底下的殼開始離奇變軟。好像外殼成了一層薄膜,她能清晰感知到手下有個東西的軟肢蹭過掌心,即将破殼而出。

葉離默念別慌別慌別慌,佛門不就講究一個機緣麽,拿這蛋當個機緣,假裝自己正在拆盲盒。大不了大家現場打一次,只要裏面不是那種滑膩膩的長蟲。

她瘋狂做着心理建設,殼面越來越軟,似乎察覺到她掌心的血液是養料,立刻拼命吮吸。葉離一陣刺痛,望見這蛋內突然明輝大量,從裏射出一道刺眼光線。她眼睛一閉,感覺有團水球沿着手臂,遽然裹住她整個身體。

她瞬間如掉進一個滾燙的湯鍋裏,沸騰的熱水逼得她無法睜眼,無法呼吸。全身骨縫恍若正在進行一次裂變,如春日綠芽般急速生長擴寬。

葉離抑制不住自己莫名湧出的暴戾,大叫一聲。

“嘭!”蛋殼頃刻四分五裂,沸水四下噴濺。

葉離全身濕滑的趴在地上。

她有氣無力地睜眼,水珠糊住了長長的睫毛,眼前一片模糊。她伸出手揉眼,臉上的觸感很是奇怪。她低下頭,被自己的手險些吓懵。

她的手成了一只半透明的爪子。

葉離倏爾再看身體,她入眼處,身下只有一條長長的尾巴,形似龍尾,通體半透明。而她的手腳,全成了四趾的利爪。

她不敢相信地摸摸額頭,還真摸到了額上的兩個犄角。

我?

葉離張張嘴,聽到從自己嘴裏發出一聲奇怪的嘶叫。

她極不适應這樣的體型,掙紮着爬起來。可身體遲鈍的恍若剛出生的幼獸,站都站不穩。

葉離心裏哀嚎,別人的機緣是撿裝備,她的機緣是變身,而且看着龐大的體型,說不定長得很醜。人和人的差距能不能不要這麽大?

很快,路盡頭出現的薛宓,讓她明白,人和人的差距不止這麽一點點。

“妖怪!”薛宓雙眸一緊,握住紋心镯警惕停步。

要是擱平時,葉離會為她這飒氣的絕美風姿拍手叫好。但這會不行,葉離如小菜雞蹒跚學步,試着走一走。

薛宓根本不作他想,立即松手将镯子打過來。葉離身形受限制,掌控不住,迎面就讓這镯子打中身體。

“嗷嗚!”

她吃痛地慘叫一聲,忙揮起爪子擺擺手,示意她等等。然後要用利爪在地面刨出幾個字來。

薛宓眼裏,卻是這怪物沖她張牙舞爪挑釁,接着憤怒地刨地示威。她越發不懼,念動術法,驅動紋心镯,沖着怪物的身上再次痛擊過去。

葉離此時恍然,感情自己就是那個男女主默契消滅掉的佛寺怪物。可這身體也太弱了些,她現在還是個怪物寶寶呢!

镯子又一次打到身上,葉離嘶鳴一聲,體內翻江倒海腥甜驀地從嘴裏噴了一地。

她觑着地上鎏金般的血,居然還有時間感嘆這血倒是挺漂亮。

“竟然還不死!”薛宓眯眼,雙手捏住指印。

葉離毫無還手之力,玄隐要是來了,男女主一起上,她估計能當場嗝屁。打不贏先跑,這樣一想,葉離也不再考慮和薛宓解釋,趕緊撅起身體就往反方向爬。

“想跑?”薛宓乘勝追擊,捏住更為複雜的指印,驅使紋心镯。

紋心镯騰空飛旋,旋轉的速度比前兩次更猛更烈,忽一下便打到葉離上身。

“嗚!”葉離背上劇痛,眼前登時模糊。身體在沸水裏産生過的暴戾再次席卷而來,她控制不住,發洩般地仰首長鳴。

那長鳴帶出的聲波一圈圈擴大,震得石洞地動山搖。薛宓痛苦地捂住耳朵,倒在地上。

待一切沉寂,她耳邊的嘶叫聲卻未一同消失,反而鑽到她腦袋裏,絞得人頭脹欲裂。薛宓抱頭跪地,掌心忽然一熱,她拿下手,手心裏全是流出的血。

耳朵裏一股暖流順着臉頰一滴一滴流到她裙擺之上。

薛宓再看前方,那怪物早沒了蹤影。

她不曾見過這樣的怪物,若是讓它到了外面,不知道會害多少人!薛宓擦淨耳朵流出的血,順着怪物留下的痕跡走。

上方忽而投下一束亮光,薛宓擡起頭,看到玄隐智慧和京墨三人一齊落下來。

“尊者!”看到玄隐那刻,薛宓徹底放下心,有他在,再厲害的怪物也跑不掉。

三人望見一身血跡斑駁的薛宓,皆是大感吃驚。京墨急切問:“阿離呢?”

薛宓有功法有紋心镯護體,都傷成這樣,那葉離呢?京墨光是想想都要窒息。

薛宓面露僵色,只是她發絲淩亂,又染了血,外人只當她受傷臉色不好。薛宓啞聲道:“我和公主落下時便失散了,我一直在這洞裏找公主,但就是怎麽也找不到。”

智慧也急了,阿離現在比尋常女子還要嬌弱,這洞裏神秘莫測,遇到危險可怎麽好?他立刻望着玄隐,焦急問:“師兄,怎麽辦?”

玄隐的視線落在薛宓身上,他問:“薛小姐方才遇到了什麽?”

薛宓心頭一軟,三人下來後,京墨和智慧的注意力全在李葉離身上。而她,一身是傷的站在這兒,他們二人連順嘴問問都沒有。唯有玄隐,看到了她。

薛宓深吸一口氣,道:“方才我出來找公主,碰到了一個厲害的怪物。我打不過它,被它傷成這樣。”

京墨追問道:“那怪物呢?”

薛宓:“跑了。”

智慧:“要是遇到公主,可怎麽辦?”

薛宓眼睫一抖,道:“若我再厲害一些,一定能将怪物抓住。”

京墨沒空聽她感嘆,道:“阿離一定還在這附近,我們分頭去找找。”

說完,他自己率先沖出去。

智慧拉住他:“阿離的佛像上有靈咒,雖不能追蹤痕跡,但能感應到她的方向。”

京墨忙催:“那你快看看,阿離在哪邊?”

智慧閉眼,屈指感應起來。石洞裏全是堅硬的巨石塊,靈力放出去,總感覺前方有事物阻礙,探不了更遠。

玄隐淺聲對薛宓道:“我們先回你遇襲的地方。”

薛宓點頭,“好。”

她将三人往回帶,來到剛才和怪物過手的地方。這兒被怪物的嘶叫震得一片狼藉,大塊小塊的石頭滾落一地。玄隐餘光掃到碎石下的赤色血水,臉色頓淺,伸手将碎石撥開。

赤色的血水已全部洇到了石頭縫裏,尖銳的石塊邊緣,依稀能看得出血水裏薄薄的鎏金色澤。最底下,是一片極薄的白色硬殼。

薛宓不知玄隐看出什麽,神色竟有些凝重。他低着聲音問:“你見到的怪物是何模樣?”

薛宓:“體形龐大,半透的霜色,身似游龍。”

玄隐袖中的指尖微微蜷縮,問:“你傷了它?”

薛宓這一刻有些懼意,玄隐淺淡的語氣和之前一樣,但她卻覺察到玄隐問出話時的淡漠,成了短短一縷扼人脖頸的威懾。

“那怪物,”薛宓喉頭幹澀,聲音一緊,“它要殺我,我只能出手打它。可它實在太厲害,嘶叫一聲就将我震成這樣。”

智慧和玄隐同時想到一處來,符合這些條件的,唯有阿離的原身。可阿離的原身怎麽可能複活,更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玄隐眼睫低垂,指尖沾上一抹血跡。血跡上有阿離的氣息,很重。血在指尖上方凝成血珠,繼而分成三粒更小的來。石洞的石塊阻礙了氣息,尋引術不夠準确。

“血珠找了三個方向,薛小姐同智慧一起,大家分三路去找。”玄隐将另外兩顆血珠彈到智慧和京墨面前,最後,正色道:“若看到此妖,記住絕不可再傷她。”

京墨不解問:“那它傷了阿離怎麽辦?”

玄隐将那片殘缺的白色殼瓣撿起來,道:“她應才出殼。”

話到這裏,他未繼續,只道:“若見到她勿激怒她,碾碎血珠我便知道了。”

“好。”京墨二話不說跟着血珠跑往西南方向。

智慧深深看了眼地上的血跡,輕嘆一聲,帶着薛宓走往另一頭。

玄隐面前的血珠呼呼飛向東邊,他腳尖點中石臺,飛身跟上去。

葉離:誰找到我我就叫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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