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光明神的注視

光明神的注視

“袁明信，奧諾思星人。他對光明神因愛生恨，所以黑入聯邦媒播系統。他故意散播光明神死亡信息，制造光明神死亡的恐怖場景來威吓神明，動搖信徒信仰。其違反了《星際神明信仰法》第231條，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

“袁明信将關押在明仰監獄改造，此監獄是專門針對違反《星際神明信仰法》的犯人而建造。”記者繼續補充道，“光明神是大家的神明，容不得亵渎！”

「願光明神保佑！」

「不容亵渎！」

「怎麽不是判處死刑？」

星際直播的鏡頭轉到袁明信的臉上，他身着黑白條紋的囚服，整個人如被顏色撕扯開來。

袁明信臉色有些憔悴，但卻直直看向鏡頭，黑棕色的眼睛閃着波瀾的光。

“光明神，請原諒我。”他的聲音緩慢而又堅定，似乎是真的痛定思痛了。

「光明神也許會原諒你，但我不會。」

「怎麽沒有人殺了他？」

「所有光明神的僞信者，都必定會受到代價。」

彈幕一條一條飛速刷過去，就連溫山本人看得也有些觸目驚心。這些人的恨意快成粗壯的繩索，只恨不能直接将對方勒死。

但溫山更在意的是，袁明信這個黑客本人。

他怎麽有了眼睛和舌頭？

距離那天晚上已經過去了一個白天，神明亵渎是星際大罪，聯邦迅速完成了對這個黑客的審判。

如今黑客在被關押進監獄前，需要對全體的星際居民進行檢讨反省。在這一天內，溫山也再也沒有感受到暗黑神希爾的到來。

溫山還清楚地記得，那晚的黑客是血淋淋倒在了血泊裏，雙手被啃咬見骨，眼睛舌頭被生生挖掉。

可現在，溫山眯眼看向直播鏡頭裏的袁明信。他眼中此刻已盛滿了眼淚，沒有一絲失明的迷茫。張和的嘴巴不斷地忏悔，若隐若現看到紅色的舌頭。

「系統，他怎麽回事？」溫山開口問道。

【宿主，本系統也不知曉情況。】系統老老實實回答道，【我能确定的是，當時此人在現實生活中的确收到損傷，舌頭和眼睛被确定挖掉。】

難道是星際監獄為了今天的直播忏悔，特地修複好他的身體損傷嗎？

此想法一出，溫山徹底否決了。不可能，舌頭和眼睛以目前的醫療水平，并不能迅速在一天內就完全修複好并且無任何排異情況。

況且現在鏡頭裏的袁明信，與被逮捕和在監獄看的那時相比，更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他沒有了瘋與狂，取而代之的是節制和虛假。

他雖然嘴裏說着求神明原諒，眼睛裏流露悔恨淚水，但實際上絕不是如此。

他像是被設定好的機器人，站在忏悔臺說着被規定好的話，露出合适的表情。

會是暗黑神希爾幹的嗎？溫山思索，但這個設想也被快速否決了，他應該不會這麽好心，操控這個人類後又好心将他的身體損傷恢複完全。

希爾，應該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只是單純想讓我死，溫山想起夢境裏他的毫不留情，冷笑了一聲。

随着記憶回到當時，溫山的身體又開始産生出些許躁動。

這該死的皮膚饑渴症，溫山面無表情壓制。

自己确實有些低估了這詛咒的殺傷力，他沒想到自己被觸碰的瞬間，自己會産生想把皮扒下來，貼在希爾的身上的想法。

溫山從未想過示弱，他也并不覺得自己的示弱能夠讓暗黑神的殺意降低。

一百的殺意，溫山比系統更清楚這個含義，這是無法用言語或示弱能夠降低的，溫山只想用自己的實力告訴對方。

希爾，你殺不死我。

那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查詢袁明信的殺意值。】溫山覺得直播裏的袁明信很不對勁。

【檢測對象：新聞直播中的袁明信，殺意值：無】系統簡單掃描後，進行彙報。

無？怎麽可能會是無？鏡頭裏的袁明信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電子手铐發出血紅色的光芒，襯得他的臉龐如被刀割傷。

他的聲音裏有着哽咽，也有着不可察覺的迷惘和失落。

他是真的袁明信嗎？或者說，前晚見到的袁明信是真的袁明信嗎？

聯邦直播完畢，袁明信的身影在屏幕裏分崩離析，随後是黑色的直播結束。

溫山打開手聯，一進入圍脖就看到999+的消息。

自從那日直播說了自己不信神後，溫山的圍脖每天都有未關注的人發來的消息抨擊，大致內容其實無非就是贊頌光明神，質問為什麽不信神明。

比起為什麽不信神明，溫山更想問的是為何要信神明。

在二十世紀長大的溫山，當然這個二十世紀對于星際居民來說，已經屬于上古時代了。

溫山始終認為，想要什麽東西是需要自己去付出，而不是每日信仰神明，祈禱神明為自己完成想要做的事情。但星際裏的人并不是這麽想的。

溫山在剛穿來的那段時間，就發現星際神明信仰的奇怪之處，星際的人過于信仰神明了，甚至是依賴神明。

信徒把光明神當作許願池，他們只需要投擲信仰，随後就安心等待一切的到來，以不勞而獲。

原主偶爾會滿足一些人的期望，這取決于他的心情。但更多的時候，原主會直接制造一場戰争，看這些信徒的四下奔走，看這些信徒開始只祈禱自己活下去。

神是僞善的神，信徒也是不知進取的信徒，溫山如此評價道，該說不說，的确是絕配。

今天由于袁明信的忏悔直播，光明神的詞條再次沖上了星際熱搜。

溫山點開實時，幾乎每個信徒都在期盼，光明神的目光能停留在自己身上，以能夠實現自己的願望。

神明的職責就是滿足信徒的願望嗎？是信徒的信仰造就了神明，還是神明的神力造就了信徒？

溫山不知道答案，但他目前知道的是，他現在要成為星際居民所需要的神明，因為他還需要神力來支持自己逃脫暗黑神希爾的追殺。

光明神的實時信息在以詭異的速度急速刷新，人們在祈禱光明神，在渴望光明神。

在詛咒光明神。

“光明神，我是你忠實的信徒，為什麽你要抛棄你的信徒而不顧？”

id名為“光明神的注視”發出了這條圍脖，只在溫山的眼前停留了一瞬，就很快被刷下去了。

“我不需要你入夢，我也不需要你為了吹來和煦的風，我希望你讓他死。”

“你是我的神明，為什麽你這點事情都不願意為我付出？為什麽我為你傾家蕩産，你都不願實現我的這個夢想？”

“你為什麽不來實現我的願望呢？這不是你身為神明應該做的嗎？”

“你在看着的吧？你肯定看到消息了吧？”

刷刷刷，那個人又連續發了好幾條，每一句話的前後都挂着無數個大大的紅色感嘆號。

這個人似乎神經已經有些不正常了，溫山點開下面的評論，評論裏也出現了同樣和他憤怒祈禱的星際居民。

“我只是希望樓上無信仰的鄰居死，這麽簡單的事情，為什麽光明神不為我實現呢？”

“光明神已經很久沒有聽取這些願望了。”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怎麽成為的星際神明？”

最後一條評論，被博主點了贊。

溫山皺眉，他的确記不清光明神成為神明的詳細過程了，原主的記憶似乎遭到了磨損。

等溫山再次刷新，想要看到其他評論時，這條圍脖就已經删除不見了。

他點進此ID的主頁，空蕩蕩一片，剛剛所有言論似乎都只是在夢中出現了一樣。

【系統，查詢此賬號的殺意值。】

【查詢對象：“光明神的注視”圍脖賬號，殺意值：高】

又是希爾幹的嗎？溫山思索。

溫山的手指摸向對方的ID，光點融入全息屏幕。幾分鐘後，光點回來了。

它在溫山的面前晃了幾圈，飛到牆上挂的星際地圖處，一字一劃寫出名字後，落入地圖的某個星球上。

ID的主人，是海勒星的魏立澤。

溫山對這個星球有很深刻的印象，這是個極端的信光明神的星球。

它有條最核心的條約，幾乎是星球運行的法則。

它要求，只有瘋子才能被允許不信仰光明神。而不信仰光明神必須在此星球的政府登記，由本人提出不信仰光明神的申請。

一旦你提出申請，就說明你是正常人。

而正常人，則必須信仰光明神。

“光明神，我是正常人？還是瘋子？”

此賬號彈出最後一條圍脖，随後空白一片。

此ID，銷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