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SE84:邊離地獄
SE84:邊離地獄
一道明亮的閃電從高空中劈下,自彙聚的雲層砸落至繁華的東京!這道聲勢浩大的閃電将半個城市映成白晝,風起雲湧,半明半滅的月光時不時将慘白的地面照亮,而就在這片令人心悸的變化裏,地面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先前為忽然變化的天氣擡頭去看的人怔然片刻,才發覺不是天空中的雲層在快速變化,讓自己頭暈目眩的是腳下顫動的大地,換言之,就在剛才,毫無預兆地發生了——
“地震了!”
這樣的喊叫聲在忽然變成一片深黑的天空裏響起,人們慌慌張張地往外跑,這可不是能繼續坐在辦公室裏什麽也不管的小地震,搖晃的劇烈程度就像是要将整個世界給掀翻,雖然未必有這樣的結果,但恐慌卻在逐漸彙聚于街道的人群之間蔓延。
幸而現在是白天——至少剛才還是白天,現在黃昏的太陽不過是被雲層擋住,少有人在家裏睡着,而這座早就被地震困擾多年的小島也對此經驗豐富。警察在維持秩序,騷動的人群慢慢冷卻。
剛從飛機上下來的旅客看向天空,從雲層的縫隙裏窺見被遮擋的天光。翻滾的墨色正在将人的心揪緊,機場的溫度正在飛速下降,要不是其他國家都毫無問題,他們必然要懷疑接下來要面臨的其實是世界末日。
一位叼着煙的大叔拖着行李箱,行李箱上坐着個小孩,小孩拽了拽他的衣服,說卡特先生,你剛才在那邊看到了什麽,為什麽一直在嘆氣?
“看到了什麽?世界末日,邪神打架。”大叔掐滅了煙,左看右看沒找到垃圾桶,半晌又給它點着了。
“在哪裏?”
“有人在這座城市裏召喚了外神,但是,同時有兩位邪神回應了他的召喚,現在祂們打起來了。”
但凡事情有個先來後到,那其中一位在意識到某個老熟人也要來的時候就不會出現,很遺憾這兩位平時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裏的存在同時被一場召喚找來,然後就在這座城市的“外面”撞車。
用一句更為淺顯的話來說,剛才發生了什麽?神仙打架,真的在打,而遭殃的必然就是居住在這座城市裏一無所知的凡人。
大叔繼續往前走,根本不在乎那些說着“世界末日來了大家都要死了”或者“工作還沒做完什麽時候能恢複”的人,以及歡呼雀躍從學校裏出來的學生,他拖着行李箱按照上面的地址看,卻在某個轉身的瞬間看到了街角的海報。
那是,《北國伏魔錄》電影的海報,附近還有作者訪談,上面黑發青年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着,突出一個不是很經常面對鏡頭但依然笑得很開心。
“卡特先生,都這樣了你不管管嗎?喂、我在跟你說話啊,卡特先生在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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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先——生——”
“看到了一個老朋友,”大叔回過神來,“可能是我看錯了,要是他還活着的話,肯定沒那麽年輕,上次見面還是十幾年前的事……你說管啥?該下來的時候祂們就下來了,到時候再想,就算真的來了,那也不是調查員能解決的問題了。現在我們得去找到拉萊耶公司,看他們到底是在搞什麽鬼名堂。”
拉萊耶公司,他們來這裏就是為了這個。通過一些難以解釋的手段,他們确定這家公司的總部,或者說核心,就在東京,而且跟另外一家大公司有很大的關系。當然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做出了“拉萊耶游戲”這種東西,要是背後沒點勢力才會讓人覺得奇怪吧。
“老朋友?大叔你不是說你的老朋友全是調查員,而且都死光了嗎?”
“也有例外,而且我沒說死光吧,不是還有人住在阿卡姆瘋人院嗎,畢竟調查員都這樣。我說的是以前就認識的前輩,他救過我幾次,當時他在世界各地活動,而且……”
就在這場災難性開始的十幾分鐘後,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耀目的陽光落在大地上,黃昏如血爛漫,整座城市已經恢複了天空的寂靜和地面的喧嚣,就連樓房都沒有倒塌幾座,只有漸漸回到工作崗位上的人群能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
「草,你聽說了嗎,奈亞和黃衣打起來了。」
「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幸好最後誰都沒下來,我懷疑這是因為小王子沖上去喊了一嗓子“你們不要再打了,要打去阿撒托斯的頭上打”然後他們就出去鬧了。」
「說得跟小王子現在能醒一樣。要是他喊一嗓子真的有用,那我們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比起這個,要不你還是趁奈亞出去了快點把系統bug修一下吧,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報錯越來越多,但程序還是能運行,就很奇怪。」
「……這世界怎麽沒毀滅,世界毀滅我就不用加班了。」
地震的餘波遠不如忽然變化的天空給人來的震撼,但這都跟剛剛追到那座建築裏的幾個人無關。
松田陣平抱着滿身是血的斯洛伊瘋狂往樓下跑,倒塌的半座建築裏連樓梯都東倒西歪,他們一層層找上去終于找到了躺在血泊裏的斯洛伊,但醫院的人都在為地震忙碌,這種時候與其叫救護車還真不如自己去來的快。
追在後面的宮野志保和萩原研二看到這讓人觸目驚心的場面,滿地的血和倒下的人告訴他們這裏發生了什麽樣的慘劇,除了斯洛伊之外的其他人都已經死亡,或者說變成了零星的、認不出是什麽東西的肉塊,只能從原本的衣服和碎片裏發覺似乎是人類的模樣,看得出來制造出這場面的犯人不想留下任何活口。
不過唯一的例外就是斯洛伊,雖然看得出來兇手也是要殺他的,但子彈穿過心髒的邊緣,卻沒能立刻殺死他。
翹起來的黑發浸泡在尚未凝固的血水裏,斯洛伊倒在一片粘稠的血泊上,殷紅的液體從四肢到胸口的彈孔裏往外流。
找到的時候松田陣平觸摸到的手已經是冰冷的,他甚至不知道阿北是否還活着。
好冰。
上一次阿北死的時候,他的手還是溫熱的,松田陣平知道自己能救他,也做到了。但這次他來晚了。
他總是在遲到,又或者隔着一堵無邊的牆,近在咫尺卻什麽都拯救不了。
“請冷靜!把他交給我們!”
“這位先生!”
焦急的聲音讓他清醒過來,松田陣平才發現自己已經跑下樓,緊緊抱着阿北,而圍在周圍的警察和醫生正試圖接走他懷裏的人。
他潛意識裏害怕某個人離開,所以無論任何都沒有放手。
“松田。”萩原抓住他的手,熟悉的溫度和力道讓松田陣平緩過來,把阿北交給了趕來的醫生。
“阿北他……”
“他會沒事的。”萩原研二說,雖然他也并不是那麽肯定,但他必須這麽說,“他不會死。”
樓下的空地和小巷已經拉起了警戒線。這裏沒有多少人經過,倒塌的建築也沒有砸到人,等到地震的混亂過去後,警察才騰出手來找到這邊,當時毛利小五郎還在想真的地震了嗎,發生什麽事了。
目暮警官來跟他了解情況的時候,報警的毛利小五郎還在尋思自己到底看錯了沒,是不是真的有個空中飛人上樓了,但在哪裏都沒找到。
他跟被擔架擡走的斯洛伊擦肩而過,但也沒能從滿是血跡的斯洛伊身上看出空中飛人的影子。
“奇了怪了,我明明看到有人飛上去……”
現在,這裏已經被警察和醫生包圍,宮野志保小心翼翼躲在RUM先生和萩原前輩後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日本警察不認識她,但如果這張臉被記住也會相當麻煩。身為組織裏長大的人,宮野志保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只是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跟去醫院看暗影的情況。
跟未來老板和職場生涯什麽的沒關系,刨除這些東西,她關心的還是她認識九年的這個人本身。
就在她想能不能讓這兩個人也帶她去醫院的時候,宮野志保看到那個黑色卷發的男人臉色蒼白,他攥住自己的衣領,呼吸急促,而注意到這點萩原前輩的表情也變了。
萩原研二的聲音裏也帶了恐慌:“松田!放緩呼吸!”
溫度和視覺正在離松田陣平越來越遠,他只能聽到醫生在說“是過呼吸,先放松、放松……”,但有更大的某種聲音正在鋪天蓋地地襲來。
父親失意的時候。萩原研二死的時候。北小路真晝死的時候。還有墓園裏新添的降谷會去看的墓碑。
他——
“松田!”
墜落的白鳥将黃昏點燃,失去航向的群鴉落在老舊的尖塔上,五月時東京的櫻花已經快要落盡,群星隐沒于黯淡蒼空。
他終究未能改變應有的結局。
醫院裏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伏特加是第一個趕到的,他來就看到宮野志保在急救室外,女孩畢竟年紀還小,遇到這麽大的事還有點手足無措,看到伏特加的時候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她猛地站起來,說:“伏特加!”
匆匆趕來的伏特加沒有回答她的話,直接闖進急救室,對裏面的醫生喊:“不能給他輸血!”
被打斷的醫生倒也不是沒見過激動的家屬,但伏特加緊接着報出了一串不能用的藥物名稱和注意事項,每次他家小孩進醫院的時候他都得緊張半天,就怕醫生用錯藥把人弄沒了。
雖然現在已經不是他家小孩了。伏特加到現在也沒想出來當年他到底是怎麽把自己組織的繼承人撿回家的,但撿都撿了,時間又不能倒流,反正他家小孩現在也不記得了……
“輸血可能有排斥反應,但現在的情況是如果不輸血,他馬上就會死!”
醫生嚴厲地回複他。
這裏是急救室,哪裏有讓家屬指揮的道理,更何況他們剛才已經試過了,病人的血樣确實奇怪,跟各種血型都不匹配——準确來說,是“都會出現異常反應”。
醫生哪見過這種情況,只能勉強判斷少量輸血不會致死,而病人的狀态已經處在相當危險的邊緣。如果按照家屬的要求來做的話就算是藥王再世也救不了人吧!
于是醫生給護士使了個眼色,專門待在門口的身強體壯的護士相當警惕地提防病人家屬闖進來,但幸好伏特加也不是來搗亂的墨鏡鄉下人,他把目光放在手術燈下,很快就退了出去。
等待的過程極為漫長,伏特加和宮野志保坐在外面,走廊裏安靜到可怕,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聞。
“伏特加,暗影、斯洛伊他……”
剛才宮野志保想不到可以通知誰、又不想直接打琴酒的電話就幹脆聯絡了伏特加,幸好伏特加說他馬上就來,不然宮野志保也不知道組織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雖然組織對成員的态度一向是死了就死了,但斯洛伊好歹是未來老板,組織肯定不會不管的吧?!
伏特加點了根煙,說他也不知道,讓宮野志保先回去休息。
還有這件事最好不要讓琴酒知道,畢竟琴酒對他家小孩的态度一向不怎麽樣。上次知道他和真夜君的聊天後琴酒特地問他什麽叫脾氣暴躁的白毛女上司,搞得伏特加膽戰心驚,到現在都沒敢找琴酒說“Sloe”的事。
“但是……”
“你先回去吧。”
宮野志保想留在這裏,但從走廊另一端過來的萩原研二打斷了她的話。萩原研二也看向手術室,神色間帶着幾分凝重。
他本來也應該在跟宮野志保一起等,不過剛才去按住松田了,雖然過呼吸的狀況很快就緩和過來,但跟到醫院的時候松田說他在病房休息一會兒,于是萩原研二就自己一個人過來了。
宮野志保依言站起來,有點擔心地看了看松田陣平之前去的方向,詢問萩原研二:“RUM先生沒事了嗎?”
聽到RUM這個詞的時候萩原研二還是明顯地停頓了一下,才說他沒事,你不用擔心。
剛才松田的反應實在是把他吓了一跳,以至于萩原研二還沒問關于這個RUM代號的事,不過他直接聯絡了蒼穹,蒼穹說絕無可能,他從來沒有對劇本動這樣的手腳,所以應該只是宮野志保産生了比預想的還要多的誤解。
“……什麽朗姆?”差點走神的伏特加震驚地看着這邊聊天的兩個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朗姆死了半年了,這裏哪再冒出來一個朗姆?
坐在他左邊的研究員女孩一臉茫然地說你不是知道嗎,RUM先生,組織裏假裝死亡的高層,也就是松田先生,就是你說的那個北神組的大家長;
坐在他右邊的研究員助手則帶着一種神秘莫測的表情,非常平靜地說嗯就是這樣,大概是這樣吧,不要深究。
伏特加剛才還沉浸在小孩快沒了怎麽辦的緊張心情裏,現在滿腦袋裝滿了問號,什麽RUM,什麽大家長,什麽松田?北神組的大家長就是朗姆那個老東西?開什麽玩笑,小松田可是……
等等。
真夜不是某個極道組織的繼承人,而是烏丸集團的繼承人,那傳說中的北神組,還有幹掉上代首領上位的No.2……組織的No.2就是朗姆吧……
伏特加的表情逐漸變得震撼。
全新的畫卷在他腦海裏攤開,過去難以理解的部分現在都得到了解釋。為什麽沒找到北神組的蹤跡,因為這就是個代名詞,其實所謂的北神組就是他們的組織!
伏特加對組織高層的事其實沒有那麽了解,但現在他知道BOSS在三年前死了。幾年前松田幹掉前代首領當上北神組的大家長,就是為了北神組的小少爺不被找回去繼承北神組……那麽……
一個可怕的結論由此得出:
松田陣平就是RUM,組織的二把手,三年前他為真夜君殺了BOSS,又假裝是在找人,實際上越過只管抓叛徒的琴酒和只管玩(?)的貝爾摩德幕後掌控了整個組織。
但是好景不長,松田陣平發現BOSS其實沒有死,只是在暗中注意着他們,松田陣平不得不假死将組織的事務交給對此一無所知的波本,自己也玩了一出暗中觀察。
可就在這個時候真正的BOSS抓到了真夜君,得知這件事的松田只能暴露自己還活着的事實……
伏特加越想越可怕,他看着正在告別和跟萩原交接實驗室事項的宮野志保,緩慢地拿出手機,發郵件問最有可能知道這件事的人。
伏特加:[波本,朗姆還活着這件事你知道嗎?]
波本沒有回複。按照宮野和萩原的說法,斯洛伊跑開的時候說的是波本出事了,現在波本的手機也不知道在哪裏,但只要波本還能自由活動肯定會先确認優先級更高的聯絡方式也就是組織郵件。
等波本找到機會回複再說。這件事已經不是伏特加能把握的了,要不是真夜君在這兒,伏特加本來都不想摻和進“有人算計和襲擊組織成員甚至差點殺掉人”的事裏。
宮野志保就這麽離開,實驗室那邊還需要個人來照看,萩原表示他還需要看着松田,就讓宮野先回去了。
剩下的兩個人也不熟,沒什麽能聊的內容,就一直坐在那裏等。
希望他沒事。所有人都這麽想。
——但結果并不如人意。
他們等到手術室的門再打開已經是半夜,躺在病床上的青年臉色蒼白如紙,加班到現在的醫生看起來比斯洛伊還虛弱那麽點。
醫生說他們已經盡力了,但在絕大多數藥物都會起排斥作用、又沒法輸血的情況下,病人的情況依舊相當危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從沉睡中醒來。
經驗豐富的醫生表示他是真沒見過這種情況,雖然看起來像是中毒,但病人的身體其實異常活躍,能保住命全靠某種“跟人類不太像”的抑制機能在自己發揮作用。
當然,他有些話沒敢說出來,那就是他覺得這人應該被送去專門的機構治療而不是來這麽普通的醫院,至少不要讓他的學生看到從病人血管裏流出來的……眼球。
媽的什麽人血管裏會出現眼球啊!
當時在場的人都懵了,因為病人的血粘稠到一定地步,而他們在清理從傷口流出的部分血液的時候摸到了圓潤的東西,拿出來一看還是個眼球。
本着只是意外、可能是病人在戰鬥裏發生了奇妙差錯的心理,醫生并沒有太把這個眼球放在心上,畢竟這裏是東京嘛,什麽樣的離奇事故沒見過。
但在他們嘗試輸血的時候,咕嚕咕嚕冒泡仿佛燒開水的血液一從病人的身體裏逃出來,就開始變化為奇怪的東西,比如說破破爛爛的眼球,再比如說會扭動的肉芽,再比如像小魚一樣在裏面游來游去的組織……
護士虛弱地靠在牆上,但還是穩穩地拿着備用紗布,語氣滄桑地說:“醫生,我好像看到了地獄。”
醫生看着這場景,咽了口口水,又想起外面來的拿着槍一看就不好惹的病人家屬,眼一閉心一橫:“就算是地獄也趟過去!不然外面那兩個人就要把我們殺了啊!”
等到手術結束,醫生發覺自己的醫學知識是真的毫無用武之地,就趕緊跟病人家屬交代了情況,跟他們說完就帶着整個手術室的人光速跑路,甚至給大家申請了隔壁精神科的心理輔導。
有兩個護士甚至是被擡出去的,在手術結束的一瞬間就不行了,爬都爬不出去,能堅持到最後完全是靠職業素養。
而現在,昏迷中的斯洛伊躺在病床上,留在病房裏的是松田陣平和伏特加,萩原研二去打電話了。
松田陣平也沒有很在意伏特加,雖然這位輕小說編輯頻頻将目光投向他,但松田陣平一直注意的還是沒有醒來跡象的斯洛伊。
或者說不認識他的北小路真晝。
幾個小時前的重逢确實讓人驚喜到意外,但很快事情就急轉直下,松田陣平還沒做好準備,準确來說是,還沒做好看到阿北再死一次的準備。
被埋在被子裏的青年實在是太安靜了,睡着的時候他看起來又不像是斯洛伊,而像是北小路真晝。
童話裏的小王子,一場輕盈的夢。
松田陣平剛才問了幼馴染:“就不能複活他嗎?你們不是這麽做過嗎?”
萩原研二的表情有點勉強:“我問過蒼穹了,他被注射了那種東西,就算死亡也沒法分離出來,到時候能不能複活都很難說……”
或者說,就算能讓死者重臨人間,複活出來的是什麽東西就沒人能肯定了。
奇跡和魔法也不是萬能的。
萩原研二在跟悖論打電話。
天氣漸漸開始熱起來了,公共電話亭的角落裏堆着幾個煙蒂,淡淡的煙味讓人直皺眉。黑發的男人站得像棵挺拔的樹,平時總是帶着笑的臉上現在多了幾分嚴肅。
“你也沒辦法?”萩原研二想不到就連一向神神叨叨謎語人的悖論也有點慌,甚至不講謎語了,這對他們的「計劃」來說影響實在是太大。
電話那邊的神父正在教堂裏走來走去,最後幹脆躺平在長椅上,話語裏透着一種擺爛的人生哲學。
神父把手機放在耳邊,淺紫色的眼睛裏倒映着冷月。
“我有什麽辦法啊,我是計劃的執行者,不是制定者,我們的應急預案裏可沒有小暗影被注射了神話生物專用殺蟲劑該怎麽辦……”
萩原研二想你還是講謎語吧,至少能給人帶來一種雖然聽不懂但是好厲害的安心感。
但事态都發展到這種地步了,他只好問:“所以你們計劃的制定者是誰?”
神父那邊嘀咕了兩句,才說這事不是很重要,制定計劃的人都沒了,他倒是很想調整計劃但不是那塊料啊,完全動不了。
他要是有這本事的話,至于等這麽長時間嗎?
悖論翻了個身,從長椅上坐起來,問:“藥物樣本拿到了嗎?”
“針筒裏有殘留的藥劑,我在警察之前拿到手了。”萩原研二往醫院的窗口看去。
他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自己也是警察的自覺,不過也有四年沒在警視廳工作了……複職手續到也不是不能辦,但肯定不是現在能完成的。
他問:“有原始藥物也沒用?”
悖論開始嘆氣:“有比沒有好,但我也不确定有沒有用,十年前小暗影被做過神話生物相關的實驗,那時候我們還沒找到他。注射的藥物多半是活性化了他被篡改的錯誤基因,說實話,現在他能保持穩定的昏迷狀态已經是我預計的最好狀況了……”
“如果醒了?”
“可能會變成奇怪的東西?如果他的大腦受到損傷就更麻煩了。”
“所以我需要小暗影當初的實驗記錄,要是有那種東西的話蒼穹就能逆推出緩和的方法,雖然治标不治本,但還是那句話,有比沒有強。”
“十年前的實驗記錄,我上哪裏去找那種東西?那可不是組織做的實驗,是那個醫生自己做的。”就算是萩原研二,語氣裏也不免帶了點煩躁的情緒。
現在的琥珀川已經是兩次燒毀後的,放在當地警局的檔案都被燒盡,更不用說早就夷為平地改建成教堂的烏丸家。
現在悖論就在那座教堂裏上班呢,他早就把這地方翻了個遍,根本沒有那些研究資料的半點痕跡。
萩原研二剛想挂斷電話,又頓了頓跟悖論說松田現在是RUM了,這事你有什麽頭緒嗎?
神父“啊”了一聲,說你們這是幹了什麽,真有人信這種話啊?啥,伏特加信了,那要真沒辦法就找蒼穹去坐實這件事吧,反正看正義(松田)這樣也不打算從組織的事裏抽身了吧。
“相信蒼穹,他編故事造假有一手的。讓他把正義包裝成組織成員絕對沒問題。”神父信誓旦旦地說。
“你不會還想把他從這件事裏摘出去吧?”神父遲疑地問。
“不,”萩原研二低頭笑了笑,“就跟他會相信我一樣,我也相信小陣平,我們永遠不會抛開彼此。”
他們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一起前進,有着一樣的工作,等到不得不分道揚镳的時候也未曾忘記彼此。即使他現在站在模糊不清的立場上小陣平也不會懷疑他的目的,因為小陣平知道他還是當初的那個他。
櫻花下的誓言依舊銘刻在靈魂上。他從漫長的過往走來,又向不确定的未來走去,只為抵達能看到明天的彼方。
從公共電話亭裏走出來,萩原研二準備把注射器寄給悖論,但他剛走出醫院,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少年。
工藤新一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少年還穿着國中的校服,一雙蔚藍色的眼睛蒙着水汽。
“阿北哥哥他、他是不是出事了……”他還沒站穩就拽住了萩原研二的衣服,附近的街燈把他的臉色也映得蒼白。
萩原研二知道小偵探足夠聰明,隐瞞他沒有任何意義,更何況在看到他的時候工藤新一大概已經得出了結論。
于是他扶了快要摔倒的工藤新一一把,說情況已經穩定了,但人還沒醒,接下來的發展也暫時不清楚。
“這裏很危險,你不應該來這裏,現在的他不記得你們,組織的人随時可能來。”
“我知道,”工藤新一終于緩過來,抹了一把沁出汗水的臉,“我知道,我沒打算去見阿北哥哥。我是來找研二哥的。”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找我?”
小少年的眼睛裏倒映着滿天星光,他攤開手心,把一個型號老舊的閃存盤展現在萩原研二面前,上面還沾着一點點汗水。
“這是阿北哥哥失蹤前交給我的,他說如果他出事了,就把這樣東西給研二哥。”
救護車的聲音穿過醫院的大門,強勢地闖進他們耳朵裏,在此之間所有的話語都被吞沒。
閃爍的光從兩人臉上掠過,照亮兩張相對的臉,在短短幾秒鐘裏又歸于黑暗,只有遠處的街燈依舊照亮這個角落。
“這是什麽?”萩原研二問。
小偵探的聲音仿佛是從更加遙遠的地方傳來,但又近得可怕,他說:“十年前的實驗記錄。阿北哥哥說,也許你們需要這樣東西。”
醫生:我什麽場面沒見過
醫生:對不起,真沒見過
PS:營養液2000的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