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同住
同住
吐司遞到他面前,他接過來咬了一口,是酸是甜一點都嘗不出。再反觀俞洲,他像是從身上卸下了幾百斤的重擔,神色輕松,一副不管你怎麽樣我就是不改的模樣。
徐曉風沒由來的一陣無奈和惱怒,奪走俞洲手裏剝到一半的雞蛋,冷聲道:“過幾天跟我去看心理醫生。”
俞洲:“最近恐怕都沒時間,昨晚外公帶我參加了公司高層的聚會,讓我暑假在公司當一段時間的總經理秘書。”
徐曉風:“飯局上都能抽出時間來跑到我家門口堵人,居然沒空去看醫生?”
俞洲把蛋殼收拾好:“沒必要花這個時間,看醫生也一樣。”
“……”徐曉風快把雞蛋捏碎了,“我要是今年就結婚生子,你準備耗一輩子?”
俞洲垂眼,攪動着碗裏的粥,道:“結婚也不是一輩子的事,如果你又離婚了呢?”
“你……”
俞洲道:“別費這個功夫了,風哥,就當它是一個難改的壞毛病,不會影響你什麽。”
徐曉風簡直不知如何評價。精心養了三年的小孩長大了,堵在他門口訴了一晚上匪夷所思的衷腸,竟然不會影響他什麽?當他是沒有心的泥菩薩麽。
他還保持着作為老師的耐心和容忍力,花了一塊吐司的時間冷靜下來,語重心長道:“你還小,很多想法都沒有定型,別輕易說什麽一輩子的話。現在産生的這些想法,不過是因為和我在最低谷的時候相遇,在我身上寄托了一些親情,并非真的與……有關系。往後你的日子會越過越好,也必定會遇到更優秀更合适的人,不要被知海縣的過去絆住腳步。”
俞洲聽着,臉上又陰郁情緒一閃而過,眉眼間不太高興,語氣倒依然很鎮定:“如果我按部就班的結婚生子,從老師家裏徹底搬出去,整日忙碌着養家糊口,和你一年也見不上幾面,這樣你會覺得高興嗎?”
徐曉風:“……”
他心裏沉了沉,嘴中仍道:“就算各自成家立業,我們的家人關系也不會變。”
俞洲只是笑了笑,不願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先吃早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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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曉風見他無動于衷,無奈感更濃。他這是第一次見識俞洲的固執,也是第一次發現他們朝夕相處這麽久,自己卻從來沒有看懂過他。
客廳重新陷入安靜,兩人各懷心思地吃完飯,徐曉風把碗筷收拾進廚房,俞洲便在客廳打掃衛生。
哪怕吵了架、談了足以颠覆他們關系的話題,他們待在一起時,依然可以平靜地過生活,三年的同居培養了無數條件反射,身體比大腦更清楚現在該做什麽。
各司其職地收拾好家,徐曉風:“你還不去公司上班?”
俞洲已經脫下了圍裙,昨晚的西裝洗了挂在陽臺,他穿的是徐曉風的衣服,褲子有些短了,露着腳踝。
他說:“風哥,可以送我去公司嗎?昨晚打車來的。”
徐曉風靠在牆上,打量着他不合身的裝扮:“就這麽去?”
“嗯,”俞洲道,“公司樓下有服裝店,到時候買一套。”
徐曉風心中的疙瘩還沒消,道:“你可以叫秦家或者林家的司機過來接,順帶拿一套你的衣服。”
俞洲沉默了兩秒。
他又用那種眼神看着徐曉風,在昨晚的攤牌之後,他似乎已經不想再僞裝,将自己完全坦誠地呈現在徐曉風眼前,讓他看到面具下隐藏了太久的克制和瘋狂。
他說:“我希望你能送我。”
徐曉風心跳漏了半拍,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看着俞洲身後的盆栽。
俞洲消沉的聲音卻沒有就此放過,緊跟着他的鼓膜。
“風哥,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煩?或者因為我喜歡你而惡心?”
徐曉風下意識道:“當然沒有。”
否認完,他才發現剛才俞洲在話裏說了“我喜歡你”這四個字。
藏在平平無奇的反問句裏,好像吃飯喝水般正常,卻後勁十足。他愣了許久,慢慢地脖子和耳根都紅了,皺眉補充了一句:“不要随便說那種話。”
俞洲:“抱歉。”
他一道歉,徐曉風又有些難受,因為其實沒什麽好道歉的。
兩人沉默地站了一會,在等到答案之前,俞洲顯然沒有主動放棄的打算。
片刻,徐曉風長長地嘆了口氣,從書桌上拿起車鑰匙,認輸道:“走吧,我送你。”
俞洲立刻露出笑意,跟在徐曉風身後,保持了不遠不近的距離,和他一起進入停車場。
還是那輛老舊的奧迪。關上門後,狹小的空間讓他們幾乎感到彼此身體的熱度。徐曉風導了航,發動汽車,然後不出所料地被堵在高架上。
俞洲一直很安靜地坐在副駕,呼吸平穩,很有耐心,絲毫不在乎會不會遲到。但徐曉風能夠察覺到,他的目光正時不時落在自己的側臉。
忍了十幾分鐘,他終于沒忍住:“看我幹什麽?”
俞洲:“上次坐這輛車的時候,我也一直這樣看,你沒發現嗎?”
徐曉風:“……沒有。”
漫長的車隊又往前挪了一點,徐曉風眉心直跳,空出一只手來揉了揉眼眶,低聲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俞洲道:“不确定,應該是……我第一次教你打籃球的時候吧。”
徐曉風怔了一下,在記憶裏翻找很久,才想起來他第一次學籃球還是在俞洲高一的時候。
高一,身邊人才十六歲。
他在無比的震驚中錯過了一個綠燈,手握方向盤握得直接泛白,不可思議地說:“那你跟朵兒又是怎麽回事?”
俞洲笑了一聲,道:“我讓她假扮我的女朋友,條件是幫她寫完暑假作業。”
徐曉風微微睜大眼,無法理解:“為什麽?”
俞洲道:“不知道,那時候我還懵懵懂懂的,總想從你身上得到點什麽,或許是希望通過這些無聊的舉動獲取你的關注。”
徐曉風:“可我的關注一直在你身上。”
俞洲:“老師,人總是貪心的。”
“從無到有,從有到很多,這個過程裏仍然不會覺得滿足,”俞洲說,“只會想要更多。”
綠燈通過,徐曉風的頭越來越痛,道:“你想要的東西我沒法給。”
俞洲:“沒關系,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很多時間……
徐曉風無法回答,閉上嘴不再說話,怕繼續聊下去會影響道路交通安全。
從家裏開到秦式集團總部,花了接近四十分鐘。徐曉風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庫,松了口氣:“到了。”
俞洲坐在副駕駛沒有動,轉過頭叮囑道:“我這幾天都不會過來。不要再去酒吧,那種地方不适合你。”
徐曉風:“這是成年人的自由。”
俞洲的眸色一下變得很沉。
徐曉風解開車門的鎖:“去吧。”
俞洲解開安全帶,沒有立刻去開車門,而是朝徐曉風的方向俯身過來。
熟悉的氣味和熱度越來越近,徐曉風迅速繃緊全身,抓住俞洲的衣角,心中警鈴大作:“你要……”
後面的話沒能說出口,因為俞洲卻只是輕輕抱了一下他。
他們都穿着單薄的T恤,胸膛相貼,心跳在剎那間連到了一起,氣息也有了片刻的交融,徐曉風伸手想要推,在他動手之前,俞洲已經主動分開,一如往常地跟他說:“好好吃飯,我走了。”
說完,車門被打開,然後輕輕合上。
車廂裏瞬間變得無比安靜,徐曉風還沒有從短暫擁抱中回過神,身體僵硬,目光倒是早早地動起來,追随着俞洲的身影,直到他進入電梯。
空氣裏還殘留着俞洲身上的味道,很淡,像某種木質香水的後調,應該是在秦家沾上的,對俞洲的年齡來說有些過分成熟了。
香味很陌生,又帶着親切的熟悉感。
徐曉風靠近駕駛室的皮椅裏,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
他心煩意亂。
俞洲顯然也知道他心煩意亂,特意從他生活裏消失了兩個月,一直到大學開學的前兩天,才開始按照原計劃往徐曉風家裏搬家。
搬家之前,他特地給徐曉風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裏小心翼翼的,道:“我們原計劃明天合住,我可以明天搬東西過來嗎?”
徐曉風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有些無奈:“你當我會把你掃地出門嗎?”
俞洲:“确實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徐曉風:“試試吧。”
他把電話挂了。
第二天,俞洲大包小包搬東西到徐曉風的公寓,後面居然跟着秦和同。
秦和同一身運動服,看起來最近的狀态相當好,居然還能拄着拐杖親自來送外孫搬家,指揮家裏的管家搬運東西,一看到徐曉風便和藹地笑,握住他的手:“小風啊,叨擾你了。”
徐曉風是真沒想到秦和同會親自來。
他看了一眼旁邊乖巧聽話的俞洲,心中一梗。他是真以為自己會把他掃地出門嗎?
秦和同在,他只好親自将老人先迎進來,笑道:“不叨擾,我和小洲有緣分。”
俞洲:“嗯。”
徐曉風:“……”
秦和同聽得笑眯了眼,道:“我知道你和其他那些公子哥不一樣,是真正的好孩子,俞洲在你這我很放心,希望他跟你好好學一學。”
他一只手隔着衣服握着徐曉風,一只手握着俞洲,兩頭拍了拍:“俞洲也是心眼實在的孩子,小時候吃了很多苦,什麽都經歷過,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直接跟他提,或者跟我提。”
徐曉風:“您放心。”
秦和同握得很緊,遲遲沒松手,顯然還是舍不得。俞洲主動替徐曉風解圍,三言兩語把外公哄去了沙發,給他洗了水果,溫聲說了幾句什麽,說得他連連點頭。
徐曉風這幾天感冒了,怕把病毒傳給老人,去主卧裏拿了口罩戴上。
幾個人同時搬運東西,很快就把俞洲帶過來的生活用品擺得整整齊齊。秦和同還要請徐曉風吃飯,徐曉風趕緊以感冒為理由拒絕了。
他和俞洲把老人送到樓下,再一同坐電梯回公寓。
差不多兩個月沒有見面,徐曉風已經冷靜了不少。他打量着俞洲,發現他居然還在長個子,似乎又長高了一點點。
在秦氏集團這兩個月大概學了很多,他的氣質成熟不少,人也曬黑了,高大英俊,深色的瞳孔安靜內斂。
他的手腕上居然戴了一串普普通通的木質佛珠。
徐曉風的目光落在佛珠上,看了好一會,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戴這個做什麽?”
俞洲擡起手,把手腕處的佛珠轉了轉,垂眸看向徐曉風,道:“靜心,克己。”
徐曉風愣了一下。
俞洲擡起的手沒有放下,直接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發現他正在發着低燒,忍不住微微皺起眉:“大夏天怎麽會感冒?”
徐曉風甕聲說:“大概是因為太心煩了吧。”
“……”俞洲罕見地無言了兩秒,“對不起。”
電梯門開了,徐曉風先走出門外,留給他一個清瘦不少的背影。
拉扯追妻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