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聽話
聽話
日光燈照着徐曉風潮紅的臉,半棟樓都被驚醒的動靜裏,他仍然雙目緊閉,倒在床上沉沉睡着,只有電子手表誠實記錄了他此刻劇烈的心跳。
他上半身的被子被掀開了,睡衣扣子系得嚴嚴實實,但側頸上帶着暧昧的紅痕,因為皮膚白皙的原因,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像曾經出現在某個噩夢裏的場景。
俞洲立在門口,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鼓膜咚咚咚直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拳頭攥得流出了血。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顧思博身上,那人躺在沙發裏,衣冠不整,一身的酒氣,身上蓋的是徐曉風的外套。
俞洲甚至沒法深想。
所有理智碎成一地,他眉眼陰沉,擡腳朝沙發走了過去。
酒店工作人員對這種場景并不陌生,趕來開門的前臺連忙打電話叫保安,急道:“俞先生,您冷靜下!不要在酒店裏……”
俞洲已經揪起顧思博的衣領,把他從沙發裏整個提起,狠狠砸向他的臉。
一拳下去,幾乎是把人甩到了地上。顧思博不再裝睡,狼狽地從地毯裏坐起來,嘴角帶血,慢吞吞睜開眼,注視着俞洲怒到發瘋的臉,竟然挑釁地笑了起來。
他壓着嗓子,徑直盯着俞洲,聲音裏全是惡毒的快意:
“他身上,是檀香味的。”
俞洲的瞳孔猛地收縮,全身汗毛倒起,将被打翻在地的人重新拎到半空,下死手揮出第二拳。
這一拳差點将人打飛,血濺在前臺的衣服上。她呆了兩秒,受到驚吓,大喊道:“兩位別打了!再打我們要報警了!”
顧思博吐出一口血沫,重新站起身,開始還手。保安這時終于趕到,急匆匆沖進房間,兩個拽着俞洲,兩個拽着顧思博,竟然都無法阻止這場混戰。
桌上的花瓶被撞成碎片,沙發整個掀翻在地,顧思博打架根本不是對手,有保安也擋不住發狂的俞洲,地毯上迅速濺了血,顧思博臉上挑釁的神色逐漸變得蒼白,那張嘴卻還嫌不夠,斷斷續續又道:
“他……邀請我來,給我……房卡,而你連門……都進不了。”
俞洲眼睛通紅,憤怒燒得鼓膜裏什麽都聽不到,卻獨獨能把顧思博的每一個字都收進耳底。
他明明通過電子手表監聽到了他們對話的全過程,也清楚徐曉風對顧思博沒有任何想法,但這些話仍然如同倒入烈火中的油,讓所有藏在心底的恐懼、嫉妒都燃成滔天大火。
他拎起玻璃制的臺燈。
前臺尖叫:“我們已經報警了,二位都冷靜一點!”
三個保安全部擋在俞洲周身,一人抓着他的手,兩人拖着他的身體,死死将他擋在床前。剩下一個保安迅速将顧思博推到門口,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臺燈被奪走,場面終于有了短暫的僵持。
俞洲拳頭沾血,眼睛通紅,看着努力從地上站起來的顧思博。
前臺走了兩步,擋住他的視線,急道:“有話都好好說,何必動手呢是不是?打輸了你吃虧,打贏了還是你吃虧,大家和氣生財啊!”
俞洲慢慢将視線挪到她身上。
她忽然産生了一種被野獸盯住的錯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往後退半步。
片刻,她聽到這個發瘋的英俊男人開了口,聲音沙啞,語氣帶着暴風雨來臨前的危險平緩,問:“報警了?”
前臺一個哆嗦,說了實話:“沒……還沒有,剛才那麽說,只是想你們都冷靜下來。”
俞洲:“現在報。”
前臺:“啊?”
闖酒店房間的是俞洲,先動手的也是俞洲,他居然還敢提出來報警?
“現在報警。”俞洲盯着她又重複了一遍。
前臺下意識拿起手機:“那……報警的理由是什麽?鬥毆?鬧事?”
俞洲看了一眼床上至今昏迷未醒的徐曉風,額頭的青筋還在突突直跳:“下藥。”
前臺這才想起來床上還有一個人,這麽一通鬧劇結束,那人居然還沒有醒,顯然不可能是簡單的沉睡。
她心頭一跳,迅速撥通報警電話,壓着聲音快速說了現在的情況,然後走到床邊想要試探徐曉風的呼吸。
剛一伸手,一只還帶着血的手掌死死鉗住她的小手臂。
她擡頭,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抱歉。”她有些讪讪地把手收了回來,心髒咚咚跳了幾下。
俞洲俯下身去,摸了一下徐曉風的額頭,輕輕拍動他的臉,低聲喊了一句“風哥”,試圖将人喚醒。
徐曉風呼吸又急又沉,額頭發燙,卻怎麽都拍不醒。俞洲心中慌亂,強迫自己不去看側頸留下的紅色痕跡,轉身去翻垃圾桶,從裏面找出了洗得幹幹淨淨的飲料空杯。
他陰沉地拿着空杯往顧思博的方向走。
保安如臨大敵,飛快圍過來,擋在俞洲面前。
俞洲捏着杯子:“你給他喝的什麽?”
顧思博滿臉的傷,靠在門框上,擦掉嘴邊的血跡,同樣陰沉沉地回視着俞洲,沒有說話。
俞洲的手慢慢握成拳,突出青筋。
保安警告:“你不要沖動。”
俞洲沒有再沖動,只是将空杯放在桌上,掏出手機來,先打電話給熟識的家庭醫生,然後翻開通訊表,手指劃到徐春岚的名字。
他看了顧思博一眼。
冰冷的惡意爬上嘴角,他當着顧思博的面,撥通了徐春岚的電話。
門口人的視線正死死落在他身上,淩晨一點多,撥出的電話只用了三秒就接通了。
那頭傳來有些沙的女聲,冷冷道:“你最好找我有急事。”
俞洲看着顧思博,收起一身的瘋狂,像吐着信子的毒蛇那般冰涼開口道:“曉風出來團建,被顧教授下了藥,現在昏迷不醒。我已經叫了醫生,因為沒控制住情緒,還把顧教授打了。”
電話裏瞬間陷入安靜。
徐春岚的呼吸明顯變得很快,她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掐斷了電話。
俞洲放下手機,顧思博立刻憤怒地咆哮:“你有什麽證據!憑什麽亂咬人!是他請我過來的!”
俞洲不再理會他,重新彎下腰去,把徐曉風從床上抱着坐起來。徐曉風身體火熱,四肢卻是軟綿綿的,無力地靠在他懷裏,燒得紅潤的嘴唇輕輕張開,似乎正陷在一場噩夢中。
俞洲心裏像是有尖刀在剜,目光再一次落在他的側頸上,用力收緊手臂,啞聲道:“沒事了……”
出警的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鐘,警察和急救醫生都趕到現場。
趕來的醫生并非俞洲叫來的那位,卻對徐曉風非常熟悉,進門後大步走到床邊,二話不說開始給他抽血。
警察詢問情況,前臺飛快複述了一遍,旁邊的顧思博道:“警察同志,我好好的在房間裏睡覺,忽然有人踹門進來打人!而且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肇事者有前科,我可以提供有法律效力的傷情鑒定報告。”
警察只是看了他一眼:“帶走,去派出所裏說。”然後戴上手套,開始收集房間裏的證物。
來的似乎不是普通警察,收集證據的手法非常專業,和醫生同時結束了工作。
警察問:“怎麽樣?”
醫生道:“沒什麽大礙,應該只是服用了安眠類的藥物,具體成分要帶回去分析。俞洲,你現在開車送他去醫院,這樣快一點。”
俞洲沒問他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只點了點頭:“好。”
顧思博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什麽,臉色變得灰敗。
他滿眼血絲地盯着徐曉風:“打人的沒事,被打的要帶走,這就是你們的公正執法?”
警察掃過他身上連輕微都稱不上的傷,沒理他,轉向俞洲道:“受害者家屬?”
俞洲:“對,我是家屬。”
“先送他去醫院,我派一個警員跟着你們,”他說,“人沒事之後回來接受調查。”
俞洲道了謝,将徐曉風抱起,大步從這個惡心的房間裏離開,坐到車上時手還在微微發抖。
他握住方向盤後閉上眼睛,用力深呼吸,緩了幾秒鐘。
生平第一次,他産生了殺意。
跟來的警員見他臉色無比難看,忍不住道:“你還好吧?要不要我開車?”
俞洲腦中轉着無數惡毒的計劃,臉上的情緒卻迅速收拾得很幹淨,甚至還能回過頭去沖警員笑一下,道:“沒事,我來開吧。”
警員膽戰心驚地看着他還在流血的手:“真沒事?”
俞洲沒再答複,直接踩在油門上,一腳将油門踩到底。
車子一路狂飙,只花了四十分鐘就趕到醫院,俞洲抱着人進急診,壓着恐懼看醫生檢查徐曉風的身體狀況,最後得到了和酒店一致的結論:“吃了過量的安眠類産品,但他好像有耐受,已經快醒了,等醒後再看看有沒有身體不适吧。”
有耐受……
俞洲眸色沉了沉,開了單人病房,将還在昏迷的人放在病床上。
警員接到電話,去了門外,房內就剩下他和徐曉風兩個人。
俞洲注視着徐曉風顫動的眼皮,才發現自己的背後不知何時全是冷汗。
他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脖子上的紅痕。
讓人快要發狂的憤怒壓制在平靜的外表之下,幾乎将他從內部撕裂成兩半。他久久地凝視紅痕,近乎耳語地啞聲開口:“……你不聽話。”
徐曉風嘴唇輕動,終于做出反應,發了一點含糊的呢喃,顯然要醒了。
俞洲的手指往下,一寸一寸,檢查他的喉結、鎖骨,最後落在睡衣的第一顆紐扣上。
他開始解徐曉風的紐扣。
嘿,好好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