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喬翼橋:“……”

要命。

他正和褚鋒在這對視着、僵着,那邊皮皮、傑尼和妙蛙以及他們的幾l個小弟已經把那些狂熱粉絲收拾幹淨了。

還拿旁邊的破繩子把六個人都綁起來了,綁成一串,系成了蝴蝶結。

“搞定。”妙蛙拍拍手,擦擦渾身汗,“幸虧二哥帶我們來的及時,不然要出事兒啦。”

傑尼拎着一串粉絲:“這幫家夥怎麽辦,還去廢車場?”

喬翼橋:……

皮皮、傑尼和妙蛙以前大概是《古惑仔》看多了,再加上在行業裏,雖然自己沒幹過什麽壞事兒,但是見了不少,耳濡目染得就有點離譜。

打頭的粉絲是個看上去高中剛畢業的小夥子,本來一副鐵骨铮铮的樣子,聽到廢車場三個字瞬間慌了:“你們……要幹什麽?”

傑尼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埋了呗,多餘問都。”

小夥子兩腿發顫:“不不不……不是真的吧?”

皮皮溫柔阖上他的眼睛:“放心吧,不疼的,再睜開眼就到下輩子了。”

小夥子:“嘤。”

他也就是學電影裏,來吓唬吓唬喬翼橋和阿默。

沒想到遇到了真道上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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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吓人了吧!!!

夜晚的恒城影視城傳出了嗚咽的哭聲。

哭聲中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狂熱追星的悔恨。

在這樣的伴奏之下,半晌,喬翼橋才鼓起勇氣避開褚鋒灼熱的視線,看向阿默。

“你的手沒事吧?”

阿默擠出一個笑臉:“沒事,找巍哥幫我看看就好了。”

喬翼橋點頭:“好。”

有了這點間隙,他才敢重新看向褚鋒:“我要是說,我是喬翼橋的雙胞胎弟弟,你信嗎?”

褚鋒抿了抿嘴:“那你叫什麽?”

喬翼橋:“阚依瞰?”

場面陷入了詭異的尴尬之中。

半晌,褚鋒推了推眼鏡:“老大,你這不會起名的毛病還一直都在啊,還說不是你?”

喬翼橋撓撓頭:“總要試試。”

褚鋒眼神瞬間變得犀利,扽住了喬翼橋的袖口:“老大,請您回來,重掌幫派吧!”

皮皮、傑尼、妙蛙瞬間跪地,他們旗下的小弟也都一起跪下了,雙手抱拳:“請老大重掌幫派!”

聲勢震天響!

連路過的野貓都被吓了一跳,感覺自己被過剩的雄性荷爾蒙糊了一臉,拼命舔爪子。

喬翼橋只覺得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看不見別的,只能看到一、二、三、四……全是紅口白牙,好多張嘴。

這些大小夥子,得吃多少飯啊!

屠愈見狀“啧”了一聲:“腦袋不大,脖子不粗,我就說你不像是個夥夫。”

喬翼橋尴尬微笑:“職業不分高低貴賤。”

褚鋒:“老大,別說別的了,請您接過幫派之印!”

說着,褚鋒就遞過來了一個……大師球。

喬翼橋無奈接過。

早知道有這麽中二的一天,也不會把幫派之印做成這個造型。

屠愈見狀,拎起那根栓了六位狂熱粉絲的繩子:“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你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聊,我帶他們去做筆錄了。”

喬翼橋感激看向屠愈:“多謝。”

屠愈掏出房卡:“我在上面開了個總統套,你們說說悄悄話吧,別跟這兒杵着,太紮眼了。”

“好。”

臨走,屠愈還回頭:“喬導,缺錢跟我說,我等您回複啊~”

……

酒店頂層的總統套間。

皮皮、傑尼和妙蛙在外屋給阿默療傷。

喬翼橋把褚鋒推進了書房。

二人又是對視半晌,喬翼橋才終于鼓起勇氣打破寂靜:“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此前不只是他,連陽陽、月月和阿默他都叮囑了,一定小心行事,切勿留下行蹤。

褚鋒鼻頭一酸,別過視線:“老大,我一直在找你。”

從沒有一刻停止過。

你都不知道,我為了找你,得罪了多少幫友和以前道上的朋友。

但我從不後悔。

喬翼橋當然知道對方為了找自己付出了什麽,心中滿是愧疚,一時間竟有點手足無措。

卧底五年,他事事小心,自問可能只做錯了一件事,錯誤估計了一個數值。

做錯的事是他不應該為了圖方便,以假死的借口脫離組織。

但當時父親的病已經不能再拖,他沒有更快的方式。

錯誤估計的,則是這些小弟對他的衷心。

這個數值,他估算的,錯得離譜。

面對別人,也許他還能裝裝滿不在乎的樣子。

但是面對褚鋒,這位朝夕相處了五年的過分精明的夥伴,他不知道該怎麽裝下去。

憋了半天,喬翼橋只憋出來一句:“你吃了嗎?”

褚鋒的眼睛紅的滴血:“老大,你瘦了。”

還不等喬翼橋做出任何反應,便只見褚鋒雙手抱拳:“老大,現在洗翠幫已經被我找回了27人,請您重新執掌幫派吧!”

重新、執掌、幫派……

喬翼橋捏着大師球,感到一陣眩暈。

他本來華麗退休了。

難道此刻又要被逼上梁山?

不行。

喬翼橋搖了搖頭:“阿鋒,時代已經不同了。”

褚鋒擡頭,愣住。

喬翼橋終于找回了自己原本的神态,認真道:“現在那條路是走不通的,你看樂然,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

褚鋒雖然不願相信,但細想了一下國家近些年來的政策,也知道這未必是一條好路。

“那我們怎麽辦呢?”褚鋒急切問道,“難道就這麽算了?”

這回輪到喬翼橋陷入沉思了。

就這麽散了。

那這27號人可怎麽辦?

實不相瞞,阿默,月月,陽陽,李巍,褚鋒,傑尼,妙蛙,皮皮,已經是這個幫派裏最正常的人了。

剩下的……

喬翼橋想到那位天天搞爆炸的、去境外賭場豪賭不輸的、在燈塔國老家存着四千多把武器的……

頭疼。

之前離開幫派的時候他沒細想,現在覺得,這些人要是沒他管束,放歸社會了那還了得?

一份前公職人員的使命感充斥在他心中。

“不行,”喬翼橋斬釘截鐵道,“當初入我門下的時候,我說會管你們,就一定會管到底。”

褚鋒依然明白了:“那大哥的意思,是要我們集體洗白?”

這不就是一個幫派走到後期的必經之路嗎!

喬翼橋:“呃……”

雖然腦回路還是沒有對接成功。

但……洗白。

如果這麽理解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褚鋒又問:“那怎麽操作呢?”

喬翼橋收斂思緒。

是啊,怎麽操作呢?

先別提這27號人和他們各自手下小弟加起來的一百多張嘴。

還有五險一金和養老問題,都得解決。

思考了半晌,喬翼橋認為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只能一個一個來。

“這樣,阿鋒,”喬翼橋說道,“你先別告訴他們找到我的消息,我們慢慢來吧。等我有需要,自然會叫他們。”

褚鋒愣了片刻,随即明白:“人多口雜,現在大哥最重要的是低調。”

“是的,”喬翼橋覺得褚鋒這麽理解也行,又道,“這也算是我們的小秘密。”

褚鋒的臉上露出一個短暫的笑容。

他喜歡小秘密,尤其是和老大一起保守的小秘密。

他很信任我诶。

“五險一金你們都有麽?至少社保什麽的,總得交上吧。這是洗白的第一步。”喬翼橋認真道。

一個受傷的李巍已經讓他把小金庫花光了,這幫人要是沒社保醫保,回頭再有個三長兩短,他可受不了!

褚鋒眼珠一轉:“沒有,但我明白老大的意思。”

喬翼橋眼睛一亮:“我什麽意思?說來聽聽。”

“我之前做研究,發現恒市對文化公司有非常多的扶持政策,”褚鋒推推眼鏡,流露出以往專業的神色,“我覺得我們可以注冊一間空殼公司,算作洗白的第一步,正好我這裏還有一部分錢,都是之前大哥讓我賺的幹淨錢。大哥是想讓我這麽做吧?”

喬翼橋心道,太好了。

注冊公司,找合适的房子,裝修,辦執照,都能牽扯這幫人的很大一部分精力。

“就這麽辦吧,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喬翼橋叮囑道,“別忘了,一定按照國家标準給他們上五險一金啊。”

有公司比自己交可便宜多了。

“沒問題。”

“對了,”喬翼橋又想道,“回頭讓阿默去給他們上上課,都是表演方面的課程,畢竟咱們是個文化公司,還是得裝裝樣子,不然萬一上頭查起來也不好交待。”

“好的。”褚鋒對此也表示認可。

主要是請阿默來上課,還可以做出些流水來,這就由他負責。

老大果真想的好細致。

褚鋒認真道:“老大的主意真好。”

喬翼橋擦幹額頭的汗滴:“不是我好,是你們努力。”

還我的主意,這不都是你的主意麽?

說完,喬翼橋又把陽陽叫了進來。

“這些人的表演課程都由你來負責,如果有合适的機會,就帶他們去當當群演,賺點錢,”喬翼橋安排道,“至于收益怎麽分,你和二哥去商量。”

陽陽立正敬禮:“沒問題。”

“對了,再分出一部分不太能表演的人,去幫月月和李巍做那個面檔吧,我看從今天之後,影視城裏新合衆的那幫人也該消失了,正好是咱們進入市場的間隙,”一想到安排小弟的生活,喬翼橋只覺得福至心靈,“也別光賣吃的,賣點別的也行,這個你讓月月負責就行。”

“好。”

等一衆安排妥當,喬翼橋又和褚鋒、陽陽、月月商量細節到了黎明,只覺得一切都步入正軌。

朝陽升起,染紅了半邊天。

一切欣欣向榮。

經過一夜的計算,他們粗略估計,一個月至少也得有小幾l十萬的收入,才能安排的好這一百多號人。

喬翼橋嘆了口氣,沒轍了,激流勇進,再進一步吧。

喬翼橋讓他們都去洗洗睡了,正想着怎麽賺錢,忽然收到短信。

“喬導如果同意的話,請後天和李先生一起來我公司面談一下吧?這是劇本。”

是屠愈發來的。

正好,能賺點再說!

更何況,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當導演的機會。

喬翼橋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激動,和小弟們道了別,就出發回家了。

回家看劇本去喽。

開心。

褚鋒看着老大身披朝陽奔波的背影,心中一陣酸楚。

我一定會努力,讓老大過上以前那種好日子的。他在心裏默默承諾道。

……

兩天後。

喬翼橋按照屠愈發來的位置帶着李巍找到地方的時候吃了一驚。

他知道陽光城娛樂做的并不怎麽景氣,但沒想到陽光城娛樂公司這麽小——物理意義上的小——只是一個兩層的loft式建築,裏面四處淩亂。

倒也有點溫馨,像他剛成立堂口時的樣子。

喬翼橋和李巍來到二樓,坐在了并不怎麽大的會議室裏。

很快,陽光城娛樂的人也都到了,分別是老總屠愈,策劃小茯,編審吳宮、編劇小瀾和女主角潇潇。

幾l人打了個招呼,很快就進入了主題。

喬翼橋拿出自己改好的劇本,投影到了大屏幕上。

這次短劇一共十二集,每集也就是五分鐘左右的體量,加起來正好一個小時,打算集中拍攝完,所以劇本也是第一季一起出的。

劇本本身成色極好,所以喬翼橋只是稍作修改。

雖然喬翼橋見慣了大場面,但此刻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每一個影視項目都是從劇本會開始的,但這是他的第一次劇本會,也是頭一次把真正的作品給大家看,所以很重視幾l位的反應。

但沒想到,劇本剛投影出來,編審吳宮就發出了輕輕的“哼”聲。

來這兒之前,小茯和他們透過氣。

編審吳宮今年40有餘,也是電影學院科班出身,年輕的時候參與了幾l個大項目,後來就變成了編審。

所謂編審就是審核和對劇本統稿的角色,一般好的編審也會自己動手寫作,但眼前這位吳宮顯然不是。

小茯其實也對他頗有微詞,畢竟這人拿着整個項目組最大頭的合作費,足足50萬,但條款第一條就是他絕不動手寫作,而是把所有事兒都推給了新人編劇小瀾,署名卻要署在第一位。

這種不良風氣在影視行業已經司空見慣了,很多有點名氣的編劇或編審都不再動筆,而只找槍手。

喬翼橋對此是不屑的,但想來是屠愈心急,想找個有經驗的人鎮場,所以才找到了吳宮。

吳宮抿了口茶:“小喬是第一次做導演吧?是哪一屆的呀?”

屠愈也擔心喬翼橋緊張,趕緊替他回答:“喬導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之前的短劇做的很有靈性,天賦很高,這次的劇本本身底子也很好,修改不大。”

吳宮放下茶杯:“好吧。小喬講講,怎麽想的吧。”

喬翼橋心裏很清楚,這是在給他下馬威呢。

畢竟,沒有一位導演不會改到自己手中的劇本。

如果不改,那說明導演一定沒有走心。

但喬翼橋也沒發作,看着李巍握拳後緊繃的小臂也輕輕拍了拍安撫片刻,然後就講了起來。

本質上來講,這個短劇項目《針行者》的故事并不算太複雜。

從小不谙世事的女主就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如天堂般的小村子裏長大,山坡上住着一個離群索居的怪男人,也就是我們的男主,和誰都不來往,女主卻常常去探望他。

作為回報,男主也教了女主一些針法。

然而,平靜的日子卻被一夥山匪的道來打破了。

山匪屠殺了整個村子,女主不得不和男主被迫逃亡,但她卻沒想到,原來這些山匪是奔着男主來的,她的養父母親人全都死于山匪刀下,自己卻得到了男主庇佑,茍且偷生。

原來男主是前皇子,本來只想鑽研醫術的他卻因卷入權力鬥争導致流離失所。

于是二人就展開了一段充滿愛恨情仇的亡命之旅,二人在救助了一個一個病者,解決了一次次疑難雜症的過程感情升溫,同時也更加接近皇宮。

第一季的結尾,就是男主終于将易容針法傳授給了女主,在女主的幫助下,浴血重生,改頭換面,因為拯救了大災疫而被重新邀請進入皇城,成為太醫,為之後的奪權與複仇拉開序幕。

事實上,男主角的每一步,甚至是女主養父母的死,都有算計,為的就是讓女主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為自己施針易容,因為只有她有這個潛力。

之後救治的每一個病人,都是為了自己重回皇宮做的鋪墊。

所以說,雖然他是男主,但實則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

這一人設很有挑戰性,喬翼橋也覺得有意思,就沒動手改變。

不過在劇情中段,解決一位位病人的疑難雜症的內容主要是類似單元劇的手法,所以喬翼橋沒有做太多改動,只是用更合理的方法将這些病人的關系串聯,以及為一步步被官家注意到埋下伏筆,幾l乎沒有改動。

改動比較大的是前兩集和後兩集。

按原本的劇情設置,第一集從一片安詳中開始故事,然後一點點滲透山坡上的怪人,然後建立男主女的最初的關系,最後就是匪徒來到。第二集則主要講述整個村子被屠殺,女主發現男主身份的橋段。

雖然這樣的确是故事發生的順序,但喬翼橋認為這樣并不太抓人,畢竟在短視頻平臺刷到一開始的鄉村田園生活和可能就劃走了,于是把第二集的內容提前,而用插敘和閃回講述了男主女的前史。

短劇的劇本通常很短,在場的人很快便讀完了。

吳宮皺起眉頭,反倒是小瀾一副興奮的樣子。

吳宮開了口:“我覺得這樣開場不好,太俗。”

他是那種老一派的編劇,酷愛起承轉合一板一眼的做法。

喬翼橋說道:“這樣安排主要是因為‘山坡上住着怪人’這個懸念不足以吸引觀衆,而且男主女在前面建立關系的過程并非觀衆最想看的,反倒是應該在一開始就抛出整個大矛盾才比較吸引人。”

屠愈聽完點點頭,看向小瀾:“你覺得呢?”

小瀾看了看吳宮,顯得有點畏懼,但還是開了口:“是的,我也更贊同喬導的方向,這樣畫面也好看,可以一上來就抓住觀衆。”

吳宮撇撇嘴,不置可否。

喬翼橋又講起後兩集的改動,原來的劇本主要突出來男主在被施針易容的時候的痛苦,以及女主的心疼,将這一橋段純粹變成了推進感情的段落。

但喬翼橋認為,男主這個時候雖然忍受了極大的身體痛楚,但內心應該是被即将可以複仇的快意填滿的,畢竟是一個有點“癫狂”的人設,所以他不應該這麽痛。

而女主雖然是個小白花的人設,但也不是傻子,後面更要成長成為男主的得力助手。她這時候雖然心疼,但她更應該理解了男主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原來他為了複仇,可以做到這個地步,原來他帶着自己、對自己的好,只是為了讓自己給他施針易容,那她之後還要追随這位仇人嗎?

這是女主的思考。

男主同時也在思考,自己已經易容成功,那還要帶着這個“拖油瓶”嗎?

他機關算盡,卻獨獨沒有算到自己會對這個女人産生一絲真情。

而在這段,喬翼橋設置了一對孩童,在男女主所住的茅草屋外玩耍。

對切他們的玩耍與女主為男主施針的畫面,一來是沖淡血腥感,二來是為男主女的關系做鋪墊。

也是在這裏,閃回二人早年相處的畫面是有效的。

最終,男主改頭換面成功。

二人就這樣坐着,看着窗外的孩童玩耍。

男主終于開口,頭一次不太堅定地問:“你之後去哪?”

女主卻一反常态,堅定回答:“皇宮。”

他們見到孩子玩耍,都會想到自己之前的相處。

但時過境遷,他們的關系也變化了,是對手、友情、還是愛情?

這和他們的命運一樣糾纏在一起,說不清楚。

即使說不清楚,但我還是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即使你機關算盡,但我也未必沒有配合,你是壞人,我也絕非善類。

最後的畫面,就是他們透過一扇小窗,靜靜地看着兩個小孩玩耍。

這是他們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Fadeout。

小瀾看完結尾,眼圈都紅了。

這簡直出乎她的意料。

這次她也不等別人問她意見了,搶先說道:“這樣改動真的太好了!結尾很絕!”

之前寫作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太對勁,因為女主如果只是因為心疼男主才進宮,就顯得非常沒有主見。

現在這樣一改簡直就是升華!

而兩個孩童的設計,就是劇作中常見的“內心戲顯化”,書上明明都有,自己怎麽就沒想到呢!

屠愈看完也是心生觸動:“不得不說,這行業還是看天賦,編劇雖然有很多技巧和局限在裏面,但對角色的把控和對情緒的捕捉真的是天賦,我也認為這一版很好。”

好到她甚至有些心疼那50萬的劇本策劃費用。

吳宮反倒是撇撇嘴:“是麽?我怎麽不覺得,女主看了小孩踢球就決定入宮了?她到底是因為心疼還是想複仇?亦或者是想建功立業?不準确嘛!”

等他說完,甚至喬翼橋還沒開口,潇潇都說話了:“我能理解,這是一個複雜的角色,也絕不是男主的附屬,這是她自己做的決定。這些情緒是都有的,一起推進才形成了這個決定,很好!”

聽到演員也這麽說,喬翼橋也放下心來,反問吳宮:“難道一個人面臨人生的重大抉擇沒有複雜的想法嗎?顯然不合理吧。”

他在決定做卧底的時候,就想了很多很多,絕非單純的“使命感”三字可以概括。

吳宮癟了下去。

他自己也知道,這個劇本自己并沒有投入太多心血,而僅剩的那點心血,也都投射在了男主身上,覺得女主當個花瓶就行了。

但他也不想被一個新出爐的小子教訓,雙臂一抱:“這劇本是誰做的……核心思想是什麽?”

他不信一個新人,尤其是連科班都沒有上過的人能寫出這種東西。

背後肯定還有個槍手。

而能問清一個劇本是否原創的問題就是這個了。

沒想到,喬翼橋毫無猶豫,直接回答道:“牢籠。”

吳宮眼角一抽。

牢籠?

我還八角籠呢。

“看來喬導是背後有高人啊。”吳宮笑道。

這小子看上去一窮二白的,沒想到還會花錢請槍手寫劇本。

這不跟自己一樣了麽?

這句話說完,他看到了喬翼橋的神色出現了一絲波瀾。

果然被我說中了吧。小東西。

豈料,緊接着,他就聽到了一句冷漠的質問。

“吳老師,您是不是沒看懂啊?”

吳宮:“???”

我沒看懂??!

喬翼橋調到第三集,問道:“每一個單元故事,您都讀了,對吧?”

“是啊。”

嗬。

還考我呢。

“這生病的人是一個生在武将家的幼子,喜愛讀書。”喬翼橋也不等他回答,徑自介紹道。

“第二個故事講的是一位年邁卻依舊要被征兵的老人。”

“第三個故事是一位死囚。”

“……所有的這些單元故事,連同男女主一起,表達的只有一個主題——牢籠。”

“男主也是因為身份,不得不被卷入權力鬥争中,女主也是因為女性身份,不得不和男主結伴求生,包括進入皇宮這個決定,也是他們不得已而為之,甚至最後的畫面,男主女處在窗戶的邊框之中,我所想突出的,都是這個主題——牢籠。”

随着喬翼橋長達半個多小時的講解,吳宮是徹底服了。

他也把對方請槍手的想法扔進了垃圾箱。

無論他再怎麽掙紮,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出彩的設計。

有了這些內容,再配合上小茯和小瀾所查到的,相當紮實詳實的中醫知識,組合起來,也許是個很不錯的劇本。

他覺得有點羞愧,思來想去,只說自己家中有事,便離開了會議室。

屠愈:“小茯,你和導演聊聊拍攝計劃和制片方面的問題,我找吳宮說點事。”

她只留下一句話便追了上去。

吳宮看着踩着高跟鞋滿頭是汗的屠總,心生竊喜。

難道還要挽留我這個前浪?

沒想到屠愈非常專業的笑了笑:“吳先生,我來再和您談談署名的問題……”

……

喬翼橋和小茯當天就聊完了整個制片的流程,因為場景比較集中,所以拍攝時間總共有半個月,喬翼橋算下來感覺正好,半個月後邱玉那邊的電影也正好開機,兩不耽誤。

開機時間定在了三天後,置景等事兒有小茯盯着,建組的事兒也是屠愈在做,所以喬翼橋除了關起門來設計分鏡頭之外,就剩一件事兒了——開會。

最開始是和攝像組開會。

除了導演組以外,攝像組恐怕是一個片場最為重要的組別了。

攝像組的幾l位大哥都是在恒市混過上百個劇組的,本來還帶着幾l分傲氣,但是随着開會,面對喬翼橋這位新人導演的時候,傲氣變成了十分的客氣。

主要的是喬翼橋身邊站着阿默、李巍、陽陽和褚鋒,看着就不像好欺負的。

“咱們這個戲的重頭戲都在夜裏,夜裏最講究的其實不是我攝像這邊,而是燈光。你得跟他們說清你想要什麽樣的效果,然後我自己和他對就行,鏡頭這邊我自己來挑就可以。”

“我需要的跟焦員和攝助我自己帶,這個已經跟制片組打好招呼了。”

“還有我看了喬導的分鏡頭,沒有什麽大問題,只是打戲的時候有幾l個遠焦鏡頭,我覺得可能會削弱那種面對面的血腥感,觀衆不就嗨這個嘛?所以我建議啊,都改成近景。”

“咱們組的DIT是誰?我去和他聊聊制式的問題,別到時候對不上,素材都廢了。還有調色師是哪位?我前面套log可以吧?”

接連幾l天下來,喬翼橋也沒想到自己能學習這麽多。

雖然之前在影視城晃了一個月,自問把那些專業術語都學了個七七八八,但輪到自己實操才發現,每一個術語背後都蘊藏着全組人員無數的考量。

就連分鏡也是改了又改,實在不行就推翻重來。

每天都有十幾l個版本。

就連阿默、陽陽、褚鋒、李巍在旁邊聽着,也是覺得受益匪淺,漸漸開始記錄起來,筆記本都用完了大半個。

喬翼橋看着他們的樣子,也表示滿意。

想成功,要麽為非作歹,要麽認真學習。

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影視這一紛雜而又精妙的學問,在這一刻,才真正向喬翼橋敞開了大門。

這是一個無所不能的新世界。

喬翼橋只覺得自己渾身熱血。

起初還是只有攝像組開會,但畢竟牽一發動全身,很快,燈光組、錄音組、美術設計、服裝、道具等等組別都陸續進駐。

一群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就這樣聚集在了陽光城娛樂公司狹窄的會議室裏,每天煙酒不停,聊個徹夜。

起初,燈光、美術等人還覺得這只是一個行活兒,又是個影視鄙視鏈最底層的短劇(僅次于廣告)的拍攝,沒太放在心上。

但随着喬翼橋講劇本深入,他們漸漸對這位新人導演改觀,很快便稱兄道弟起來,也各自投入着自己的心血。

他們本來都在猜測、忌憚着每次開會都有無數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小弟的喬翼橋,以及陽光城娛樂本身的背景。

但更關鍵的是,背景歸背景,工作歸工作,別的不說,就單說這個劇本,就真的很值得費心費力。

不管別人怎麽想,或者怎麽看待微短劇,但他們至少在喬翼橋的帶領下,想做到問心無愧。

畢竟都是影視從業者。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所以,這幾l天開會,大家聽到的最多的話就是,“喬導,關于這一段,我有個想法……”“喬導,我有個新的idea……”“喬導,你看這裏我這樣改一下好不好……”

而喬翼橋也總是笑着回應。

“說來聽聽。”

……

距離開拍只剩一天了,各種劇本和分鏡頭的修改大家才終于達成了統一意見。

就在各自回家的路上,微信群裏還不停地彈着新的想法和構思。小茯和小瀾更是記得筆頭都冒煙,終于定下來了拍攝方案。

而喬翼橋也迎來了拍攝之前的最後一道考驗。

找群演。

小劇組沒請選角導演,凡事只能靠他親力親為。

一大早,喬翼橋就回到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恒市影視城。

在明清宮苑的大門外,陽陽之前聯絡好的幾l個群頭也已經就位了。

所謂“群頭”,就是群演的老大,也可以說是群演們的“經紀人”。

做得好的群頭手下通常都有幾l百人,和各大選角導演、制片人的關系也不錯,自然抽水也不少,賺的不必底層經紀人少。

群頭們和陽陽接觸的時候,已經感覺這人有點深藏不露了,但沒想到導演到來的時候,還這麽有派頭。

看着挺清瘦的年輕人帶着厚重的墨鏡,身後還跟着好幾l個看上去賊不好惹的人。

群頭一個個縮了縮脖子,膽大的才上前打了個招呼:“您就是喬導吧,看上去真是年輕有為……”

都是人精,反正話說不說的,捧兩句準沒錯。

喬翼橋和他們也沒閑聊,而是直接把視線落在了他們身後,站着的幾l十位……看上去就很“麻匪”的大哥身上。

一早陽陽就告訴過他們要挑的群演分為兩類,一類是演土匪的,另一類是演村民的。

演村民的一看就是一股質樸的味道,而那些麻匪……

喬翼橋覺得他們帶上刀,就能“殺四郎、占碉樓”了。

他對此還挺滿意的,畢竟這種群演所需要的“臉譜化”大于演技和特色。

所以他随手點了二三十個土匪和村民,“你,你,你,還有你……明天一早在xx景區集合,一會兒發給你們地址,不用帶服裝和妝造,一天一百二,有問題嗎?”

幾l人連聲道謝:“沒有沒有。”

一般群演的費用都在80-100一天,包盒飯。這裏面還有群頭的抽水。

其實講道理說,這費用是劇組和群頭談好,對群演是不透明的。

但喬翼橋當大哥當慣了,對下屬一般都是透明化管理,也懶得因為這點細枝末節的事兒浪費時間。

話剛說完,就從後邊鑽出來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擡手:“謝謝老板,定金先付一下吧。”

喬翼橋只覺得這人眼熟,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

這不是一開始影視城外面那個黃牛嗎?

怎麽轉行當群頭了?

巧的是,自己剛剛挑的群演,大部分都是他手底下的。

三教九流的人見多了,喬翼橋也沒對這些人帶着什麽有色眼鏡,對褚鋒偏了偏頭:“給錢吧。”

在商言商,他也相信真心換真心。

于是褚鋒爽快地抽出來幾l張百元大鈔,遞給了對方,對方也很快寫好收據,遞了回來,客客氣氣道:“您放心,明天我帶着他們去,肯定不遲到……”

喬翼橋點了點頭:“好。”

群頭還相對喬翼橋說些什麽,但喬翼橋已經大手一揮,帶隊離開了。

忙活了一早,餓了。他這人最不經餓。

目送着一群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人離開,群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演員。

“你們幾l個的錢,人老板大方,我一人抽二十當介紹費,其他的拍完戲就給你們。”

然後,他又拿出兩張百元大鈔:“這錢你們買幾l包煙抽抽去吧,也起了個大早,下午我再給你們找別的活兒。”

十幾l個沒被選上的群演臉上根本沒有失落,而是滿滿的滿意:“謝謝群頭!”

群頭擺擺手,自顧自離開了。

他當初給那三位賣黃牛票的時候,就知道這三位不簡單。

而在他們之後,黃牛生意很快就做不下去了,他就在琢磨,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關系。

現在看着對方這架勢,又和水(看似)很深的陽光城娛樂搞上了關系,他也就明白了。

“你們幾l個被選上的,小心點吧,好好演啊,”他臨走又敲打了一下,“別回頭得罪人在這行混不下去。”

幾l人菊花一緊,連連稱好。

群演都挺懶的,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但估計明天不會了。

說來,其實這位群頭心裏還有點感激他們。

當時他也不想做這黃牛生意,但被上頭的人逼着,不能不做。

現在倒好了,他不用做那違法的買賣,當了個群頭,還混得不錯。

其他群頭沒當過孫子,哪知道要給沒選上的群演二百塊錢買煙抽啊?

指着這幫群演吃飯,對他們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壞,得恩威并施的。

至于怎麽拿捏……

他也在慢慢學習。

看着遠處那輛緩緩駛離的五菱宏光,他心裏有說不清的滋味。

人家這麽年輕,這麽快就混到這個位置了。

他呀,抱着這棵大樹,慢慢努力吧。

……

淩晨五點半。

喬翼橋走入了片場。

第一場戲先拍男女主在山坡小屋相見的對手戲。

這裏還到處都是臨時器材、各種設備的線,滿屋都是油漆味,刺鼻難聞。

但喬翼橋依然覺得心潮澎湃。

他坐在導演椅上,再細細地看和大家通力設計好的分鏡,腦海中又在聯想着各種分鏡的組接。

“啪嗒”一聲,他點燃了一根煙。

黑暗中,只有這煙頭發出着微弱的光芒。

他就像是一只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一樣,閉着眼,一動不動,任憑頭腦旋轉。

就連呼吸都減緩了。

接着。

他露出了一個極淺的笑容。

時間:0530。

片名:《針行者》

導演:喬翼橋。

即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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