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喬翼橋:“???”

頒獎禮的時候,這人對自己說話了嗎?

他當時滿心都在想這一百二十萬的獎金怎麽花了。

誰會在意一個平平無奇的頒獎嘉賓啊。

“你當時跟我說你想演《高牆倒塌時》?”喬翼橋問道。

“可不是嗎?”祁思齊回道,“你當時還點頭來着,嘴裏嗯嗯啊啊的。”

“好吧,”喬翼橋想了想,“你為什麽想演啊?”

“劇本足夠好啊!”祁思齊不假思索,“一般的劇本一兩個角色有轉變也就罷了,你這劇本裏幾乎每個角色都有小小的弧光,再加上這題材也很新,我就想試試呗。”

“你看劇本了?”喬翼橋疑惑。

祁思齊只是頒獎嘉賓,也不是組委會成員,更不是評委,在哪看的劇本?

“是啊,鄭茂老師給我看了幾場戲,我就覺得不錯,後來是看完完整劇本我才一定要找到你電話的,我還投了你的片子呢,這都不記得嗎?”祁思齊“啧”了一聲,“投了二百萬呢,春晖娛樂就是我的公司。”

“哦……”喬翼橋明白了。

投資方裏确實有這麽家公司,那祁思齊能看到也合理。

但是。

“了解了,”喬翼橋如實答道,“但我不太喜歡你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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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這樣來要角色的?

“哎呀,對不起嘛,”祁思齊笑,“我最近太紅了,有點得意忘形,再加上以為你是故意吊着我呢,語氣不太好,還希望導演原諒。”

喬翼橋:“……”

倒也是實在人。

不過實話實說,祁思齊确實有狂妄的資本。

他今年不過二十四歲,從十六歲入行開始卻已經演過二三十部戲了,還出過三四張專輯,可以說是影音雙息。

最近有兩部戲接連上映,一部演男一,一部男二,全都爆了,票房加起來都快破60億,人氣相當不錯,大家都說他應該會是票房累積突破100億裏最年輕的男藝人。

但這人脾氣也怪,一般男演員如果爆了,肯定要去些綜藝、晚會什麽的,但祁思齊就是一個綜藝也不去,還天天在微博上罵人——罵的都是一些圈裏人,用小A小B做代號那種。

雖然喬翼橋不太了解他,但也略有耳聞,這人很難合作。

可不論祁思齊人怎麽樣,他确實很能扛票房。

要不鄭茂導演也不會有意給他看那幾場劇本。

祁思齊見喬翼橋半天沒說話,又問:“喬導,想啥呢?是不是該給我安排個試鏡啊?”

喬翼橋無奈:“好,明天吧,你有時間嗎?”

“甭明天了,”祁思齊立馬回答,“就今天吧,你在興華酒店是吧?我這就過去。”

說完就挂了電話。

喬翼橋看着手機,無奈搖頭。

哪有這樣的演員啊?

……

兩個小時候,祁思齊出現在了喬翼橋在興華酒店租下的套房。

祁思齊帶着厚厚的墨鏡,和鴨舌帽,一身黑,見到喬翼橋後大大咧咧往桌子對面一座。

喬翼橋沖他挑挑頭:“祁先生,能把帽子和墨鏡摘了,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得嘞。”

祁思齊說着,就把墨鏡和鴨舌帽都摘了。

喬翼橋愣了一秒。

因為祁思齊的頭頂……亮的反光。

“你把頭發都剃了?”喬翼橋有些驚訝,“為了我這個戲?”

祁思齊非常邪性的一笑:“喬導,我覺得你骨子裏也挺野的,就不用拘着了。”

聽完這話,喬翼橋也笑了一下,然後往椅背上一倒,挑眉:“你要知道,我這戲裏,囚犯的角色可都定了,只剩獄警的角色還空着。”

祁思齊摸了摸自己的腦殼:“我知道。我就是來試獄警的。”

“那你還剃頭?”

“我看了點紀錄片什麽的,”祁思齊答道,“人家說一個好的獄警一定是非常了解罪犯的,所以我就體驗了一下。再說你寫的那個獄警小胡,前期不也是兇神惡煞的反面角色嗎?”

喬翼橋點頭:“倒是,你這樣子……給了我對這個角色一種新的想象。”

“別說你對一個特別了解囚犯,甚至比囚犯還邪的獄警角色不動心,”祁思齊笑笑,“我覺得那個角色應該就是這樣的。”

喬翼橋想了一下。

這個獄警小胡本身就是一個對犯人特別兇,很信奉懲罰管教的那種人,他本身在劇本裏,把這個角色做的很嚴肅。但其實嚴肅的外表下,包着的是一顆曾經受過很多傷害的心,所以後面才會和別的囚犯建立關系。

但如果這個角色就像是祁思齊這樣,有點邪,那會是什麽樣呢?

似乎……更好了。

因為原本那位中年獄警就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形象,和小胡的角色有一定的重疊。

如果變成祁思齊這樣,反而做出反差。

“我跟你講,真的受過苦的人,是不會一直那麽嚴肅的,”祁思齊撇嘴,“一直板着臉不就是在告訴觀衆‘啊我真的很有過去,快來挖掘我,我一定有轉變‘嗎?”

喬翼橋笑:“你想得還挺多。”

說的确實很對,這個角色越邪、越玩世不恭,反而在揭出過去經歷的時候越有勁兒。

于是,喬翼橋問了那個問題:“所以,你是受過苦的人嗎?遇到過的最大的痛苦都是什麽?”

祁思齊沉思片刻,然後撥弄了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劉海:“我現在最大的苦惱就是……太紅了。”

喬翼橋:“……”

“你給我正經一點!”

“正經一點?”祁思齊笑了一下,“那你是想聽什麽?想聽我十二歲的時候父母離婚,誰也不要我,我流離失所到處打黑工的日子?還是我15歲出道,卻要天天要陪那幫人喝酒的日子?還是後來做了手術,差點啞了再也不能唱歌?還是……現在,我要被行業封殺,沒戲可拍?”

這段話說完,房間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喬翼橋從對方的表情裏判斷半晌,幾乎确定了,他說的都是真的。

“我不想回憶,”祁思齊看向窗外,但随即又定定看向喬翼橋,“讓我把這些情緒都放在戲裏吧,相信我。”

喬翼橋看着對方的眼神,心頭忽然顫動了一下。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演員。

這種人即使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你一眼,也會讓人記憶深刻,解讀出萬千種情緒。

但喬翼橋還是不得不發問:“你說你要被封殺了,是怎麽回事?”

“你沒聽說嗎?”祁思齊搖搖頭,“看來你消息還挺不靈通的。你知道我現在是哪家公司的吧?華融娛樂。”

“華融娛樂?”

喬翼橋記得,這就是那家出品了《天邊的雲》的公司。當時專門開啓了長達兩周多的點映,就為了來分《混亂校園》的票倉。

“我和華融娛樂的合約下個月到期,王斯融想讓我續約,但我不想續了,正在找新公司,但其他公司也都是慫逼,聽說王斯融在行業裏放了狠話,只要我不續約就封殺我。”祁思齊趴在桌子上,“所以,喬導,我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呢。”

祁思齊說的王斯融就是華融娛樂的總裁。

之前他和沈肆聊過一點關于華融娛樂的事,它基本就是燕京的娛樂公司裏前三名的位置了,能量很大。

“你為什麽不想和王斯融續約啊?”喬翼橋有點好奇,“你今年爆的兩部戲不都是華融娛樂找的項目嗎?”

“那兩部純屬運氣好,那兩位導演以後也不會再和王斯融合作了,這人有病,”祁思齊嘆氣,“他想讓我往好萊塢發展,意思就是要去舔外國人的屁股,給我接的電影都是特別沒意思的角色,任何一個亞洲演員都能演的那種,我不願意,他就不給我接別的戲。”

喬翼橋明白了:“這樣啊。”

怪不得他會這麽主動的找自己的項目。

可能也只有他敢用祁思齊這位演員了。

“是呗,不過華融娛樂最近經濟情況也就那樣,”祁思齊忽然想起來,“對了,你認識吳宮嗎?我看你們都和王逸歌挺熟的。華融娛樂投了他那個新片子,使了好大勁在做IP和海外發行上,本來想請我演的,我覺得劇本太爛了,就沒去。”

“吳宮?”喬翼橋來了興趣,“給我講講他的新本子。”

“嗐,巨爛,”祁思齊擺擺手,“就是一個男主角搭配一個機器人破案的片子,還有些什麽哲學思考在裏面,華融娛樂看中了那個機器人,想圍繞它打造個大IP,找我去給它當綠葉的。”

喬翼橋覺得很奇怪:“片子還沒拍,就考慮打造IP的事兒了?”

“可不是嘛,這就是那什麽,電影工業化,”祁思齊面露不屑,“雖然行業裏都說電影工業化是大勢所趨,但我覺得人家真正的電影工業化不是這樣的,不知道喬導有沒有興趣,回頭也搞搞工業化啊?”

電影工業化……

這應該是每個商業導演的夢想吧。

不過現在的喬翼橋認為,這還是一個聽上去離他目前的水平很遠的詞。

“算了,不扯那麽多,”喬翼橋長嘆一口氣,“你先試試戲吧。”

說完,他就把那段劇本遞給了祁思齊。

祁思齊接過來,神色瞬間變得認真起來,細細讀了半晌。

然後,喬翼橋看到他狠狠用兩根手指掐了一下另外一個手掌的掌心。

喬翼橋知道,很多演員會有個固定的小動作,提示自己要入戲。

但他沒想到祁思齊的入戲小動作看起來這麽痛。

之後,祁思齊對着喬翼橋說道:“好了,你不要再說了,好好休息吧。”

這是戲裏面的臺詞,獄警小胡聽完自己之前最讨厭的囚犯講完成長經歷,讓他想到了自己的成長,然後走到窗邊,看着朝陽,回想着。

祁思齊說完臺詞之後,迅速走到了窗邊。

窗外是車水馬龍的燕京都市,但祁思齊似乎都沒有看到這些,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遠方。

然後,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煙,用力點着火,手還有點顫抖。

他深吸一口,吐出煙圈,又看了半晌,最後微微笑了一下。

這些設計都是喬翼橋的劇本中沒有的。

他的劇本只有一句話。

“小胡走到了窗邊,想到了自己的往事,百感交集。”

演完,祁思齊迅速把煙熄滅,看向喬翼橋:“還行嗎?”

喬翼橋還在想着,沒想到祁思齊出戲這麽快,于是問他:“你知道監獄裏不讓獄警抽煙吧?”

“我知道,”祁思齊把打火機收起來,“但胡思睿不是一個守規矩的幹警,這個節骨眼上,他得來一根。”

喬翼橋笑笑。

倒是合理。

他又問:“為什麽最後笑了一下?”

祁思齊思忖片刻,然後言簡意赅:“因為他知道,他不孤獨了。有人和他底子裏是一樣的人。”

喬翼橋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極有天賦。

這些天賦到底是來自于祁思齊過往的經歷,還是他天生如此?喬翼橋不得而知。

總之,喬翼橋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片酬多少?”

祁思齊很爽快:“我都投資了你的電影,就不要片酬了,管吃管住就行。”

喬翼橋伸出一只手:“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祁思齊拽過喬翼橋的手,狠狠抱了他一下:“屁話。咱倆肯定能愉快。”

……

定下了祁思齊這個票房扛把子做獄警主演之後,另外兩個獄警角色的選擇就沒那麽大壓力。

“老”的那一位秦铎實在是檔期調不開,所以就把自己的弟弟秦鎮推薦了過來,秦鎮雖然沒有秦铎那麽高的人氣,但外形條件很合适,态度也很好,再加上片酬便宜,只要六十萬。

而另一位中年獄警喬翼橋也托各種朋友推薦了幾十個人,最終定下了一個叫趙剛的演員,他之前出演過不少警匪劇的綠葉角色,屬于那種大家看到他都知道他是誰,但或許只能叫得出角色名而不知道他叫什麽的存在,片酬更低一點,只要四十萬。

所以總共花了一百萬就定完了主要演員,剩下的一些角色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萬,喬翼橋覺得這錢花的很值。

三位演員在定下來之後就連帶着姜衛國的十一人團體,再加上洗翠幫出的四十幾個群演去阿壩監獄體驗生活了。

阿默、李巍、蘇朗、皮皮、傑尼和妙蛙也都被分配了一些有臺詞的囚犯角色。

不過因為人數衆多,喬翼橋也不好意思太麻煩司法部和胡警官他們,所以在離得最近的鎮子裏租了個房,讓群演們輪流住進去。

這部分暫時由薩布裏去負責了,雖然她進不了監獄,但聽演員們講講也是好的。

而小何那邊也把攝影指導找來了。

這人叫MichaelLee,是個華裔,之前一直拍紀錄片的,今年三十六歲,但保養的很好,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多歲的大學生。

這人的生活特別“愛交際”,女朋友不斷,不過據他所說對每個女朋友都是真心實意的,就是真心流逝的速度有點快。為了上一個女朋友花了不少錢,現在一窮二白,不然也不會接下喬翼橋這部戲。

而小何覺得他合适,還有個重要原因,這人曾經在燈塔國坐過牢,不過犯的不是什麽大事,而是去偷偷拍攝了燈塔國的某保密軍事設備,又傳回了華國。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人雖然是個華裔,也是一顆紅心向紅旗,挺逗的。

麥克李要價40萬一個月,在攝影指導這行裏不算貴,而且之前有拍紀錄片的經驗,對于鏡頭的現實感很有造詣。

而且他還帶着那種燈塔國人的合約精神,我來做攝影指導,那就只對畫面負責,至于分鏡頭什麽,他一概不管。

喬翼橋和他聊過兩次,感覺很投緣,而且預感到他應該和祁思齊也很投緣,都挺有痞氣的。

然後喬翼橋就給他安排了兩個攝像師,大小李,都是洗翠幫的人,已經學了小半年的攝像了。

正好一幫子攝像團隊都姓李,也算是天注定吧。

麥克李和大小李進組之後,就合作着拍了點視頻,麥克李當然就找到了喬翼橋,說這兩位是怎麽發掘出來的,這麽有天賦?畫面拍出來都好看極了。

喬翼橋禮貌微笑,沒敢告訴麥克李這兩位之前在葡省賭場合作開賭局,兩個人一個帶着攝像頭拍攝另一個人在背後算牌,要不是被喬翼橋發現帶走了,兩個人現在應該已經被賭場的人打瘸了。

喬翼橋後來又找大小李談過話,讓他們盡量多跟麥克李學學,實在不行,拿個倉庫裏放着的隐蔽攝像頭把麥克怎麽弄得都拍下來,回頭反複研究也行,反正兩個人也擅長幹這事兒。

這也是他的私心,畢竟40萬一個月也還是挺貴的。

他總希望,有朝一日拍戲的時候,大大小小的崗位,能全用洗翠幫的人。

至于設備,麥克李也拉來了清單,主要就是兩臺阿萊和一個斯坦尼康,雖然貴了點,但喬翼橋打定主意不想再被诟病畫面不清晰了,所以咬咬牙同意了。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跟焦員和攝影助理,用的也都是洗翠幫的人。

攝影組就此建置完畢。

可美術組就有點困難了。

華國好的美術指導太少,價格又貴,但即使要價很高,也會被各大劇組争搶。

沒辦法,通常在一部電影作品的拍攝階段,話語權最大的就是導演,第二的就是美術指導了。

大到場景設計、概念設計,小到演員的服裝、造型,每一場裏的每一個道具,都是美術指導的負責範疇。

(攝影指導通常是為導演服務的,除非是特別有名的攝影指導,可以控制導演)

喬翼橋也是在找美術指導的這條路上苦苦掙紮了一個月,急得嘴上都長了一個大泡,這才從郝制片那被介紹了一個,名叫易思千。

易思千是電影學院美術系科班出身,畢業之後拍了幾年廣告,後來就專職做美術指導了。

他今年四十五歲,做過的片子多達十幾部,擅長現實主義題材,還被提名過金鶴獎,在喬翼橋看來,他的經歷是在合适不過了。

易思千本來接了另一個大導演的戲,但對方的項目推遲了三個月,所以就突如其來的空閑了,所以被喬翼橋搶了過來。

喝了兩三場大酒才搞定,多虧喬翼橋酒量能打,小何和陽陽也都十分擅長和人打交道,要不然真不一定能嗑的下來。

而離譜的是,易思千的要價竟然只有30萬一個月——喬翼橋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用了“只有”這個詞,明明也是一個大數字。

但在有經驗的美術指導這一行裏,已經算是很便宜的了。

總之,美術指導找到以後,服化道三個部門的負責人也非常快的到位了,置景則還是交給了郝制片之前搭設《混亂校園》時找的團隊,他們手底下也被喬翼橋安排了洗翠幫的人。

美術組一共加起來有四五十號人,大多數都是建築工,算得上是整個《高牆倒塌時》的第一大組了。

至于其他的組,比如燈光組、錄音組,則是找的恒城影視城裏有經驗的團隊,制片組則是又小何帶領着洗翠幫的人勝任。

整個《高牆倒塌時》劇組就此建立完畢,加起來一百來號人,在這個行業裏已經算是一個非常小的劇組了。

當喬翼橋看到那數十個微信群,以及釘釘APP裏碼的整整齊齊的部門和組別,心中感到說不出的暢快。

這真的是他第一次做正經導演,擁有正經劇組。

一切真的都要開始了。

而建組的這一個多月裏,喬翼橋也沒閑着,已經把整個《高牆倒塌時》的分鏡頭腳本都做好了。

細致到就連沈肆看完都贊不絕口,幾乎想到了每一個鏡頭的調度。

這也不是喬翼橋一個人的功勞,薩布裏這段時間也是兩頭跑,和喬翼橋一起開會,而麥克李也幫了不少忙。

喬翼橋每畫完一場的分鏡頭就交給麥克李,麥克李幾乎能在當天就畫出機位圖,再交給美術組和燈光組。

一切井然有序。

但就在喬翼橋盤算着,兩周後就可以開機的時候,忽聞噩耗。

四姑娘監獄出了點事——水管全爆了,只能大檢修,囚犯們沒法住,司法部出于安全和運輸方面的考慮,只能把四姑娘監獄的囚犯們轉移去阿壩監獄。

喬翼橋他們本來已經和司法部和阿壩監獄商量好,整個影片在阿壩監獄騰出來的一個監區拍攝的。

這下阿壩監獄住滿了囚犯,自然是沒法拍了。

司法部的意思是等過三個月,四姑娘監獄檢修完成,囚犯轉移回去,再讓喬翼橋他們去阿壩監獄拍。

但劇組建立一天就是一天的支出,完全等不了三個月。

這把喬翼橋急壞了。

司法部靳主任雖然能幫忙,但平常也很忙,不可能事事躬親,喬翼橋這邊又聯系了全國很多監獄,但都因為種種原因不太合适。

正當喬翼橋打算再去融資,再等三個月的時候,小何卻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就在亦正校園外的一公裏處,有一個廢棄的監獄樓,不日拆遷。

司法部這才想起來,這就是原本的恒市少管所,但因為少管所合并,這裏便廢棄了,就打算在這個月爆破,然後将地皮另做他用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切竟然回到了恒市。

喬翼橋聽到這消息激動地一宿沒睡着覺,第二天就帶着小何和易思千去了恒市少管所舊址。

這裏原本有九個監區,能容納兩千人,而每個監區有自己的運動場和大廳,基本上彼此獨立。

最妙的是,這裏本來是80年代蓋起來的建築,但因為後來改建過,也有新的監區。

所以,這兒和阿壩監獄一樣,都既有新的,又有舊的,可以完成時代變遷的表達。

而這裏的保存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好,易思千覺得收拾收拾就能讓大家住進來了。

喬翼橋當即拍板,就在這兒拍了!

之後就是易思千的設計組和置景組加班加點,花了三個星期,把這裏的兩個監區調整成了适合拍攝的樣子。

而且這真的比在阿壩監獄更好。

在阿壩監獄,因為整體的格局不能動,其實很多攝像設備都被掣肘,但在這裏,甚至可以直接把主角們監倉的牆打了,就算上大炮(搖臂)也沒問題。

喬翼橋重新設計了部分分鏡,一切又都好起來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裏不太像阿壩,因為周圍是光禿禿的大平地,不像是會發生泥石流的地方。

易思千的意思是回頭用CG(電腦特效)做背景的樹林,但喬翼橋預先拍了幾個鏡頭,發現CG效果差強人意,光影實在模拟的不太真實,而且又是一大筆開銷。

他這部戲的後期預算只有600萬,還要集中在做地震、泥石流、暴雨等等的各類自然災害的特效上呢。

喬翼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得弄點真樹過來。

易思千研究了一下,想在周圍種一圈大樹,至少得幾千棵,其實算下來價錢和CG也差不多一樣了。

喬翼橋咬咬牙:“還是弄真樹吧,和阿壩那邊一模一樣的樹,之後拍完,把這些樹挪到亦正校園去。”

易思千:“好吧。”

兩周後,易思千拉來了幾千棵樹,把從監獄裏內景能看到的地方全都種滿了。

喬翼橋去看了看那些樹,一棵棵都有點不太精神,心裏不太滿意。

“怎麽樹都是這樣的?”喬翼橋疑惑,“供應商沒有好樹了嗎?”

易思千撓撓頭:“可能因為這品種比較稀有,咱們又要的急,我挑挑好樹,往前種種吧。”

喬翼橋答應了。

但他心裏總是不太舒服。

這批樹的價格并不低,按理說不應該是這個成色。

他讓小何去打聽了一下,但供應商那邊也沒說什麽,只說已經盡力去找了,喬翼橋也只好作罷。

因為他現在有更着急的事。

種樹和重新置景讓他的資金出現了幾百萬的漏洞,他得想辦法填上,不然後期沒法做了。

但怎麽填呢?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個新的投資方。

可之前已經把燕京那邊有意向的投資方都見完了。

這時候再去找,能不能成單說,還得浪費不少時間。

正是時間最緊張的時候。

他把小何和褚鋒叫來,又仔仔細細過了一遍預算。

畢竟現在是改在了恒市拍攝,很多車馬費和轉場費用都可以省下來。

除此之外,現在的最優解就是讓所有劇組人員都住在監獄裏的其他監倉,然後夥食全由月月這邊來做。

但即使是這樣,也至少還有一百萬左右的錢沒着落。

平時看着一百萬不多。

但關鍵時候想變出來一百萬,還挺難的。

小何說他去想辦法,但看着小何的表情,也是難上加難。

喬翼橋沒轍,只能回屋裏,又改劇本又改分鏡,企圖用工作麻痹自己。

搞到淩晨四點多,喬翼橋還是沒有睡意,幹脆去樓下抽根煙,跑跑步。

但沒想到走到一層,忽然發現飯廳裏燈還亮着。

是狄樂在看書。

喬翼橋走近,摸摸他的頭發:“看什麽呢?怎麽這麽半天還不睡?”

“老大,我想考證,”狄樂說,“我報了明天的考試,正在臨陣磨槍中。”

喬翼橋疑惑:“什麽考試啊?”

“這個,”狄樂遞過一張準考證,“我想幫老大的忙。”

喬翼橋一看,只見那張單子上寫着《爆破工程技術人員安全作業證》。

“……”喬翼橋問,“考這個幹嘛?”

狄樂回答:“考了這個就可以在劇組當爆破師和煙火師了,我想以後沒準能幫到老大的忙,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喬翼橋笑:“有你這份心就夠了,哪還需要……”

叮!

話都停在嘴邊,喬翼橋瞬間想到了些什麽。

然後,他飛速跑上樓,把迷迷瞪瞪的小何和薩布裏晃醒,然後又帶着他們跑下樓。

緊接着,他把易思千和麥克李都叫了過來。

一群人整整齊齊湊了一桌子,都還沒睡醒,問喬翼橋:“怎麽了,喬導。”

喬翼橋定了定神,然後輕輕說道:

“我要實拍地震。”

衆人:“???”

一群人瞬間清醒。

“啥?”易思千懵了,“實拍地震?咋實拍啊?”

他們原本的計劃,地震的戲是在實景棚裏拍的,然後大樓倒塌的畫面用CG來做。

現在喬翼橋想要實拍?

實拍地震!?

“對,就是實拍地震,”喬翼橋兩眼放光,“咱們之前是沒條件,但現在,不是有整棟樓都可以被炸嗎?”

“唔……”

一群人陷入沉默,思考着這個說法的可能性。

“可誰來炸呢?”小何問道。

“他!”喬翼橋推出狄樂,“當然也不能都指望他,我們再去找找爆破公司和影視煙火公司,談下來具體怎麽炸,在保證所有演員安全的情況下,全部實拍。”

小何立馬點頭:“我現在就去聯系那些公司,問問報價。”

喬翼橋也道:“我去聯系司法部,跟他們報備一下,就說我們自己炸。”

半小時後,不知道小何逼醒了多少公司的人,總之拿來了報價。

“比我們要做特效和租棚的話正好便宜一百萬……”小何經過一通計算,“這就成了!”

“而且,剩下的在廢墟旁邊紮帳篷和暴雨的戲也都可以實拍了,”喬翼橋又道,“比做特效效果要好得多。”

“沒錯,”小何又計算了一通,“應該能省不少錢,而且我們種的樹也更有用了,隔絕塵土和噪音,應該能達标。”

這樣一來,他們整部戲對于特效的需求就已經降到最低了。

哪個導演能拒絕實拍啊?沒有人。

可是……

“可這樣對導演的要求很高,”麥克李面露擔憂,“爆炸只能是一次,爆完就沒有了,導演,你要想清楚每一個鏡頭,咱可沒有補拍機會啊。”

喬翼橋說完創意,開心勁也過了。

麥克李的話讓他突然感受到了壓力。

但他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絲興奮。

這才是挑戰啊。

喬翼橋不是一個能在舒适圈裏的待着的人。

如果按照之前《針行者》那樣一場一場來,确實會進行的很順利。

但總要有一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挑戰,才能挑動他的神經。

之後的一周多時間裏,所有工作人員陸續進組,分別住進了亦正校園和恒城少管所裏。

而喬翼橋就在這段時間瘋狂開會,每天都抓着爆破公司的人和狄樂,細細研究爆破方案。

每天晚上,他就在腦海中一遍遍複盤,他甚至讓洗翠幫裏一個模型大佬幫他複刻了整個少管所的模型,有時候,喬翼橋就對着這個模型,一言不發,能待一下午。

小何那邊确定了開機時間,就在一周以後。

而喬翼橋也把所有演員都叫了回來,全部都直接住進了少管所裏,為監獄的景增加生活質感。

而每天,喬翼橋還會和他們所有人一起圍讀劇本,閑下來就對着模型發呆。

日子就在這種生活之中過得很快。

到了開機的日子。

開機儀式的老傳統,是要設貢祭天。

小何已經提前安排好了水果、酒、豬頭、全雞等等貢品,放到了祭臺上,旁邊還有點着的黃紙和香等等……

一大幫,一百五六十號人就推推搡搡的站在後面。

從燕京一家很有經驗的宣傳公司請來的側拍師也就位,準備記錄下這一切。

小何見狀,大喊一聲:“開機儀式現在開始——那個,喬導說兩句?”

喬翼橋因為過去的身份和工作原因,不太信這些,于是輕輕推了推薩布裏。

薩布裏落落大方往前一步,用帶着濃濃口音的中文說道:“希望上天的一切神明都保佑我們《高牆倒塌時》電影拍攝順利,所有人的努力都不白費。”

小何高喊:“大家鞠躬三次——總之——開機大吉!”

一群人恭恭敬敬鞠了三次躬。

即使喬翼橋不信這些,但還是在心裏默默祈禱,一切順利。

畢竟是他的第一部正經作品。

……

開機第一天,第一場戲。

按照影視界的慣例,第一場戲通常會安排一些簡單的戲,求的就是開個好頭,往後的拍攝可以一切順利。

而喬翼橋要拍的,是姜衛國飾演的囚犯大國和小米飾演的囚犯小米的一場沖突戲。

這時候的年代是90年代,那還是一個盲目追求勞動産量的年代,因為小米沒有完成一天的工作任務,所以他的小隊長大國決定教訓一下小米,殺雞儆猴。

而教訓的方式,也用的是這監獄裏最常見的手段——用囚鞋的膠底抽大腿,抽夠二十下。

這場戲主要就是兩個人的對手戲,然後其他囚犯看着,給反應就行了,比較簡單。

等演員們在監倉裏站好位置,燈光組和攝影組示意一切OK,喬翼橋也定了定神。

第一場戲。

請一切順利,争取一條過。

甚至,為了能一條過,他第一個鏡頭要拍的是沒有太多對白的戲,上來就是大國已經扒下來了小米的褲子,直接照着他的大腿抽。

場記大喊:“第七場,第一鏡,第一次,ACTION!”

全場寂靜。

只見大國把小米按倒,讓對方趴在地上,然後直接把他褲子一扒。

“叫你不好好幹活!”

說着,大國就脫下鞋。

“大哥,我再也不敢偷懶了,大哥,”小米入戲極快,聲淚俱下,“別抽我了,我這腿後邊就沒有一處好地方,現在都坐不下去了……”

但大國二話沒說。

“啪——”

脆生生的一下落了下去。

然而。

全場:“?”

所有人都看到那個鞋的膠底瞬間裂成了兩半,飛到了半空中。

不過大國反應很快,立馬拿起了另一個鞋。

“操,這鞋都他媽抽你抽斷了。”

可是,随着一聲清脆的“啪——”這只鞋也成了兩半。

“卡——”

喬翼橋無奈,只能喊停。

抽斷一只鞋是好設計,但要是抽斷兩只,就成喜劇了。

他回頭問:“怎麽回事?”

服裝組的一個姑娘趕緊跑上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換一雙鞋,再試一次。”

“好吧。”

很快,全場就位,場記又喊:“第七場,第一鏡,第二次,ACTION!”

前面一切順利。

直到抽大腿的橋段再度上演。

全場都屏息凝視。

然而這只鞋又斷了。

姜衛國當場沒繃住:“操,這啥情況啊?是我力氣太大了嗎?”

喬翼橋皺着眉從導演椅上起來,然後拿過了那只鞋,一看,氣簡直不大一處來。

這膠體特別薄還特別脆,一看就不是好膠,和監獄裏的一點都不一樣。

“服裝,過來一下,”喬翼橋喊道,“這鞋都是怎麽回事?”

服裝部門負責人是外請的,趕緊跑過來,面露難色:“我們只能做到這樣了……”

“這完全不行。”喬翼橋皺眉,“怎麽回事?”

然後,他看向姜衛國他們身上穿的衣服,一撚:“怎麽這衣服也這麽薄啊?你們只能做到這個程度嗎?”

負責人不好意思道:“我們改,我們改……”

喬翼橋看了小何一眼,後者立即明白了,把服裝組負責人叫過去了,開始對賬。

喬翼橋這邊沒辦法,只能先拍前面的一段文戲。

幸虧,姜衛國和小米經過幾天的劇本圍讀,文戲已經到達了相當不錯的水平,一條過了。

之後,又拍了幾條文戲,都還算順利。

開機第一天匆匆而過。

當晚,喬翼橋就把小何叫了過來。

“賬是對的,但錢不對,”小何說道,“這服裝組至少有十萬塊錢不知道去哪了,道具組也是,妝發組也是。”

喬翼橋陷入沉思。

怎麽會有人敢從他們手裏偷錢啊。

真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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