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在如此暴雨之中,姜衛國還是很快就把車修好了。

這場維修不僅貢獻了姜衛國這個角色完成最後弧光的鏡頭,也貢獻了暴雨中的名場面,喬翼橋對此很是滿意。

車遇到泥石流的戲也在兩個晚上之內完成了,最後是靠着所有囚犯的努力,将車推出了受災的區域。

如果要算起來的話,這是整個監區的囚犯第一次通力合作去解決一個挑戰。

而這種合作也拉開了整場“千裏大轉移”的序幕。

這就是整個影片的第三幕。

按照之前沈肆老師的建議,第三幕遇到的阻礙都不是完全随機的,而是各個角色內心最深層次的恐懼與弊病的映射。

比如對于蔣思盟來說,他最畏懼的是孤獨,就有了大巴車晚上停在荒野之中尋路時,他作為值夜人的恐懼。

對于小米來說,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懶惰,這才有了因為他身子最單薄,必須自己去車底檢查情況的橋段。

對于小胡來說,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封閉自我,這就有了汽車過隧道時,他必須安慰一位幽閉恐懼症的囚犯的戲。

每個困境都不是随機出現的,每一個角色都在某種困境中完成了自己最後的成長。

如若不然,整個片子的第三幕就會像是三流的公路片,随機遇到一些困境,然後再用随機的方式解決,會變得很散。

喬翼橋很感謝沈肆老師的這個建議,可以說是讓整個影片的質感再提升了一個層次。

有的時候,有經驗的老師的一句話就可以瞬間改變整部電影,這種事情如果要讓沒有經驗的創作者來操刀,即使看再多書,學再多東西,也很難想得出來。

就算是再出彩的才華和天賦,在影視創作這行裏,有時也難以消磨經驗所帶來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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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種經驗都是被千百萬個觀衆觀看過,從實踐中走出來的。

當然,以上這些設計還得靠解讀。

喬翼橋的首要任務還是把這些困難都拍的好看。

讓即使是沒有領會到這層意思的觀衆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這就是傳說中的,一個電影的“層次”。

可能對于一些比較下沉的群體來說,刺激的視覺效果就已經足夠吸引他們了。

但對于高端一些的觀影群體,這種解讀才變得有意思。

經過地震的那場戲之後,不僅是整個團隊都磨合的更加出色,喬翼橋還發現,他執導的水平也精進了不少。

以往遇到這種大場面,他都會有點“抓瞎”,不知道重點是什麽。

但現在,他已經非常有的放矢。

知道每場戲最重要的是體現什麽,如果要體現的是個人的成長,那麽他就會聚焦到各人身上,如果要體現的是群體的忙亂,那麽怎麽表達這種忙亂,他也會有層次的去用鏡頭遞進。

比如說,泥石流這場戲。

如果是三流導演的拍攝,很可能就是汽車在正常的行駛過程中,忽然遇到泥石流,全車人驚慌失措,吱哇亂叫。

但喬翼橋學會了以小見大的技巧。

他先是讓汽車正常行駛,所有囚犯昏昏欲睡。

然後忽然聽到“嗒嗒嗒”的聲音,這時候不少囚犯已經醒了,在找這聲音的來源。

漸漸地,他們才發現是有小石子敲打在玻璃上。

不少囚犯覺得這很好玩,然後湊到玻璃前看着。

與此同時,前面,大巴車司機的水杯也震動起來。

然後,從這些囚犯的瞳孔中看到一輛棵墜落的樹、幾個樹枝……

正當他們感到疑惑的時候,忽然,轟的一聲炸響,泥石流奔湧而下。

司機堪堪停車,輪胎在地面脫出長長的痕跡。

前輪前面一米的距離,如同洪水般的泥石流傾斜而下。

車上所有人大氣兒都不敢出。

正當他們剛剛送了一口氣的時候,又是一道泥流直接擊打在他們的窗戶上。

在劇本上,這段戲可能就是簡單的一句話“車”

這樣的設計就比簡單的泥石流重裝車輛要細膩的多。

也給了觀衆反應的時間,不至于覺得這場災禍來的特別突兀。

自然而然地,如果每一個遇到的困難都這樣設計,拍攝的難度也提升了不少。

但喬翼橋偏偏就是喜歡折磨自己的人,如果有哪裏沒有設計好,他反而會覺得渾身難受。

總之,這些戲又輾轉全國各地,拍了一個多月才算結束。

整部影片的拍攝,也已經要到結尾了。

整個劇組,全部人都要一起去到阿壩。

在那裏完成最後一個鏡頭。

……

可惜,阿壩正是雨季。

喬翼橋他們趕到的時候,阿壩已經連續下了半周的雨了。

天氣預報說,這場雨還會持續一周。

喬翼橋也只能苦笑。

他們這最後一場戲,也就是影片的結尾,需要的是一個朝陽初升的日子。

必須要是晴天才行。

有時候拍電影就是這樣,要看天吃飯。

所以喬翼橋他們也沒有辦法,只能等待這場雨過去。

但他也沒想到,自己的片子還沒殺青,薩布裏的小作品卻早已殺青了。

這是他早上起來看到窗戶外面有兩只小鳥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的。

他掐指一算日子,原來雛鳥計劃早已經在半個月之前就截止了。

自己都沒留意!

他趕緊叫過來薩布裏,問她:“你的作品做完了嗎?”

“做完了呀,”薩布裏說道,“都傳上去了,已經到了評獎階段了!我之前看QYQ你太累,就沒有打擾你。”

喬翼橋這才點開了雛鳥計劃的影片列表。

薩布裏笑:“QYQ,你猜猜哪一個是我的作品?”

喬翼橋順着網頁向下翻找,終于在一半以下的位置看到了一部作品。

作品的名稱叫《鬼》。

喬翼橋點開了這部作品,看了起來。

故事其實也很簡單,講的是一個女孩被奸殺後成為了一個鬼魂,然後以她的視角去看她死後家人和社會上一些人的反應。

薩布裏驚訝:“你怎麽一下就認出來了?”

喬翼橋笑而不語。

其實薩布裏也沒意識到,她的個人風格也極為明顯。

影片的題材也全都和女性相關。

僅僅是開篇兩個鏡頭,就能看得出來是出自薩布裏的手筆了。

鏡頭對着牆壁,是漆黑的暴雨夜,只能聽到一些掙紮與尖叫的聲音。

鏡頭緩緩搖至窗臺,之間暴雨之中,一朵粉色的花被雨水打濕……花瓣片片掉落,最終只剩下單薄的花蕊。

此時,一只血手握住了這花蕊,然後鏡頭視角不斷上升、上升……

喬翼橋總是驚訝于薩布裏的天賦。

這樣的開頭比直接拍攝那些暴力鏡頭,看着還滲人。

喬翼橋忽然想到了之前一起和薩布裏看的一部片子,名叫《旺角黑夜》。

片子裏主角來福為了救女友,孤身前往壞人們的駐紮地,遭受毒打。

但導演非常克制,沒有給來福被毒打的鏡頭,而是在來福進入那個屋子之後,給了門把手一個特寫。

觀衆們只能見到門把手被一次次激烈地沖撞,直至幾乎掉落,最後才看到有血從門縫裏滲出來。

這個鏡頭當時讓薩布裏和喬翼橋都感到不寒而栗。

人最大的恐懼就來自于自己的想象。

只是看着那個門把手,就能想象到來福一次次被撞向門裏側門把手上的樣子……

那麽堅硬的門把手都要被撞掉了,任誰都能想象的出來來福的慘狀。

這才是導演更高級的技巧。

不只要講明白故事,還要用更讓人記憶深刻的方式講故事。

喬翼橋就帶着這樣的心看完了薩布裏的整個影片。

然後,他确信了,薩布裏不止很用心,還很有才華。

很多事情都是隐藏在鏡頭之下的。

鏡頭中的一切都顯得如此平和,她的父親在認真的吃飯、她的哥哥還在修車、她的妹妹在午夜失眠……

而這些鏡頭之下,失去姐姐的痛苦,和被社會上的人指指點點的壓力,一一展現了。

平心而論,這是一部非常好的作品。

如果硬要對比的話,喬翼橋覺得這個比《紅氣球之夜》還要好——從技巧方面。

畢竟拍攝《紅氣球之夜》的時候,他還是一個非常……稚嫩的導演。

不過,也過去一年了啊。

而且,令喬翼橋感到更寬心的是,目前這部作品的得票數量還算不錯,在全部作品中游的位置。

一方面是因為影片質量不錯,另一方面,女孩父親的角色是秦鎮客串的,女孩的其中一個哥哥是祁思齊,都為影片拉了不少人氣。

不過……

即使是這樣,整部影片到底能不能進前五十名也是未知數。

今年參加雛鳥計劃的創作者比喬翼橋那一年還多。

喬翼橋雖然覺得用《鬼》這部作品去申請學校應該已經穩了,但畢竟參加雛鳥計劃還有個大目标,就是進入前50,拿到那筆不菲的獎金。

而且,好作品也應該被大家所看到。

所以,喬翼橋做了一點小小的努力。

他們之前那首推廣曲制作好了,還一直沒發呢。

喬翼橋又聽了一遍《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深刻感覺道托尼對這首歌的用心。

雖然原曲就是祁思齊作的,而且已經相當不錯了,但被托尼再重新制作,加上了小賈的混響,整首歌的複雜程度又上了一層臺階,相當抓耳動聽。

十幾個囚犯演員的聲音也顯得特別有力道,配合他們各自的唱詞相得益彰。

即使喬翼橋沒有那麽懂音樂,但也重複聽了幾遍,感覺還挺好聽,甚至有些上頭。

最關鍵的是,歌詞和整部電影的氣質特別搭配,非常用心。

喬翼橋當即就從劇照師和側拍師那裏要來了幾百張花絮照片和視頻,剪了一晚上,終于剪出了一個讓他比較滿意的MV。

于是,他把這首歌發到了自己的賬號上,又讓小何用《高牆倒塌時》的官方賬號轉發了一次。

僅僅一個白天,這首歌的播放就突破了十萬。

而且還在繼續飙升。

“天吶,這可能是我今年聽過最好聽的一首電影推廣曲了!”

“聽完真的對整部電影更好奇了,真的是囚犯做主角嗎?”

“不愧是祁思齊的作曲,但作詞是誰啊,我看作詞人有十好幾個,是每人寫一句嗎?”

“看到這麽多劇照有點吓人,這監獄怎麽倒塌了?”

“這是一部關于越獄的故事嗎?”

“啊啊啊我從劇照裏看到祁思齊了,和他交流的那個小姐姐看上去不是華國人诶,是誰呀?”

網友反響十分熱烈。

于是,喬翼橋适時在評論區回答了一位熱心網友的提問。

“小姐姐是我們的巴鐵執行導演,她最近有一部作品正在雛鳥計劃參賽,如果你是大衆評委的話,請替她投上一票吧~[鏈接]”

而祁思齊也用自己的賬號轉發了這條消息。

順便,他還自發的去自己的粉絲群裏喊了一聲。

邁出這一步之前,喬翼橋也想過這樣公不公平。

但在微博上随便一搜,發現參賽選手不僅有自己建立超話的,還有不少自己砸錢賺吆喝的,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那他也只是發了首歌,打了打廣告,祁思齊又去粉絲群喊一句,也不算過分吧。

誰知道他的粉絲群裏有沒有評委呢?

如果可以的話,當初他參加雛鳥計劃的那一次,也希望能有人為他做這些事。

雖說是選草根電影人,但說到底,選的還是有不小場外因素影響的“草根”。

這本就是一場不公平的比賽。

但幸好,這次的結果是好的。

就在雛鳥計劃初賽階段距離截止日期僅剩一天的時候,《鬼》這部作品完成了票數的飛漲。

最終成功進入了前50,拿下了複賽的寶貴資格。

這次的雛鳥計劃日程安排的比較緊湊。

決賽就将在三天後舉行。

薩布裏十分興奮,這是她在鹿特丹電影節之後第二次入圍某種獎項。

喬翼橋不知道該不該對她說出“即使入圍,大概率也不會獲勝”這件事,雖然想讓她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但又不想讓她這麽快就失去這份樂趣。

思來想去,在查詢了後半周的天氣預報,确定都會下雨之後,喬翼橋決定,這次陪薩布裏一起去。

畢竟他也是大衆評委之一,出席也是名正言順。

……

兩天後的阿壩依舊是陰雨綿綿,完全看不出太陽要升起的意思。

似乎在預示着這一場雛鳥計劃之旅必然是悲劇收場的命運。

喬翼橋收拾好行李,帶着薩布裏前往機場。

全程薩布裏都像是一個快樂的小鳥一樣,叽叽喳喳個不停。

喬翼橋很多次想找個機會和薩布裏聊聊,但都沒有什麽契機。

他只能不斷暗示薩布裏調整預期,別對這個計劃期待太高。

也不知道薩布裏聽懂沒有,總之她看上去還是十足的快樂。

這次雛鳥計劃在燕京某高級酒店舉行。

喬翼橋和薩布裏辦好了入住,就準備出席開幕儀式。

喬翼橋想起來上次大家“争奇鬥豔”的情形,建議薩布裏穿着自己國家的民族服飾。

但薩布裏拒絕了。

她執意選擇了一身職業裝,看上去就像是經常出入寫字樓的OL。

“我是靠作品本身入圍的,”薩布裏倔強說道,“不是因為我的身世背景或者什麽所謂的政治正确,不願意标榜那些。”

薩布裏現在的中文已經很好了,能進行日常對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篤定,異常認真。

喬翼橋理解了薩布裏的想法,對此也表示贊同。

到底還是他自己狹隘了。

整個開幕儀式和之前喬翼橋參加的那次大差不差。

唯一不同的就是終極評委換了兩位。

王逸歌沒有再出席,而是換成了一位擅長長鏡頭的,很偏向文藝作品的大導演,叫武然。

而周融的位置則是換成了一位女導演。

這位女導演名叫齊紅,今年四十來歲。

但如果要算的話,她應該算是華國第一的商業片女導演了。

出于種種原因,其實導演這一行裏,男女比例極度不平衡,喬翼橋也沒認真統計過,但心裏猜想這數字應該也遠遠大于十比一。

而齊紅能從中殺出一條血路,實屬不易。

她不是科班畢業,而是新聞專業畢業的,畢業之後做了好幾年的記者,然後才轉到了影視行業。

起初她在香江的TVB做副導演,也就是香江人常說的“PD”,這職位幾乎等同于內地影視界的現場制片。

TVB是一個影視制作相當模式化的地方,可能是整個東亞地區所謂“影視工業化”的急先鋒,但與好萊塢工業化中對于各類職位工作時長的保護相比,TVB更像是“血汗工廠”,不論對于藝人還是導演,甚至是場工和PD,都壓榨的十分變态。

齊紅在訪談中說過,她那時候,

一個月的工作時間打卡經常超過450小時。

也就是平均每天都有十五個小時以上。

就在這樣的磨練中,齊紅做了五年。

而後才變成了導演。

她一開始做了幾部家長裏短的劇,收視不錯,然後找了個契機,就開始做電影導演。

齊紅喜歡高概念的題材,出道的電影作品就是一個都市奇幻類的電影。

所謂“高概念”就是指以營銷創意指導電影創作的電影類型。

這種片子,通常有一個比較新奇的設定,從一句話故事就能抓住你。

比如《E.T.》,比如《加勒比海盜》,比如漫威系列,等等……

當然,高概念電影并不一定代表了大成本,齊紅就專門做小成本的高概念影片,比如《瘋狂的石頭》、《天下無賊》這些,都屬于高概念電影。

簡而言之,高概念電影本質上還是“電影工業化”的一種延續,所拍的都是能賣座的大衆電影。

齊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抛去女性身份,她就是國內低成本高概念電影的領軍人物。

喬翼橋就非常喜歡她的電影。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契機之下見到她。

到了選擇導師的環節。

喬翼橋本來以為薩布裏也會選擇齊紅,但沒想到薩布裏最終選擇了最偏向文藝範兒的導演武然。

之後幾天的流程還是和之前一樣,大家選擇各自想去的課程學習。

喬翼橋一直對這種學習來者不拒,所以也挑了一些課程。

其中他最期待的就是武然和齊紅兩位老師的導演課程。

他先去的是武然老師的課。

武然今年已經年近七旬了,長須白眉,非常有“文化人”的風骨,像個已經得道的仙人。

而且他的課也非常正統。

正統到有點無聊。

全程都圍繞着一個導演應該怎麽去呈現出一個好鏡頭、好作品,說是影視院校導演基礎課202也不為過。

所以很多同學上到第二天、第三天就不太來了。

不過喬翼橋聽着還是覺得很好的。

基本上每節課都來,還認真做筆記了。

畢竟要讓武老師去外面上課,一節課都得好幾千了。

這得省多少錢啊。

在這些課裏,喬翼橋印象最深的一句話就是——“作為一名導演,你要把控好整部戲,你要用心的去設計每一個鏡頭,不能為了讨好觀衆而下放自己的審美标準”。

武老師甚至拿了最近很火的漫改電影舉例,對那一套大批特批,甚至覺得哪種行為是侮辱電影的。

不能為了特效而特效,也不能為了打鬥而打鬥。

他極不贊成所謂的電影公式,并不認為每個電影都會劃分出那麽明顯的一幕二幕三幕,認為創作就是随心。

因為信息量太大,所以喬翼橋也沒能很好的消化。

他只是聽了,然後記了下來而已。

就像是在上學期間,老師也總會傳輸一些知識以外的內容,比如做人、比如人生。

但老師們也經常說“這些事兒你們現在還聽不懂,等你們長大了,真的遇到了,自然就懂了”。

武然上的課大概就都是這種風格。

主要是他層次、格調太高,想落地也落不下來,喬翼橋也只能猛烈吸收了。

哪怕這節課上到最後一天,只剩下了喬翼橋一個,他也還在吸收。

就當自己是一塊海綿了。

而如果說武然的課是正統的話,齊紅課可以說完全是劍走偏鋒。

她要求每一個來上課的學生都自帶電腦,對配置還有要求。

幸虧喬翼橋習慣帶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就像是一個士兵總離不開自己的武器一樣。

而第一節課,齊紅就在黑板上寫下了幾個大字——“我們為什麽要電影工業化”。

喬翼橋也很好奇。

大家都在談電影工業化,原因到底是什麽呢?

然後齊紅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寫下了另外幾個大字。

“省錢!”“省力!”“省時間!”

喬翼橋:“……”

如此簡單粗暴。

好了,齊紅老師,你在“省錢”二字的時候就已經抓住我了。

餘後的課程中,齊紅根本沒講身為導演需要怎麽拍才能拍出更好的作品。

而是一直在介紹軟件。

這些軟件,都是好萊塢也正在用的,方便整個影片拍攝流程的軟件。

從劇本創作需要的FinalDraft到制片計劃要用的Trello,再到拍攝計劃通告排布的FuzzleCheck,最後還有安排整個劇組日程和預算的Miro。

七天的課程裏,齊紅就是在講如何用這些軟件。

而喬翼橋之所以能一直聽下去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忽然發現,這些軟件真的很好用。

如果用了預算管理的相應軟件,那麽如同之前易思千收貢和司機偷油費的事兒都能大大減少,用了劇本軟件則可以極大程度降低制片人拆分劇本的成本,也能方便道具組制作道具、美術組置景……

這些軟件雖然上手難了點,但只要上手之後,就能讓整個劇組的效率提升極大。

而節省出來的人力物力,最後就能變成節省財力。

節省財力……

這不就是喬翼橋最看重的嗎!

整整七天,喬翼橋已經瘋狂對這個所謂的電影工業化動了心。

而工業化說到底,其實也是“專業化”。

這意味着每個人只要做好分內的事,不用太過考慮上下環節,而有這些軟件代勞。

這樣多好!

但齊紅也說了電影工業化目前在華國推進的困境。

“現在我們華國的劇組流動性太大,不可能每次建一個組就讓所有人都來學習這套軟件,總有人不願意學,”齊紅嘆氣,“而且,就算學會了,到了下一個劇組,可能要用的就是另外一套軟件,這樣效率太低。”

“而班底不固定帶來的就是每一次拍攝都要浪費巨大的時間成本在溝通上,”齊紅又道,“這就很難讓整個劇組的每個人都變得專業化,他們需要不停地去向其他組詢問工作進展和工作習慣,這也是沒法避免的事。”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這些軟件大部分都是國外的,對于國內使用起來也有難度,很多地方都不适合中文輸入與分析,如果這個問題能解決好,那就沒有什麽阻礙了。”

喬翼橋一邊聽着,一邊覺得自己的亦正娛樂似乎規避了這個最大的問題。

他們的班底不僅固定,而且每個人最擅長的事就是各司其職,這種默契早就已經培養好了。

下課之後,他就找到了齊紅,說了一下自己這邊的情況。

齊紅聽完也是十分驚喜,對喬翼橋說道:“那你想試試電影工業化嗎?”

喬翼橋點頭:“當然。”

只要能省錢,他什麽都願意試試。

“那太好了,”齊紅笑笑,“其實從《混亂校園》開始我就有在關注你,本來我以為你要走向藝術電影那條路,沒想到你會對電影工業化産生興趣。”

“只要是能做出更好的、更賺錢的作品,我都願意試一試,”喬翼橋說道,“請問齊紅老師有空的話,方便去我們亦正娛樂給大家做培訓嗎?我看您現在在講的這些還是比較基礎的,七天也很難講明白這些軟件。”

齊紅點頭:“當然了,我給你我助理的電話,等你拍完了,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好好聊聊!如果你的下一步作品打算完整的按照電影工業化的流程試試,那也算是我們華國娛樂圈的一大進步了,不過我建議,你用一部小成本電影試試水。”

“太好了!我最喜歡小成本了,”喬翼橋伸過去一只手,“希望我們能和齊紅老師合作愉快!”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心裏其實有點打鼓。

他的兄弟們,能接受這樣的工業化學習嗎?

這意味着他們每個人都要跳出那個舒适區,他們真的能做到嗎?

齊紅自然是不知道喬翼橋在想什麽,只是笑着說道:“合作愉快。”

二人握了個手。

此時的二人還不知道,他們即将開啓一個什麽樣的時代。

……

七天的課程很快結束,到了閉幕式。

照例,每個人都會進去和導師進行一對一談話。

喬翼橋見薩布裏還是很興奮的樣子,實在忍不住,還是對她講了華國娛樂圈的弊病之一——關系大過天。

不過薩布裏聽完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只是點點頭,說自己知道了。

談話時,喬翼橋焦急地等在談話室門口,希望薩布裏出來的第一時間就能看到他。

而出乎意料之外的,薩布裏走出來的時候還是帶着笑臉。

“怎麽?武老師說要選你了嗎?”喬翼橋問道。

“當然沒有,”薩布裏還是笑着,“不過他說我的作品很有想法,祝我在未來一切順利。”

“哦……”喬翼橋試探問道,“你不難過吧?”

“不啊!”薩布裏走回宴會廳,拿了成堆的吃的,“QYQ,你不用總想着保護我的。”

這下輪到喬翼橋語塞了。

薩布裏莞爾一笑,塞給喬翼橋一個面包:“我不認為失敗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更關注在過程中的收獲,就像你的兄弟們那樣,他們其實并不在乎你的電影能不能成功,他們更在意的,是能和你一起做一番事業的感覺,你能理解嗎?”

喬翼橋點點頭。

他好像懂了什麽。

“能走到今天,我已經很感恩了,覺得到處都是驚喜,”薩布裏的嘴裏塞滿了食物,像是個鼓鼓囊囊的倉鼠,“希望我們以後都能不那麽注意結果,更注意過程!”

薩布裏拿起一杯香槟:“我們幹杯。”

喬翼橋也舉起酒杯:“幹杯。”

二人結結實實地碰了一杯。

……

二人回到阿壩之後,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明天就是一個大晴天。

他們的最後一場終于可以拍攝了。

淩晨三點,雨停了。

劇組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十幾輛載滿囚犯的大巴車緩緩駛入阿壩監獄。

這代表着全體囚犯已經完成了“千裏大轉移”來到了目标監區。

這是整個電影的最後一場戲。

囚犯們下了車,獄警們為他們一一點名。

每一位囚犯的臉上都寫滿了輕松與對未來的期待。

他們從各種意義上的,要開啓新的未來了。

忽然。

國歌聲響起。

所有獄警轉身,朝着廣場中央敬禮。

所有囚犯也轉身,看向廣場中央,行注目禮。

一面嶄新的國旗,在朝陽之下,冉冉升起。

大家都注視着她,直到她升到最頂端,被晨風吹得獵獵作響。

國旗的鮮紅色與朝陽的丹紅色幾乎融為一體。

在如此場景的沐浴之下,一切都顯得肅穆而莊嚴。

每個人的臉上還都有疲憊奮戰的痕跡,但他們各個昂首挺胸,目光堅定。

此後,無論在哪,無論處于何等低谷、何等牢籠、何等困境,他們都明白了,國旗還會升起,新的一天還會到來。

而且,新的一天,勢必是個好天氣。

《高牆倒塌時》第95場,一鏡,一次。

CUT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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